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謝謝你!正好我餓了!”
葉北北停住腳步,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上樓,而是轉身去了廚房。
葉慕晚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自己的招呼能夠得到回應。
眼前這個異母姐姐,不是從來不搭理自己嘛?
哦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錯過晚飯的葉北北,居然真的要阿姨留的飯。
葉慕晚驚愕的同時,心底還有那么一絲不自在。
她倒不是心虛,畢竟她確實讓阿姨幫忙留了飯。
但,葉慕晚知道自家的阿姨,方阿姨人不壞,就是有點兒耿直。
她在葉家做了近十年,早已把葉家上下當成了自家人。
而對于葉北北這么一個中途來到葉家的“闖入者”,像個刺猬似的,跟誰都不親近,弄得家里的氣氛都有些緊張了。
向來把葉家當成自己家的方阿姨,便有些排斥葉北北。
她倒不會故意針對,但有些時候,方阿姨對葉北北,就遠沒有對葉慕晚那般盡心。
再說了,每次葉北北回來晚了,葉慕晚都會提醒方阿姨給留飯,可葉北北基本上都不吃。
好好的飯菜都浪費了!
葉慕晚知道,方阿姨是個節儉的人,沒有因為主家有錢就故意糟蹋東西。
每次方阿姨收拾廚房,看到浪費的那些飯菜,就會忍不住的絮叨。
葉慕晚覺得方阿姨沒有壞心,可、可她怕葉北北不了解內情,會覺得是方阿姨故意針對她啊。
果然——
“哐當!”
廚房里傳出瓷器碰撞的聲音。
葉慕晚的心跟著顫抖了一下,她趕忙進了廚房。
“姐姐,怎么了?”葉慕晚人還沒到,清脆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
“葉慕晚,這就是你幫我留的飯?”
葉北北隨手將白瓷調羹丟在了桌子上,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料理臺上的兩個盤子。
葉慕晚順著葉北北的視線看過去,呃,留的菜,確實不太多,但、但也夠一個人吃啊。
她一時沒有弄清楚,葉北北為什么會生氣。
“…呵呵,”
看到葉慕晚那副招牌式的單無辜表情,葉北北就是一陣冷笑。
“葉北北,你又鬧什么呢?自己回來晚了,妹妹好心幫你留飯,結果你還挑三揀四的!”
原本在二樓書房談話的葉家父子,聽到一樓的喧鬧,皺著眉頭下了樓。
葉誠站在餐廳里,沒有直接進入到廚房,他正好聽到葉北北那陰陽怪氣的笑,便忍不住一股怒意往上涌。
“我鬧?呵呵,爸,你這是問都不問就直接定了我的罪啊!”
葉北北聽到葉誠毫不遮掩的嫌棄,心刺痛了一下。
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人。
可,她怎么能真的不在乎!
葉誠不是別人啊,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本該是這個世界最疼愛自己,跟自己最親近的人。
結果呢,傷害她最重的,恰恰也正是葉誠。
更可悲的是,他傷害了葉北北,卻還以“慈父”自居。
而葉北北的難過、委屈,在葉誠看來,則是她不夠懂事,太過叛逆,是個不知好歹的熊孩子。
“北北,有事說事,不要陰陽怪氣的。”
葉北玄跟在葉誠身后,聽到妹妹的語氣不對,又看爸爸的臉色不好看,趕忙出來打圓場,“如果飯菜不合口,就讓阿姨給你重新做點,不要胡鬧,好不好?”
葉北玄自以為語氣很好,也是真心為了妹妹。
但葉北北更加不領情!
好個哥哥,似乎比葉誠更關心她,但事實上,骨子里跟葉誠一個德行。
他也是看都不看、問都不問,就直接認定自己在“胡鬧”!
葉北北深吸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難過,千萬別為了不值當的人傷心。
她伸手端起兩個盤子,繞過葉慕晚,一路來到葉誠父子面前。
“爸,我知道您瞧不上我,覺得我小市民,上不得臺面!但我再小市民,我也知道起碼的規矩!”
葉北北繼續冷嘲熱諷,“至少在我外婆那個小市民的家里,給人留菜留飯,是在沒有動筷子之前,把飯菜提前預留出來!”
“而這個——”
葉北北說著,將盤子遞到了葉誠眼皮子底下,“叫剩菜!是大家動了筷子,吃剩下不要的!”
“呵呵,還是說,有錢人跟小市民不一樣?有錢人都管這種‘廚余垃圾’叫特意給人留飯?”
葉誠低下頭,盯著鼻子下面那兩盤菜愣了一下。
呃,這、這確實不太像特意給人留出來的飯菜。
反倒是像他們晚飯后剩下的東西。
但,即便如此,葉北北也不能這么冷嘲熱諷的啊。
她這是對誰呢?
知道的,是她在怪方阿姨辦事不力;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怪葉慕晚這個親妹妹故意騙她呢。
再說了,以往葉北北只要錯過了飯點兒,她都不會再吃。
方阿姨估計也是怕留了飯菜會浪費,這才——
想到這些,剛剛有些尷尬的葉誠,瞬間就又冷起了一張臉:“什么廚余垃圾?什么有錢人、小市民的!”
“葉北北,就算方阿姨做得不對,你也不能這么陰陽怪氣的。”
“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也該懂點兒事——”
葉誠說著說著,就開始習慣性的訓斥葉北北。
葉北北則直接打斷:“停!停!!爸,您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怎么家里雇的阿姨做錯了事,您不說怪她,卻先罵起我來了?”
葉北北作為一個常年遭受冷暴力的人,罪犯聽到“就算…你也不能…”的句式。
這是妥妥的受害者有罪論哪。
就算別人傷害了你,你也不能計較,否則就是你不夠懂事、不夠大度、不夠善良!
踏馬的,這都是什么狗屁道理?
“您也別東拉西扯的說太多,我就問問您,您回來了,有人邀功似的說給你留了飯,你滿懷欣喜與感動的跑來吃飯,結果卻是被人吃剩下的廚余垃圾,喂狗,你家的狗都嫌棄,您會高高興興的吃下去?”
在天臺上,葉北北差點兒直接跳下去。
當時,她似乎有些恍惚。
隨后又有蘇學長跟她聊天,分去了她的注意力。
但,事后想起來,葉北北還是更能感受到當時的那種絕望、無助!
在某種意義上說,她其實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連死都不怕,她又何必在意太多?
而蘇學長的那些話,更是給了葉北北莫大的底氣與勇氣。
是啊,一切都不是她所愿意的,她憑什么要心虛?
就算有虧欠,也是別人虧欠自己。
她不欠任何人!
從今天起,她再也不會忍氣吞聲,再也不會任人欺負!
“姐姐,我、我沒有邀功!我真的讓阿姨給你留了飯!”
聽到葉北北的譏諷,葉慕晚那叫一個委屈啊。
她是真的好心,擔心姐姐沒有飯吃,特意叮囑了方阿姨。
誰曾想方阿姨會這么“陽奉陰違”?
“就是,慕晚是好心,主要是方阿姨疏忽了,這才——”
見小女兒委屈的模樣,葉誠頓時心疼不已。
他一改對葉北北的冷漠,沖著葉慕晚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對啊,是方阿姨沒有做好事情!”
葉北玄也不忍看到小妹受委屈的模樣,趕忙出聲幫忙辯解。
他抬高音量,喊了一聲:“方阿姨!方阿姨!你過來給北北重新做幾個菜!”
葉北北:…
呵呵,她跟方阿姨BATTLE,葉誠父子就用“就算…你也不能…”的話打發她。
葉慕晚跟方阿姨對上呢,都不用問清細則,就直接定了方阿姨的罪!
幸好葉北北這次是真的想開了,擱在過去,本就敏感的她,意識到這些,還不定怎么難過呢。
“哎!來了!”
住在一樓的方阿姨,其實早就聽到這邊的動靜了。
只是,她起初沒當一回事兒,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出來解釋。
現在看事情鬧了起來,還牽連到了自己,她就不敢再躲著了。
“怪我!都怪我!晚飯的時候,慕晚見北北沒回來,便特意叮囑我,讓我給北北留飯!”
來到近前,方阿姨先笑著解釋。
她解釋的同時,還不忘替自己辯解一下:“以前北北也有錯過飯點兒的時候,我也都按照慕晚的意思,給北北單獨留了飯!”
“可北北每次回來都說自己不餓,好好的飯菜,就都浪費了!”
“這次我便想著,北北可能也在外面吃過了,我就、我就——”
方阿姨一臉的為難,仿佛在說:真的不怪我,誰讓葉北北有“前科”?
“誰告訴你我在外面吃過了?我倒是想吃,可我有錢嗎?呵呵,我連放學回來都是坐公交車、騎共享單車!”
葉北北冷笑的懟了一句。
過去,她為了骨氣,不花葉誠的錢。
對于邱晚婷的種種“大方”,也都拒不接受。
但,在天臺上,聽了蘇學長的一席話,她徹底醒悟過來。
對啊,葉誠是她的親爹,本就該對她履行撫養義務。
吃他的、花他的,更是天經地義!
葉誠因為一個“監護人”,把她困在了豪門,明明她之前拒絕過,想要一個人待在外公外婆留下來的房子里。
葉誠不答應啊。
他是成功人士,他要臉面,要名聲,要做一個人人稱贊的“慈父”。
所以,就用監護人的身份,強行把葉北北拖進了這個她非常排斥的地方。
現在,葉北北不過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罷了。
“你邱阿姨不是給過你零花錢,是你自己不要的!”
聽到葉北北“我有錢嗎”的質問,葉誠臉上更不好看了。
這個死丫頭,果然是來討債的。
晚婷給她零用錢,她不要,現在卻又擺出一副家里都苛待她的模樣。
還什么坐公交車、騎共享單車!
難過這段時間,住在隔壁的馮董,看到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估計是馮董看到葉北北騎共享單車,有了誤會,卻又不好當面問出來,這才——
丟人現眼!
真是個丟人現眼的死孩子!
“我為什么要人家的錢?我這是嫌別人罵我‘豪門拖油瓶’罵的不夠多?”
葉北北冷笑連連,說出的話,更是讓葉誠很不舒服。
只是,這一次葉誠的不舒服,不是沖著葉北北。
而是因為那句“豪門拖油瓶”?
什么叫拖油瓶?
這里是葉家,不是邱家!
葉誠雖然不待見葉北北這個便宜女兒,但骨子里還是認定這是自己的親骨肉。
葉誠自卑又自大,他成了豪門駙馬,吃了邱晚婷的軟飯。
他骨子里卻又是傳統的大男子主義。
幸而邱晚婷隨著年齡的增長,不像年輕時那般驕縱、任性,反而多了幾分賢妻良母的做派。
她對葉誠也十分溫柔、體貼,漸漸讓葉誠忘了自己是個吃軟飯的鳳凰男。
葉北北在外面被人恥笑、被人嫌棄,葉誠是知道的。
其中原因,葉誠也隱約有猜測。
但,這種事兒,心里明白卻不能說出來。
偏偏葉北北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把“豪門拖油瓶”幾個字都說了出來。
這句話,仿佛一記記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葉誠的臉上。
把葉誠那成功人士的假面撕了下來,讓他徹底回到了“現實”——你,葉誠,就是個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臉!
哪怕現在開了公司,人家明面上叫一聲葉總,暗地里還是笑話你是邱家的駙馬爺。
葉誠又羞又憤,心底還有一絲不滿。
這絲不滿,不只是對挑事兒的葉北北,還有邱晚婷。
許是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吃軟飯的,又許是想要在兒女面前奪回屬于男人的尊嚴,葉誠沒有罵葉北北,而是直接掏出手機,給葉北北賺了十萬塊錢!
“這是給你的零花錢!你是我女兒,是葉家的二小姐,不是什么拖油瓶!”
葉誠真的計較起來,他的想法也就變了。
再次看向站在一旁的方阿姨時,他忍不住懷疑:方阿姨輕慢北北,到底是她無意的,還是故意為之?
打狗還要看主人!
方阿姨不過是家里雇的一個保姆,卻敢對家里的小主人這般態度,她——
眼底閃過一抹不善。
葉誠確實不喜歡葉北北,但葉北北再不濟也是他的女兒。
他可以不待見她,卻容不得別人欺辱!
因為這不是在欺負葉北北呢,而是不把他葉誠這個一家之主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