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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帝子,是不可能勝天的

  屋內燭火燃燒,燈光晃動。

  現在是深夜,第二天一早,就是暴君出發東巡的日子。

  “諸位,刺殺王遠的計劃馬上就準備實施,為何這里會有膽小鬼混進去”

  楚君熊吟打破沉默,冷漠站起,目光冰冷,看向了角落的一名頹廢男子。

  他正是韓君韓成。

  當初韓成因為害怕而逃離了咸陽,逃離秦國。

  如果不是某人,他可能再也不會踏入這里。

  會談還沒有正式開始,韓成就遭受到鄙視。

  “諸位,六國應該團結。”

  韓成臉色尷尬,勉強露出微笑,無比艱難。

  在場的眾人,他全都認識,正是之前就見面多次的六國之君。

  魏君魏豹,趙君趙歇,楚君熊吟,齊君田儋,燕君臧荼!

  六國之君會再度聚首,只為在今晚出動,殺死王遠!

  殺死這位大秦的無雙圣人!

  然而這次服軟,并沒有起到太多的效果。

  其他五國之君,看著韓成的目光,依舊寫滿了鄙夷。

  沒有說話,但眼神之中,全寫滿兩個字。

  懦夫!

  “哎!”

  “其實我這一次之所以會來,是因為有人想要和你們見上一面。”

  尷尬的韓成,放棄掙扎,只能轉移話題。

  罵他膽小也好,罵他懦弱也罷,這些的確都是事實。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他當初就不會逃離咸陽。

  數個月前的刺殺失敗,雖然沒有親自參加,但卻是他一生的陰影。

  “他有些話,想要和你們說。”

  韓成認命,而聞言之后,趙歇,魏豹,熊吟,田儋,臧荼五人全都皺眉。

  韓成也就算了,畢竟是六君之一,現在居然還有人要加入?

  “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資格和我等見面?”

  “韓成,你是傻了嗎?這一次見面你居然也暴露給其它人?!”

  眾人抱怨加生氣,幾乎就要動手!

  為了防止泄密,這一次會談只有他們六個人知曉。

  連同手下,都在外面和村民們吃喝,不知道刺殺的具體細節,更不知道他們今晚就要行動。

  而現在韓成居然泄露消息,不告知他們,這不亞于背叛!

  “諸位抱歉了,但請放心,此人絕對不可能背叛六國。”

  “韓成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擔保。”

  韓成保證,雖然戰栗,但還是強撐著說完,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那人早在來之前,就把可能的結果告知。

  “嗯?”

  “笑話,我們憑什么相信一個膽小鬼的保證?”

  “韓成,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魏豹,熊吟還是不滿,想要發難,不過被趙歇,田儋阻止。

  “兩位冷靜一下,我們現在不能內訌,至少在大事沒有完成之前,我們都需要冷靜。”

  “大秦未滅,我們若是亂了,那就真沒有任何希望。”

  趙歇奉勸冷靜,魏豹和熊吟雖然不喜,但也明白這是事實,只能點頭認可。

  燕國的代表臧荼并沒有說話,跟隨點頭,在六國之中,就屬他的勢力最為弱小。

  當初太子丹被燕王喜所殺,獻人頭于嬴政的懦弱行為,幾乎把燕地的民心完全敗光。

  六國之中,燕國的存在感是最低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來吧。”

  魏豹答應,韓成松氣,親自出去引導一人走了進來。

  這里除了六君,已經沒有其他人。

  為了確保刺殺的成功實施,他們不敢讓無關之人進入,畢竟這一次他們的對手是大秦的無雙圣人。

  “諸位,他就是張良。”

  韓成介紹。

  身后是一名頭發散亂的男子,一進來,魏豹,趙歇和熊吟的目光便陡然凝固!

  張良?

  “你怎么會來這里?”

  魏豹很激動,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張良死在了暴君的手上,連他也不例外!

  雖然當初顏崆給他傳信,告知了張良還活著的事實。

  但那么長的時間過去,魏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看到張良。

  “顏崆都死了,你竟然還活著?”

  “罪人張良,見過諸位。”

  張良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行禮,表示卑微。

  魏豹眉頭緊皺:“你來這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的?”

  他最是激動不滿,本以為張良可以和李河一樣,成為自己的臂助,結果被放了鴿子。

  “魏君,罪人張良,這一次前來,是想要給諸位指一條路的。”

  “路?”

  聽到這句話,在場眾人都露出一絲感興趣之色,目光看來,韓成也不例外。

  是他帶張良過來,但他也不知道張良想要干什么。

  雖然張良曾經引匈奴人進過隴西,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有著出眾的才華和謀略。

  無論是兩年前的沙丘刺殺,還是現在的刺殺王遠,引兵匈奴,都是這位看起來瘦弱無比的書生,一手所締造。

  這位書生,就是活著的傳奇!

  身上每一處傷痕,都是為了反抗而留下。

  “愿聞其詳!”

  “說吧!”

  魏豹,趙歇,熊吟皆是點頭,準備傾聽。

  他們想要知道,這位背負著無數傳奇的書生,會給他們指一條什么明路?

  “感謝諸位。”

  張良神色黯然,表示感激。

  隨后平靜道:“諸位現在的打算,應該就是刺殺王遠吧?”

  “時間不出意外,應該就是今晚。”

  “你猜到了?”

  眾人目光稍微凝重,但沒有太過驚訝。

  以張良的名聲,猜到這些,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韓成應該是已提前告知,其他五君如此猜測,只有韓成知曉,他其實都沒有說過。

  “是的,而且是半個月前就猜到了,所以我才會拜托韓君帶我過來。”

  張良點頭,讓眾人再度沉默。

  剛剛猜到,和半個月前才猜到,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說實話,如果不是有暴君病重的消息傳來,他們根本就沒有勇氣再度刺殺王遠。

  太危險了!

  尤其是趙歇,雙拳緊握。

  他兩天前才帶著英布過去察看,張良這番話,對他的沖擊力無疑是最大的。

  趙歇張口:“張良,此番話…”

  “此番話的意思就是,連我都猜到了,王遠可能會猜不到嗎?”

  張良補充,讓趙歇無語語塞。

  因為這的確,就是他的問題。

  “那在你看來,我們應當如何?”

  魏豹,熊吟,臧荼,田儋還有韓成都看了過來。

  “總不可能,放棄刺殺王遠吧?”

  “狹路相逢,勇者為王。”

  “諸位之所以想要刺殺王遠,很明顯的原因就是他才十七歲,還沒有羽翼豐滿。”

  “但事實上,哪怕是現在,王遠的可怕也已不在暴君之下。”

  “既然都是拼搏,都是殊死一戰,那為何”

  話語微微一頓,然后才接著笑道:

  “不直接”

  屋內,再沒有一句話聲,只有每個人腦海中,那驚天動地的轟鳴!

  直接…

  這都是什么瘋狂的想法?

  六國之君,包括韓成在內,都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壓力!

  那個男人,光是想著要刺殺他,那一份壓力,就足以在場的六國貴族,難以抬頭!

  “這是什么玩笑?”韓成提出了質疑。

  本來他不應該說這些,更別提站起來反對,現在這個結果,哪怕是他也沒有想到!

  “為什么是玩笑?”

  張良依舊平靜,依舊黯然,對眾人的反應還無興致。

  哪怕是煽動性的話語,也僅僅只是稍微提高聲音,沒有任何的活力。

  “刺殺王遠,你們就要有把握在計謀上勝過這位大秦圣人,不然的話,根本算不上刺殺,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可是在場的諸位,你們曾經做到過嗎?”

  眾人沉默。

  在計謀上勝過王遠?

  這種事情,他們怎么可能做得到!

  連認識到王遠的威脅,都是因為張良的多次提醒,還有那殘酷的現實。

  “刺殺暴君,也是同樣的道理,需要在計謀上勝過暴君。”

  “在場的各位,這個你們做到過嗎?”

  張良再問,眾人依舊無法回答。

  這件事情,他們同樣沒有做到過。

  在計謀上勝過暴君?

  如果他們可以,六國何至于滅亡?

  雖然有幾次成功刺殺暴君的經歷,但基本全都失敗。

  六君沉默,張良并沒有。

  他抬起頭,掃過這一張張因為害怕和畏懼,而變得慘白的面孔。

  “既然都無法做到,諸位為何還要刺殺王遠?而不是去”

  “王遠死了,大秦頂多失去一尊圣人。”

  “可是暴君死了,大秦就是整個都沒有了!”

  “而且雖然嬴政病重,但沒有親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諸位真的可以放心嗎?”

  “好!”

  “就這樣做吧!”

  眾人全部點頭,韓成,魏豹,趙歇,臧荼,田儋,韓成都被說動了!

的確,既然刺殺王遠和刺殺暴君一樣困難,那么他們為什么不去直接  只要真的死了,那么這個天下還不是由他們說算了?

  “張兄,久聞不如一見,張先生果然非同凡響!”

  “多謝張兄指出明路!”

  六君都表達了感謝,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態度。

  張良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不再多說。

  并且沒多久,就告辭離去,不參與接下來的具體計劃討論。

  六君都想要挽留,可張良還是不愿意留下。

  “諸位,張良乃是罪人,已經無資格和諸位討論。”

  “諸位能夠聽罪人張良之言,已是榮幸。”

  張良在一番挽留聲中,離開了房屋,來到外界,和周圍村民一切吃喝。

  和剛才氣氛相比,他還是更加這一種輕松,至少可以暫時松下一口氣。

  此時的趙村,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

  被趙國富商的豪氣所感染,對于身后小屋所發生了一切,完全不知曉。

  張良獨自一人喝著酒,一個多時辰后,夜入深。

  討論結束,六君開始發布命令,準備動手。

  韓成找到了村外的張良,將大概計劃交代:

  “刺殺地點已經定下,就在瑯邪行宮。”

  “瑯邪乃是齊國國度,宮殿無數,暴君每次出巡都會經過那里,彰顯功績。”

  “現在他已經病危,只要我們提前布置好埋伏,起碼有五成的成功率。”

  韓成說著方案,顯得很高興。

  剛才張良的表現,讓他在其它五君面子漲了不少,沒有了之前的輕視,再度恢復了尊重。

  韓成喜悅,而張良聽著,并沒有太多的表示。

  “張兄,為何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說完后,韓成表示迷惑。

  本以為,張良知道消息后會露出笑容。

  畢竟這一次,他們是要舉六國之力刺殺暴君。

  可是現在的他,似乎更加沉默了。

  “你來找我,并且讓我帶你來這里,所為的,不就是顛覆暴秦嗎?”

  “難不成刺殺暴君,不是上策?”

  韓成不放心,這一次刺殺,將會調動六國很多力量。

  如果不是上策,六國很可能會一蹶不振。

  “這的確是最好的策略。”

  張良實話實說,聞言韓成一顆心可算是放下。

  張良沒有欺騙他們就可以。

  “那看來是張兄你心情不是很好,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先暴君一步前往沙丘。”

  韓成含笑離開,重新鼓起勇氣。

  張良還在原地,喝著酒水。

  其實在剛剛,他雖然沒有說謊,但卻沒有說全。

  那就是,雖然刺殺暴君是上策,可那依舊是死路!

  “刺殺王遠,百死無生!”

  “刺殺暴君,十死無生!”

  “都不過是絕路而已!”

  張良感傷,看向遠處的田野。

  在那里,紅薯藤已經蔓延而起,蔥蔥綠綠,一名老伯正在悠然看守。

  紅薯過不了幾天,就會徹底成熟!

  有些對抗,一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六君出發,張良跟隨。

  眾人經過農田,同樣發現了翠綠的農田。

  “老伯,現在趙村的田地里面,種的都是何物?”

  魏豹目光看著綠蔥蔥的田地,詢問看守的老伯。

  并不是因為在意,僅僅只是出于好奇。

現在乃是凌晨,老伯還在守候,可見其的重要性  “我不知道,這是咸陽那邊來的作物,好像叫什么紅薯。”

  老漢笑呵呵,啃著一根草桿,淳樸解釋:

  “這里的田地,基本都是種上了紅薯。”

  “咸陽城內的馮家傳出消息,只要種了下去,收獲之時,畝產小于一千斤,那么就把缺的部分給我們補上。”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提前拔出,確保畝產最大化。”

  “現在周邊的村子,基本都是種植紅薯,可寶貴了!”

  “原來如此。”

  “畝產最低一千斤?簡直就是笑話!”

  “哎,這種話語也敢放出來。”

  得知前因后果,六君都表達了自己的傲慢。

  紅薯雖然聽說過,但他們從來都不曾在乎。

  “是真是假,過幾天就可以知曉了。”

  老伯也不惱火,可六君已經失去興趣。

  “算了,浪費時間。”

  “過了幾天,我們就趕不及走完最后的生意了。”

  六君準備離去。

  “真不等幾天了嗎?”

  老伯再度挽留,淳樸而單純:

  “再過兩三天,紅薯就要成熟了。”

  “到時候一挖出來,到底畝產多少斤,就都可以看到了。”

  “感謝了,但我們還有更加的事情要去做。”

  魏豹搖頭,和趙歇,帶著六國之人離去。

  兩三天?

  暴君今天就要出發了,如果他們不追上,那可能就會失去這個最后的刺殺機會。

  既然選擇要在瑯邪刺殺,那么他們就要比暴君更加快!

  時間,非常緊張!

  不過魏豹并不是特別在意,畝產六千斤的紅薯,不到一千就補上?

  這個消息他聽到過很多次,但沒有一次把他當真過,也沒有去嘗試過它的味道。

  這種形如泥土的垃圾,他是不可能自降身份去食用。

  “老伯,再見了。”

  魏豹隨意告別,五君跟上。

  而他們的身后,老伯僅僅只是揮手,沒有回應。

  直到六國之人身影消失,他才一把將草桿咬碎,默默咽下。

  張良的身影出現,他沒有立刻跟著離去。

  而是站在老伯的身邊,不言不語,認真聆聽。

  “帝乙勝天半子,帝辛鞭天撻地。”

  “周公稱天子,飛廉承商運而立秦,秦統一而二世亡。”

  老伯說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話語,笑容滿臉,但任何一句話傳播出去,都是驚天動地的災難!

  張良更加黯然失落。

  “師父,請給弟子一個明示,大秦真的會滅亡嗎?”

  這位老伯,其實就是張良的師傅,黃石老人,一位隱世的百歲神人!

  本來從咸陽離開之后,張良是要再去邊疆,用自己的性命說服大月和東胡!

  但黃石老人出現,并且將他帶了回來。

  而所用的理由,只是一句:“大秦,必定二世滅亡。”

  韓成以為張良是自愿而來,想要竭力一搏。

  可實際上,張良早就絕望了。

  現在的他,形同軀殼,所有的生存意義都被否認。

  “會的,大秦的國運不可能延續太久,這是殷商后裔的命運。”

  “張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黃石老人咀嚼著草桿,張良黯然依舊。

  雖然師傅沒有改變說辭,可他總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越來越陌生了。

  “大秦所謂的滅亡,真的是我理解的滅亡嗎?”

  黃石老人點頭,瞳孔之中閃過一絲怪異:

  “帝子,是不可能勝天的!”

  咸陽城,皓日東升。

  光芒之下,城門大開,灑下開始。

  人聲鼎沸,一對豪華的車隊出現在門前。

  車隊連綿不絕,由丞相李斯引導,由蒙毅隨車護衛,由掌管宮廷車馬的郎中令駕車。

  胡亥,王離跟隨,馮去疾留守負責紅薯的最后事宜,扶蘇則是和韓信準備前往魏地。

  車隊所屬車輛多達八十一乘,超過四百匹戰馬!

  另外還有備車千乘萬騎,這樣龐大的車隊分為三道行駛。

  前面有司馬車駕、辟惡車駕、記道車駕、靖室車駕、象車鼓吹、式道侯開道。

  兩邊有大批步兵、騎隊、校尉、廷尉、太尉、將軍以及戟楯、刀楯、弓矢、鼓吹護駕。

  中間有九游車、云罕車、皮軒車、闟戟車、鸞旗車、建華車行進;

  后面有尚書、御史、中郞、將軍殿后。

  旌旗招展,華蓋翩翩,鼓樂喧天,氣勢恢宏。

  這是.

  帝皇出行!

  最核心處,大秦秦始皇安穩坐著,十二冕旒遮蓋神色,只露出一對的呆愣雙眸。

  而為他驅車之人,是剛剛接任趙高的新任郎中令——趙正。

  一個面帶刀傷的肥胖男子,動了動手腕,他看著前方的破碎陽光,以及茫茫長路,露出笑意。

  “黎明要來!”

  有病吧,這才凌晨幾點啊?泰山又不能去到,至于那么早起來嗎?

  “哈哈!”

  趙正開懷一笑,身后的大秦秦始皇發出皇令。

  “出發!”

大熊貓文學    大秦,造反被祖龍竊聽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