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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洗白文的反派(三)

  “媽,咱真要去姥娘家啊?”

  “不管爸爸了嗎?”

  黃泥土路上,宋春紅拉著二兒子,抱著二女兒,大女兒和大兒子則跟在兩邊。

  大女兒小名大丫,今年十五歲,個子不算太高,約莫160的樣子。

  皮膚微黑,頭發略黃。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這個年代,家家都生活困難,孩子們或多或少都有點兒營養不良。

  孩子們又常年在日頭地下跑來跑去,皮膚黑、農村紅,也都是標配。

  鄭家還好些,至少他們家的女兒沒有被送人,或是丟棄,更沒有被虐待。

  雖然不如男娃們受重視,可也順利的長大了。

  尤其是大丫,她是鄭漁和宋春紅的第一個孩子。

  天然就有些重視。

  鄭漁還學著親爹的模樣,按照自己經常雕刻的木版畫,給大女兒取了名字——

  鄭琴!

  嗯嗯,鄭漁也想像親爹一樣,湊夠“琴棋書畫”四個孩子。

  只是他沒能生四個兒子,卻也生了兩兒兩女。

  大女兒鄭琴,大兒子鄭棋,二兒子鄭書,二女兒鄭畫。

  這會兒說話的是鄭棋,他比鄭琴小兩歲,今年十三,還是個黑黑瘦瘦的半大少年。

  鄭棋算是鄭家的長房嫡孫,從小就被鄭木匠寵愛。

  就是王老太對這個大孫子也高看幾眼。

  當然,大孫子還是比不上小兒子。

  畢竟到底隔了一層嘛。

  不過,鄭棋在王老太那兒的待遇,也只比鄭讀略差一些。

  在整個鄭家,依然是最受寵的第三代。

  所以,王老太對鄭棋而言,算不得什么惡毒奶奶、極品家人。

  至于親爹太過孝順奶奶,對四叔也格外照顧,鄭棋也沒有宋春紅那般計較、不滿。

  這,或許就是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差異吧。

  鄭棋也心疼親娘,明白她對整個鄭家的付出。

  但,他更理解親爹——

  長房長子,就是要承擔起大家族的重擔。

  父親沒了,長子就要頂上。

  長子如父可不是說著玩兒的,而是千百年來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也是一個家族能夠長盛不衰的秘訣。

  就是鄭棋也以“長子”自居。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鄭漁死了,鄭棋也會像親爹那般,上、孝順長輩,下、照顧弟妹。

  這是身為男人、身為長子的責任!

  沒辦法,這是鄭漁、鄭棋從小就受到的教育——

  以整個家族為重,自己以及自己的小家反倒要退讓。

  當然,鄭棋還沒有成為鄭漁,且他作為兒子,理解親爹的同時,也要顧忌親媽的感受。

  所以,親媽跟親爹大吵一架,并帶著他們姐弟四個回娘家。

  鄭棋沒有阻攔,還跟著一起走。

  “不管他了!哼,他眼里心里只有他老娘、他小弟,就讓他們一起過去吧!”

  “咱回你姥姥家,你小舅要說親了,家里正給他蓋房子,咱過去正好幫幫忙!”

  宋春紅胸口堵著一口氣,狠狠的說道。

  不過,當她提及自己的娘家、小弟的時候,語氣又不由自主的緩和下來。

  “哎呀,你小舅總算要說親了,這都快二十的人了,相看了都有八回,總算定了下來!”

  “蓋新房、打家具,還要給人家新娘子送彩禮…好大一筆錢,你姥爺和你姥姥都快愁壞了!”

  “…我想幫忙都沒辦法,你爹就是個傻子,給人打家具,掙的錢,一分都落不到自己手里。”

  “還是我這些年,攢了點兒私房,好歹給你姥姥送過去…”

  宋春紅絮絮叨叨,有對丈夫的埋怨,也有對娘家的眷戀。

  她沒有注意,她的幾個孩子臉色卻有些復雜。

  女兒們還好些,大丫鄭琴、二丫鄭畫都比較偏向她。

  而兒子們的反應就很讓人玩味了——

  鄭棋和弟弟鄭書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鄭棋:小舅只比小叔大兩歲,人家都要結婚了呢。

  鄭書:媽總罵嫌棄爸爸太孝順奶奶、太照顧小叔,媽不也一樣的總惦記娘家。

  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鄭棋、鄭書雖然也親近外祖家,但他們始終記著自己姓“鄭”,是鄭家人。

  小叔確實極品了些,但他是自家人哪。

  而且,姥爺姥姥確實比奶奶對他們更親近些,可也沒有越過自己的親孫子。

  有時候姥姥開玩笑,還會說什么“外甥狗、外甥狗,吃完就走”。

  鄭棋他們知道,這是他們農村調侃外孫的玩笑話。

  但,聽到耳朵里,到底不太舒服。

  所以,鄭棋、鄭書小哥倆,對自家、對外家,還是很能分得清楚。

  當然,這次小叔確實過分了。

  為了自己能夠娶上媳婦,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嫡親侄女兒的身上。

  一個死了兩個老婆的老鰥夫,就算是城鎮戶口,就算有屠宰場工人這樣極有油水的工作,也不行!

  鄭棋牢記自己“長子”的身份,對姐姐、對弟妹,他都是有責任的。

  只是,他現在還小,父親也還健在,他不能對著姐姐的婚事指手畫腳。

  但,跟親媽一起回個娘家,向父親表達一下他們對這件事的反對,鄭棋覺得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者,也需要讓奶奶和小叔知道一件事——

  他們長房確實有責任照顧還沒有成家的弟弟,卻不能以犧牲自己為前提。

  錢,可以想辦法!

  可把侄女賣了給叔叔湊彩禮,絕對不行!

  鄭棋年紀不大,卻已經很有成算。

  一行人來到宋家之后,鄭棋一邊帶著弟妹幫忙干活,一邊悄悄安撫姐姐。

  “春紅,瞧瞧你家鄭棋,年歲不大,卻真是真懂事啊!”

  鄰居們看到鄭棋一個小小少年,忙前忙后,像個小大人一般,都忍不住連連稱贊。

  當然,夸人不是重點。

  “勸和”才是目的,“這次確實是你家婆婆和小叔子不對,就是鄭漁也該敲打!”

  “可這種事兒,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別真鬧翻了!”

  “不說你和鄭漁十幾年的夫妻,就是為了孩子,你也要多忍忍!”

  “昨兒鄭漁都來接過一回了,態度也誠懇,你再抻一抻,等他下回來接,你就帶著孩子跟他回去吧。”

  不只是相熟的鄰居,就是宋家上下,也都這般勸說。

  除了勸和不勸離的老規矩之外,宋家也是不想女兒、外孫在家里待太久。

  這年月家家都困難,自家人都不能敞開肚子吃,又何況憑白多這么幾張嘴?

  是,宋春紅不是空著手回來的。

  她剛到宋家,就偷偷塞給親媽五十塊錢。

  鄭棋姐弟四個,就連最小的二丫鄭畫也能幫大人撿柴、燒火,其他三個大的,更是沒少干活!

  但,農村不缺干活的人,缺錢、缺糧食啊!

  特別是鄭棋、鄭書,一個十三、一個十二,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

  即使他們記著自己是在外家,不敢敞開了吃,那飯量,也是看得兩個舅母直皺眉頭。

  “媽,姥姥說得對,咱還是回家吧。而且再有幾天,學校就開學了,我和老二還要回學校呢!”

  鄭棋當然能夠看得出眉眼高低。

  錢給了,活兒干了,他們娘兒五個在宋家住了一個禮拜,也開始討人嫌了。

  他找到親媽,極力勸說。

  親爹“鄭漁”也給力,鄭棋剛勸完,第二天,“他”就顛顛的跑來接人了。

  “爹,娘,俺來接孩兒她娘和幾個孩子了!”

  何甜甜完美維持著原主的人設,對著宋家老兩口點頭哈腰。

  她臉上帶著討好的笑,“還有,小弟的大衣柜和大床,我、我都做好了,抽空我找人給送來!”

  作為十里八鄉有名的木匠,嫡親小舅子要結婚,“鄭漁”當然要幫忙。

  不但免費干活,還主動幫忙提供了幾塊上好的木料。

  家具做好了,更是要送貨上門。

  說實話,鄭漁對宋老六這個小舅子,也算盡心了。

  或許比不上自己的親弟弟,可周圍的人,還是會豎著大拇指夸一句“好姐夫”。

  就是宋家上下,也挑不出太大的理兒。

  其實,這些年來,除了有意把鄭琴嫁給一個三婚的鰥夫外,鄭漁并沒有做太出格的事兒。

  不打老婆,不苛待孩子,能下地干活,還有打家具這樣的手藝…妥妥的好男人啊。

  至于男人太孝順、太照顧沒結婚的弟弟,在宗族觀念盛行的農村,非但不是缺點,反而是人人稱贊的優點。

  即便是鄭琴的這樁婚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不妥。

  有些人家,甚至覺得是門好親事——

  鎮上屠宰場的工人啊。

  祖傳的屠夫手藝。

  城鎮戶口,能掙錢,有手藝,還不傻不殘的,多好的對象?!

  至于什么打老婆,這年頭哪個男人不打老婆?

  就是鄭漁這樣的公認的好男人,在外面受了氣,或是喝了酒,也會拍老婆兩巴掌。

  只要不是把人往死里打,那就不算什么。

  至于娶過兩個老婆…呵呵,人家要不是三婚,能在農村找媳婦?

  隔壁村的那個秀兒,多水靈的姑娘啊,親媽還是婦女主任,家里也算殷實。

  上個月嫁去了縣里,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工作的時候受了傷,打壞了一只眼睛。

  不是獨眼龍,但那個受傷的眼球看著就不太對勁。

  可人家是城鎮戶口,家里父母都是工人。

  他本人也因為工傷被調到了后勤,坐辦公室,一個月還有二三十塊錢的工資!

  秀兒出嫁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羨慕。

  就是老一輩人,也都說她有福氣,嫁了個好男人。

  還有山那頭的一個姑娘,十幾年前嫁去城里,男人倒是沒啥殘疾,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結婚當天,新郎前一分鐘還好好的,下一分鐘就追著新娘打。

  那瘋癲的模樣,只把新娘和來賓們看得目瞪口呆。

  公公和小姑子也有類似的癥狀。

  唯一正常的婆婆,聽說是個童養媳。

  多年的煎熬,讓她早已從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

  當然,她不敢、也不會跟自己的丈夫、兒女動手,只會將所有的一切都發泄到兒媳婦身上。

  苦熬了兩三年,姑娘實在受不了,頂著娘家、婆家以及周圍人所有的壓力離了婚,卻無處可去。

  這姑娘倒也有決斷,聽說上頭要開發邊疆,號召有志青年主動報名。

  人家就直接報了名,跟著大部隊去了西北,再也沒有回來。

  前年有人在邊疆看到她,雖然黑了、瘦了,看著也老了幾分,但整個人都非常有精氣神兒。

  還嫁了個兵團的男人,生了兩個健康、活潑的孩子。

  …說這些不是跑題,而是農村的姑娘,想要嫁去城里,真的千難萬難!

  跟這些或是殘疾、或是有大病的人比起來,三婚屠夫打老婆的惡習,反倒不算什么致命的缺點了。

  當然,真正心疼女兒的人,還是不會答應這樣的婚事。

  鄭漁確實媽寶、扶弟,可他也不是不疼兒女的極品親爹。

  端看鄭琴作為一個丫頭片子還能讀書,就知道,鄭漁并不是那種極端重男輕女的人。

  “大丫他娘,我跟我娘說了,大丫的親事,咱們自己做主!”

  “你還是帶著孩子回家吧。這段時間結婚的人多,我接了不少活,實在忙不開!”

  “還有幾個孩子,他們也該準備開學了!”

  何甜甜對著宋春紅,好說歹說,求她帶著孩子回家。

  在娘家已經住了七八天,宋春紅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住下去了。

  丈夫第二次來接,已經給了她臺階。

  她別扭的說了幾句,然后就收拾東西、帶著孩子,連晚飯都沒吃,就急匆匆的往鄭家趕。

  一家人剛剛走到鄭家村的村口,就聽到有人大喊——

  “不好啦!鄭讀殉情啦!”

  宋春紅:…

  殉情?

  什么意思?

  鄭棋、鄭書讀了幾年小學,多少懂一些。

  只是,他們都一臉的不可思議。

  小叔會自殺?

  怎么可能?

  他們家小叔最是怕疼,被麥芒扎幾下,都會大呼小叫。

  而自殺,在農村不過就那幾種——

  跳河、上吊、喝鹵水。

  就沒有一樣是不痛苦的。

  就自家小叔那嬌生慣養的性子,他根本就下不去那個狠手。

  難道是那位肖知青?

  可她也不像個傻子啊。

  怎么會跟小叔一起尋死?!

  何甜甜卻眼底閃過一抹了然——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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