這就有點過分了!
人家好好的活著,坐在自己跟前,你卻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家死了,很難入土為安,想葬都沒人幫忙的。
這就很過分!
簡直是離了大譜了!
三姐和柳玉娥都覺得有點聽不下去了,要不是說這個話的是自己老師,她們要看不慣,破口大罵都有可能。
但雷老爺子和上官戒慈知道,如果沒有眼前這位,他們都撐不到兩天后,可能就在剛剛就讓鬼子給打死了。
就算僥幸逃脫或者沒有日軍的圍堵,雷老爺子知道,自己也可能真的撐不過幾天了。
然而,按照兒媳上官戒慈的性子,絕對不會看著自己曝尸荒野,肯定會想辦法收斂下葬。
但她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辦法,只能是相求過路的人,其結果也很有可能真如眼前的這位長官所說的,任如何哀求,也不會有人伸出援手。
因為,他們見過的死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已經麻木,起不了什么同情心了,更不要說因為同情心去幫助他人。
所以剛才眼前這位長官說的假設,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立。
“然后呢?”上官戒慈冷笑了聲問道。
她知道重點在后面,但是在她心里或者說她與她公公心里,已經把眼前這位長官說的話,定義為挾恩圖報。
意思是,幸好我救了你們,否則你們遇到的事情有多慘!
你們得感恩!
諸如此類的心思,都在誰心里出現,陳瀟并不在乎,他繼續說:“有一個人,他叫迷龍,張迷龍,綽號東北佬,現年38歲。
11年前不愿意在日占區生活,然后就流亡入了關,那年他27歲。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樣,在關內沒有靈魂一直流浪了11年,沒有人知道他這11年是怎么過的,就像夢游癥患者。
他今年38歲,第一眼看到站在路邊哀求過路的潰兵幫忙埋葬她公公的上官戒慈。
那一眼,他看到了一個家,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夢游了11年找的東西,就是一個家!
就像命中注定一樣,他愛上了這個剛見到的女人。
他傻了好一會兒,猶豫了一下,才敢走過去,走到那個女人面前。”
他看向上官戒慈:“你知道你們之間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嗎?
你說:過路君子,能不能幫忙葬了我公公?
他在確定你是難民,并且丈夫已經不在后,問你能不能嫁給他!
你說,你公公生前是個體面人,給自己做了個三寸厚的棺材板,但是卻連著房子一同燒了!
只要他幫忙葬了你公公,你可以。”
一旁的雷老爺子本來冷笑連連,心里已經認定這肯定是想強搶民女把戲的前奏。
但是,當說到這句三寸厚的棺材板,連同房子一起燒了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這一位年輕的長官。
跟他一樣都很驚訝的是上官戒慈,除了公公與她,應當沒有人知道公公生前自己準備的三寸厚的棺材板。
更不知道那副棺材隨著房子一起被燒掉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他們任何人的愕然和驚訝,陳瀟依然自顧自的說著:
“當時迷龍好像是擔心自己聽錯了,又再確認一遍,告訴你,他問的是你能不能嫁給他。
你說,只要能給你公公做一個三寸厚的棺材,把你們帶回國內,就算你死了,讓他把你兒子雷小寶帶回國內。
如果他答應了,你就嫁!
迷龍當時就答應了,說就算他死了,他身后的弟兄們也能把她們母子帶回國內。
這是他的保證!
然后你就同意了!”
說到這兒,雷老爺子已經可以確定,這是自家兒媳的性格,真到了那個地步,她肯定會同意的。
只要對方真的能做到,打一個三寸厚的棺材,還有保證帶雷小寶回國,她肯定會同意!
所以雷老爺子有點相信了,雖然有點不可思議,雖然還是很難讓人相信。
所以他問道:“那后來,他給我打了副三寸厚的棺木了嗎?”
雷老爺子問得很平淡,陳瀟回答的也很平淡,卻異常的認真:“打了!
用了好幾個小時打了他們當時認為這是人世間最漂亮的棺材,不止三寸!
把你放進棺材后,在你的棺材跟前,他給你磕了頭,喊了你聲爹!”
雷老爺子點點頭:“還算知禮!”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現在已經沒了一開始那便秘的模樣了。
然后,陳瀟繼續述說:
“那個時候沒有我,他們的團長叫龍文章,一個拼了命的把這些爛泥一般的潰兵從緬甸拉扯回國的強人。
他拉扯了一千多號人的潰兵,人多了不好管,稍有不慎這一千多號人就會被日本人追上,吃的連渣都不剩。
所以他就想找個違反軍紀的人殺雞儆猴,整頓軍紀。
于是,違反軍紀,強迫民女的迷龍就成了這只雞。
迷龍正為自己有了老婆孩子而興高采烈的時候,被抓了起來,要執行槍斃。
是上官戒慈撿了把斧頭,把拿著槍的龍文章給追的爬上了樹。”
雷老爺子找到了其中的漏洞:“一個團長拿著槍,被一介婦孺拿把斧頭,就追上了樹?”
陳瀟不解地說:“拿槍怎么了?他面對的是一介婦孺啊!他能拿槍對付百姓嗎?
龍文章這個人雖然賤,但他是我見過最有軍人風骨的人,像拿槍嚇唬老百姓的事兒,他干不出來!
只能被一介婦孺,拿著斧頭追上樹!”
雷老爺子繼續質疑:“一個團長,怎么也有部下吧?
沒有人過來制止嗎?”
陳瀟笑著指了指站在小醉身后的孟凡了:“他,還有一群曾經一起生活在一個潰兵收容所的人,跟那個迷龍一起在鍋里吃過豬肉白菜燉粉條子定下來的生死交情。
這個人叫孟凡了,按原來的命運,他現在大腿上的傷還沒好,拖著一條傷腿到處跑,沒有那批跟他吃過豬肉白菜燉粉條子的弟兄們,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龍文章要槍斃迷龍是有理有據,他們不能出聲,上官戒慈為了救丈夫要拿斧子追龍文章,他們樂見其成。
于是,樹被砍倒,那個一心要把他們拉扯回國的有著強大心靈的龍團長,心碎了,他一心想要拉扯回國一心想帶他們回家的潰兵們都背叛了他。
所以他暈了過去,迷龍得救了!
于是迷龍和上官戒慈就成了真正的夫妻!”
孟凡了聽出來了,他想起了在緬甸再見這位老師的那一幕,他就帶著一班的40個女學生,在他們墜機的位置等候。
聽到剛才說的,在原來的命運里,自己的腿還沒好。
現在自己的腿好的利索得很,看來是自己的命被改了?
逆天改命?
“那,他對我好嗎?對孩子好嗎?我們后來去了哪生活?”上官戒慈很好奇自己原來的命運。
她的性子本來很冷,但是無論多冷的人,聽到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命運,也不由得好奇!
“對你很好,對孩子視如己出,在過怒江的時候,他已經在江的東岸,但當日本人追到西岸時,他為了回西岸接你們,跳入了滾滾的怒江,最后拼了命抱了一塊石頭,從江底走上來。
后來,你從剛開始的利用,然后到真正愛上了他。
可惜好景不長,日軍空襲你們所在的地方,他擔心你們被日軍飛機給炸死,就槍斃了臨陣脫逃的一個高炮營的營長,用槍逼著高炮營防空反擊。
結果他打死的那個營長,是一個叫陳主任的高官侄子,那位高官直接下了賞格,一條手臂多少大洋,一條大腿多少大洋?
抓到了,要折磨到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了讓迷龍不被折磨,龍文章槍斃了迷龍,你為此給龍文章下毒了兩次,但都救回來了!
龍文章沒有上報,謀害軍官是要槍斃的,你下毒的量并不大,其實不過是求死而已!
所以,從你后來也想殉情的情況來看,你已經對迷龍死心塌地!”
說到這里,陳瀟就開始嘆氣苦惱:“現在,你們的命運被我改了,特別是雷老爺子,你不用死了!
我把你的命運改了,后面就跟著改了好多人的命運,我的學生兼部下迷龍,他的老婆沒了!
這就讓我很苦惱!”
小醉這才恍然大悟:“哦!難怪剛才你把迷龍給支走!
可是,為什么要把他支走?”
孟凡了扯了扯她,示意她別再說話。
陳瀟繼續解釋:“畢竟,他們有可能是命運安排要成一對的,我擔心迷龍回來看到她,就看傻了!
做出什么違反紀律的事情!
好了,說也說了那么多,你們要信,這就是你們原來的命運。
你們要是不信,那也無所謂,你們就當是聽一個故事!
只是,我想說,要不你倆先接觸接觸,看能不能對的上眼,要是能對得上眼,那就在一起!
要是對不上眼,那我也不強求,怎么樣?”
上官戒慈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自己公公。
雷老爺子琢磨了一會兒,對上官戒慈點點頭說:“我同意讓他們先見個面,接觸接觸,我兒媳從我兒走后,就如同我女兒一般!
就算要改嫁,也得她自己同意!”
上官戒慈點頭:“我同意接觸,我也想看看,這位在原來的命運里,他能為了我而死,我能為他殉情的會是什么人!”
陳瀟歡喜的一拍大腿:“好!”
這事兒終于有了點進展,不至于因為自己的插手,讓迷龍的老婆沒了,最起碼現在還有希望!
只能說希望,不能板上釘釘,因為兩人沒見面,還不知道見面了是啥樣呢!
陳瀟對孟凡了說:“你去通知一下迷龍,讓他收拾整潔點回來吧!”
孟凡了還沒走,突然一個傳令兵沖了進來:“張連長急速求助,前方有人集結了近千號人物,個個都有槍,好像是正等著咱們!
張連長抓了個舌頭,問了,是第66軍新編29師的參謀長接到了報告,說我們強行收編第29師的士兵,準備對我們問責!”
(重點是逆天改命!
我知道有人不喜歡看這一章,但這一章是必須的,雷老爺子是一個體面的人,最起碼在緬甸的華人圈里人脈不錯。
沒有人脈,根本就不可能做得體面,特別是華人的人脈。
緬甸的華人也是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