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一共兩個任務:
第一,與渣男顧靖遠和離,卻不能沾染一絲罵名;
第二,看顧好父母、兒女,讓他們擁有安穩、富貴的生活。
皇帝忽然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齊王世子無法過繼,齊王府甚至要卷入奪嫡的是非圈。
已經成為齊王世子伴讀的長子,很難輕易脫身。
第二條任務,似乎有失敗的可能呀。
“…”馬氏咬了咬牙,她必須抓緊第一條任務。
之前她派人跟蹤顧靖遠,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抓奸成功。
只是,她一直忙著齊王府的事兒,暫時忽略了。
現在嘛——
沒說的,一個字——抓奸去!
馬氏帶上人,浩浩蕩蕩的殺去了藥膳鋪子。
不過,她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
殺去鋪子后面的院子前,她先命翡翠去前頭的鋪子探了探虛實。
“少夫人,奴婢看過了,那個賤人不在鋪子里。”
“奴婢還問了伙計,說是她剛剛回了后院!”
“少夫人,那賤人一定是跑去私會三少爺了,哼,他們真是太放肆、太無恥了!”
翡翠氣得小臉通紅,不停的在馬氏耳邊說著。
馬氏不耐煩聽這些,之前她就是在釣魚。
如今,魚上鉤了,她只想盡快收網。
“走!去后院!”
馬氏看了眼生意十分興旺的藥膳鋪子,眼底晦暗莫名。
不得不說皇帝行事確實十分謹慎,每次來取藥,都是讓顧靖遠這個親衛前來。
左右鄰居或是來往的路人見到他,只是往有顏色的事情上猜測,從未想過他居然在為皇帝辦事。
馬氏安排的跟蹤顧靖遠的人,竟也沒有發現異常。
他蹲守在角落里,一直密切關注緊閉的后門。
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家主子歹人殺了來,他趕忙迎上去,“回稟少夫人,奴一直在門口守著,三少爺一直都沒有出來!”
不知為何,那人又補了一句,“也沒有人進去,屋里似乎一直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咳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他們在做什么?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呀。
“少夫人,他們、他們太過分了!”
現在可還是白天啊。
白日宣那啥的,簡直要羞死人!
翡翠憤怒又羞惱,她恨不能直接沖進院子里,將那對私會的狗男女拖出來大打一頓。
馬氏內心很平靜,半點憤怒都沒有。
她真是有點兒期待:最好能捉奸在床,如此,她就能順利和離。
而家里鬧出這樣的丑事,馬氏也能借機把兒子從齊王府的是非圈里拉出來。
大不了以后不走仕途,做個有田有錢的富家翁,應該也算完成了任務!
趕來“捉奸”的路上,馬氏已經將情緒控制下來,也把所有的情況都在腦子里疏離了一遍。
她終于找到了破局的辦法——鬧!
接著抓奸的由頭,好好的大鬧一場。
或許名聲會受到些影響,連帶著三個孩子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但,總好過她任務失敗吧。
“馬信,你翻墻進去,去窗戶邊聽一聽!”
馬氏心中有了決斷,行事愈發周全。
來到了后院,她也沒有大張旗鼓的闖進去,而是想要進一步掌握情況。
“是,少夫人!”
小廝馬信答應一聲,仔細看了看,找了個好攀爬的墻頭,靈巧的翻了過去。
噗通!
馬信落地的時候,聲音有些大,他非常機靈,發出聲響后,趕忙喵喵的叫了幾聲。
屋里隱約傳來了女子的聲音,“…原來是只野貓!”
馬信暗自吐出一口氣,然后他躡手躡腳的靠近窗戶,將耳朵貼到了窗紙上,仔細聽著——
“哎呀,你輕著點!”
“…阿鈿,你太厲害了!”
“小心著點兒,哎呀,顧靖遠,你怎么笨手笨腳的?”
“對不住,阿鈿,我不是故意的。不過,阿鈿,你是真的厲害啊,我、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子——”
這對話,換個場景聽,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
偏偏馬信先入為主,以為屋里的男女在偷情,聽到這些話,想得更歪了。
他沒有繼續聽下去,怕聽得再多,自己都會忍不住。
偷偷咽了口吐沫,馬信又躡手躡腳的跑到院門前。
他沒有傻乎乎的再翻墻出去,而是直接從里面打開了門閂。
“少夫人,奴只聽到了三少爺和何氏女的聲音。”
“他們、他們——”
馬信不知道該不該直接將兩人的對話說出來,便有些吞吞吐吐。
在場就沒有一個傻子,馬信越是欲言又止、眼神閃躲,翡翠等人就越是憤怒。
“少夫人——”太過分了,絕壁不能忍呀!
翡翠恨不得立刻擼袖子。
馬氏不再猶豫,冷著一張臉,冷聲道:“走!”
抓奸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闖進院子,絲毫都沒有顧忌影響。
馬氏沒有大吵大鬧,但這動靜,還是讓左右鄰居以及路過的行人紛紛湊到了小院的院門外。
馬信一馬當前,一腳踹開了緊閉的房門。
馬氏等人則直接沖了進去。
后頭的吃瓜群眾們,有好熱鬧的、膽子大的,竟跟著闖進了院子。
他們探頭探腦,議論紛紛,密切關注“疑似抓奸現場”的事態進展。
“哎呀,這是那家的貴婦,跑來這里抓奸?”
“捉什么奸?你們不知道就不要胡說,這里可是藥膳娘子的家!”
“藥膳娘子?就是那個送子觀音?”
“呸!什么送子觀音,之前我就看她妖妖嬈嬈的不像個好人,還總有個男人跑來找她,現在看來呀,她果然是個狐貍精!”
“…陳康他娘,我看你就是故意污蔑藥膳娘子。誰不知道你丫,你那個因為‘無子’休出門的前兒媳婦,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兒子羞得好幾個月不敢見人,你不說怪你兒子被人騙了,卻說人家藥膳娘子的壞話!”
人群中,幾個住在附近的百姓指指點點。
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刻薄婦人,被相熟的鄰居一通擠兌,竟有些惱羞成怒。
“我什么時候污蔑人了?難道眼前這群人不是來捉奸的?”
“哼,我倒要親眼看看,你們當成祖宗供著的藥膳娘子,是不是正被人家正頭娘子光溜溜的堵在了炕上!”
刻薄婦人,也就是鄰居們口中的陳康他娘,周倩娘的前婆婆。
被人擠兌的臉色難看,竟不管不顧的擠過人群,沖到了屋子里。
與她拌嘴,幫著何甜甜說話的幾個婦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放心,也都跟了過去。
只是,當她們擠到門前,看清屋子里的場景后,紛紛瞪大了眼睛。
與剛剛闖入的馬氏等人,齊齊化作了呆愣愣的木雞。
什么情況?
沒有捉奸在床?
也沒有什么光溜溜?!
屋子里,甚至都不是什么孤男寡女。
除了顧靖遠和何甜甜,還有三四個十二三歲的學徒。
這些學徒有男有女,個個都是老實、乖巧的模樣。
而屋子里也沒有“好大一張床”,而是一堆的咸菜缸。
“你、你怎么來了?”
顧靖遠正被當成壯勞力使喚,又是負責搬東西,又是幫忙遞工具,忙得不亦樂乎。
忽然,門被踹開,自己妻子面帶寒霜的帶人闖了進來!
顧靖遠不聰明,卻也不傻。
略略呆愣了片刻,他便反應過來。
“馬氏,你、你不會以為我跑來這里,是與人行茍且之事吧?!”
他的這句問話,帶著明顯的憤怒。
馬氏:…她還能說什么?
抓奸失敗,自己已經陷入了被動,說再多,也于事無補。
“好你個馬氏!你、你竟這般齷齪、這般卑鄙!”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搭上了齊王府,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貴婦,就連你的丫鬟,也敢對著我甩臉子!”
“但我顧靖遠不是吃軟飯的廢物,我再不濟,也是堂堂侯府公子,是陛下麾下的千牛衛備身郎將!”
“你攀了高枝,若是嫌棄我了,大可直接與我和離,作甚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污蔑我也就罷了,我到底是你的夫君,合該忍受你的一切。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跑到藥膳鋪子來鬧事!”
如果說過去顧靖遠還想著跟“何鈿”再續前緣,但被皇帝委派了命令,親自跑來拿藥膳,顧靖遠才知道,阿鈿已經不是過去的阿鈿。
她,是皇帝、東昌王看重的人,早已不是自己能高攀得起的人物。
還把她收做外室,呵呵,顧靖遠羞得恨不能偷偷抽自己兩個耳光!
別人不知道宮里那一堆皇子、公主是怎么來的,作為皇帝“親信”,顧靖遠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這一份功勞,何鈿就能成為京中貴人們眼中的“送子觀音”。
更不用說,這滿屋子的咸菜壇子,居然能夠做出救命的藥湯!
十六衛里的好多個將軍,都跑來求藥。
皇帝更是十分重視,特意派他這個“親信”繼續來藥膳鋪子幫忙。
…她與自己,再無可能啊!
不過幸好,自家與何鈿沒有徹底翻臉,自己與她還是“兄妹”。
顧靖遠收斂起所有的心思,忘了過去的種種,將何鈿當成了親妹妹。
他剛剛轉化好心態,結果又被馬氏大張旗鼓的跑來捉奸。
顧靖遠內心的羞憤可想而知呀。
氣急之下,顧靖遠沒有顧忌太多,將這段時間自己內心的苦悶、不滿,以及此刻的憤怒,全都宣泄了出來。
馬氏用力閉了閉眼睛。
完了!
這一次的“輿論大戰”,她失敗了。
她非但無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討伐顧靖遠、何鈿這對渣男賤女,反倒成了得了富貴不想要“糟糠夫”、不惜往丈夫身上潑臟水的惡毒原配!
如果換做平時,碰到這樣的情況,馬氏還不會輕易認慫。
但最近,接二連三的失利,尤其是齊王府這條大船開始漏水,有傾覆的趨勢,馬氏的心徹底亂了。
面對顧靖遠的“控訴”,馬氏非但沒有在第一時間駁斥,反而只覺得一陣氣血沖上腦門兒——
噗通!
馬氏兩眼一閉,竟生生暈厥過去。
馬氏病了,病得十分嚴重。
有人懷疑她得的是“心病”。
京中從來都沒有秘密,更不用說馬氏抓奸的時候,聲勢鬧得這般大。
不到半天的功夫,大半個京城都知道了。
說她什么的都有,但,過去馬氏營造的深情賢妻的形象越深入人心,此刻遭受的反噬就越強烈。
馬氏:…
名聲毀了,不過她沒有徹底認輸,她趁機將兒子從齊王府拉了回來。
只是,她沒有與顧靖遠和離。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顧靖遠不同意,而是她舍不得三個孩子啊。
這里是大豐朝,不是后世。
夫妻可以和離,但孩子不會讓女方帶走。
除非男方有重大過失,女方又有權有勢,足以力壓婆家。
而這些“有利條件”,馬氏一樣都不占,她甚至還要求著顧靖遠不要和離。
弄到最后,馬氏只能與顧靖遠析產別居(也就是古代版的分居),為了兒女,為了娘家的名聲,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當然,馬氏心底還存著一絲期望——奪嫡之戰,或許齊王府能夠勝出呢。
皇帝確實有了皇子,但孩子還小,在夭折率奇高的古代,能不能順利長大,真的不好說。
而皇帝卻上了歲數,萬一——
齊王世子呢,被當成“隱形太子”培養了好幾年,今年也已經十三歲。
依附齊王府的朝臣,也不在少數。
皇位最終落在誰的手上,真的不好說!
不知馬氏有這樣的幻想,齊王府上下,包括追隨他的人,也都這般想著。
所以,齊王謀逆了!
趁著秋闈皇帝去打獵的功夫,試圖刺殺皇帝。
皇帝受了嚴重的外傷,高熱不退,太醫們束手無策。
還是顧靖遠送來一碗藥湯,皇帝喝下,高熱迅速退下,皇帝成功撿回一條命。
皇帝沒死,皇宮也沒有被攻破。
齊王府的叛亂只進行了三天,就被皇帝輕松鎮壓。
齊王被圈禁,齊王妃、齊王世子等眾家眷,一起被關了起來。
曾經的永平郡主魏無憂喊著自己只是齊王府的“養女”,想要逃過一劫,而“真千金”永寧郡主魏京娘卻道出一個直接把齊王妃氣得吐血的真相——
“我根本不是齊王府的女兒,我只是萬年縣一個尋常農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