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天,你、你怎么——”
東校門,聚集著幾百號的學生。
嗚嗚泱泱的人群中,沈赫天的女友、舍友和同學們,難掩驚恐的縮在角落里。
說來也算幸運,他們幾人一路從宿舍沖到東校門,遇到了喪尸,卻并沒有受傷,竟順利抵達了集合點。
只是,這個過程,對于他們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嘶吼的怪物,周圍同學凄厲的慘叫,路上散落的血污、臟器血肉碎屑等等,全都沖擊著幾個還沒有走出大學校園的年輕人。
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才切身感受到“末世來了”。
心機多如王子墨,也被現實的殘酷嚇得宛如驚弓之鳥。
想想也是,他就算再怎么會算計,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大四學生。
知道社會很殘酷,明白現實與夢想有差距,但末世什么,距離他們太過遙遠。
影視劇里的喪尸危機,網絡中的末世血腥,都只是他們打發時間的消遣。
當他們真的置身其中的時候,他們真的很難適應。
幾個人抱緊各自的背包,緊緊的依偎在一起,仿佛暴風雨中的幾只幼鳥般瑟瑟發抖。
就在他們驚魂未定、惶恐畏懼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頓時驚得脫口喊了出來。
“看到我很驚訝?”
何甜甜手里拎著工兵鏟,烏黑的精鋼鑄成的鏟面上全都是干涸的血跡。
鏟刃的鋸齒間,隱約還有一些可疑的碎屑。
王子墨、董麗娜等人根本不敢去想這些碎屑是什么。
但眼前的“沈赫天”讓他們感受到了危險與壓迫:眼神冰冷,渾身沾滿了血污,手里拿著一把利器,整個人搜散發著巨大的壓迫感。
這人,跟他們印象中的同學(男友)相差甚遠,他仿佛是從地獄里爬回來的復仇者!
復仇者?!
呃,那什么,他們確實不該丟下沈赫天,但,趨利避害、明哲保身是本能啊。
沈赫天不能以圣人的標準來要求他們幾個凡夫俗子啊。
“赫天,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我們都是普通大學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來救人?”
王子墨深吸幾口氣,極力讓自己紊亂的心跳恢復正常。
他扯出一抹笑,試圖跟“沈赫天”擺事實、講道理。
“…我發燒了,你們認定我得了喪尸病毒,明明我并沒有跟喪尸接觸!”
“不過,無所謂了,你們害怕我會變成喪尸,把我捆起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廣播里說駐軍來了,還讓大家去東校門集合,你們不愿帶上我,也能理解。畢竟你們也不是我的誰,把我丟下不管也屬正常。”
“但,你們不該繼續捆著我,更不該走的時候,連房門都不關啊。難道你們忘了門外的走廊上,還有游蕩的喪尸?”
“…哦,對了,你們倒是說過,你們不是丟下我不管,而是跑來請駐軍來救我!”
“那我就想問一句,你們逃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曾將我的事兒告訴駐軍?”
何甜甜沒有半點客氣,將王子墨等人的所作所為全都說了出來。
尤其是最后一句,雖然何甜甜還沒有得到核實,但她敢打賭,看這幾人驚魂未定的模樣,他們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保持鎮定,根本就顧不上被他們丟在宿舍的舍友(男友)。
果然,聽到何甜甜的這番話,尤其是最后一句詰問,向來伶牙俐齒的王子墨都被噎住了。
董麗娜幾人更是滿臉的心虛:該死,他們居然真的把沈赫天給忘了。
好不容易來到東校門,好不容易看到集合的大部隊,他們只顧著害怕、慶幸,早就把沈赫天丟到了九霄云外。
“赫天,我們、我們太害怕了,而且你不知道,我們逃離校園的時候,經歷了特別可怕的事情。”
“…對不起,赫天,我們不是故意的!”
“對啊,我們真的被嚇壞了。不過,我們并沒有忘了你——”
“切!你們解釋什么?就算忘了又如何?我們只是同學,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為什么要為他的安危負責!”就是他們自己,也是千辛萬苦的自己逃出來。
別人沒有來救他們,他們憑什么像個罪人般被沈赫天審判?
幾個人先是心虛、愧疚的道歉,但說著說著,幾人中便有人不滿的吆喝了一句。
這話,聽著略涼薄,但想到他們身處的是末世,而剛剛逃離校園的時候,許多同學,為了自己能夠逃出來,不惜那身邊的人當肉盾…
跟那些人比起來,王子墨覺得,他們已經夠可以了。
他們頂多就是沒有去救沈赫天,卻也沒有害他啊!
“不是吧!不是吧!沒有直接動手殺人,就不算害人了嗎?”
小胖子費漢卿躲在何甜甜身后,暗搓搓的聽完了他們幾人的對話,大致將情況都捋清楚了。
他看向大佬的目光里帶著些許同情,更多的還是感同身受——同為天下淪落人啊!
原來他跟大佬一樣,都是被舍友放棄的可憐人。
不過,似乎大佬比他更可憐,他費漢卿雖然被舍友拋下了,卻沒有被他們捆住手腳、丟在房門大開的宿舍里啊。
宿舍樓里可是有大量的喪尸啊。
費漢卿都不用親眼去看,只是想一想,就能推測到當時大佬的危急。
估計,大佬是在那個時候爆發的吧。
廣播里也提到過,除了最開始的病毒激發異能,人在絕境之中,也有可能激發出異能。
費漢卿一雙無害的眼睛里,閃過一抹精光。
但,他臉上的肥肉比較多,將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撐得有些小。
外人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發現他的眼神變換。
感覺自己似乎推測到了“真相”,一心想要抱大腿的費馬仔,沒有半點猶豫,直接來了個陰陽怪氣。
“你們把人捆起來,說是為了預防變成喪尸,倒也可以理解!”
“但,你們離開的時候,卻沒有把門關好,直接把睡在一個屋檐下的兄弟暴露在喪尸的爪牙之下,這就不是單純的‘趨利避害’了,而是踏馬的謀殺啊!”
費漢卿絲毫不客氣,直接撕下了王子墨等人的偽裝。
“什么謀殺?不要說得這么難聽!”
“就是啊,我們只是太慌亂了,一時忘了關門!”
“對啊對啊,不說我們,就是你們自己,逃命的時候,難道還有閑心去關門、鎖門?”
“…赫天,我們確實有所疏忽,但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子墨等人趕忙出聲辯解。
雖然末世了,人人各掃門前雪,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但,到底是末世剛剛降臨,人們見識到了末世的殘酷與血腥,卻還沒有徹底扭曲、喪失了人性。
尤其是王子墨這些年輕大學生,最是要臉、顧及名聲的時候。
被人當眾戳穿自己曾經的“自私”、“殘忍”,他們雖然覺得自己有情可原,但周圍人的目光、竊竊私語,還是灼痛了他們的自尊與面皮。
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是,他們自己嘴上說“不救別人是正常人的選擇”,可他們現在還需要兵哥哥的救援、保護啊。
他們連自己同住在一個寢室三四年的“兄弟”都能舍棄,又憑什么要求跟他們素不相識的兵哥哥盡心盡力的救護他們?!
這是妥妥的雙標啊!
何甜甜見他們急切的解釋,但說來說去都是在說:親,末世了,不能用過去的道德標準來要求別人。
他們的選擇,都是人之常情。
或許傷害了“沈赫天”,但他們都不是故意的。
何甜甜:…
好叭,雖然牽強了些,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好,我理解你們,你們不是故意要謀殺我!”
何甜甜勾了勾唇角,目光在幾人的背包上一一掠過,“是啊,都末世了,我憑什么還要拿和平年代的道德準則來要求你們?”
王子墨等幾人聽到何甜甜這么說,卻沒有半點放心。
尤其是王子墨,他惴惴不安,總覺得“沈赫天”還會來個“但是”。
這不,轉折來了!
何甜甜噙著一抹冷笑,“即使如此,那就請你們把屬于我的物資還給我!”
“畢竟,就像你們掛在嘴邊的那般,現在是末世,人人都該顧自己。分享、共患難什么的,那是對圣人的要求!”
“我不能拿著圣人的標準對你們進行道德綁架。同理可證,你們也不能讓我做到舍己為人!”
王子墨他們聞聽此意,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背包。
這些可都是他們的命啊!
雖然初次經歷末世,但不管是里看到的劇情,還是按照常理來推測,他們都明白物資的重要性。
沒有吃的喝的,就算逃離了校園,去了幸存者基地,他們也很難活下來。
“大佬,您的意思是,這些人‘分享’了您的物資,卻把您留在了喪尸游走、房門大開的宿舍里?還是被捆綁的狀態?”
費漢卿非常伶俐,唯恐周圍的人沒有理解大佬的意思,故作疑惑的將“重點”又重新強調了一遍。
何甜甜看到費漢卿這般靈透,愈發覺得收個小弟,有個幫自己罵人的馬仔確實很不錯。
她微微頷首,“是啊,我堂哥是做貿易的,前兩天剛剛給我郵寄了幾大箱的網紅美食,有瓶裝飲料,有巧克力、能量棒、速食雞胸肉、肉腸、自熱小火鍋…”
“末世降臨后,我的這幾個同學、舍友逃回了宿舍,他們自己沒有什么存糧,便讓我把這些物資給分了!”
“最可笑的是,我的東西,沒有我的份兒。他們拿了物資之后,直接將我丟給了喪尸!”
說到這里,何甜甜臉上露出了悲愴,很顯然,原主的這些同學,不只是正常的“自私涼薄”,而是已經突破了某些底線,儼然有了極品的趨勢。
“不是吧!不是吧!這都2202年了,大家都是零零后,居然還有這樣雙標的碧池?”
費漢卿繼續COS陰陽師,他故意用浮夸的表情,陰陽怪氣的語調,毫不留情的擠兌王子墨幾人:“分東西的時候,講究什么兄弟情、互幫互助!”
“逃命的時候,卻拿著‘末世了,就要各人顧各人’做借口。”
“你們這么雙標,你們的父母、老師知道嗎?”
“臉呢?你們的臉呢?你們是怎么好意思拿著人家的物資,卻把人家五花大綁的留給喪尸當點心?!”
“你們傷害了別人,卻讓別人理解你們!現在,人家要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你們怎么就不能理解別人了?!”
“合著你們只‘理解’對你們有利的道理啊。嘖嘖,都是第一次做人,你們憑什么搞特殊?”
“少廢話,還是趕緊把東西還回來吧!”
費漢卿一邊火力全開的搞嘴炮,一邊趁著幾人被罵得羞愧難當、沒有防備的當兒飛快的沖到近前。
他用力一扯,竟真的將幾個書包全都搶了回來。
王子墨等人只覺得手心被書包帶扯到生疼,瞬間反應過來。
“死胖子!你在干什么?”
“你居然敢搶我們的東西?”
“還回來,趕緊把我們的的東西還回來!”
幾人怒氣沖沖的朝著費漢卿喊叫著。
那憤怒的模樣,那急切的語氣,仿佛是費漢卿的絕世仇敵。
費漢卿是個狐假虎威的主兒,把幾個背包搶到手,二話沒說,哧溜一下,躲到了何甜甜身后。
何甜甜:…好個靈活的小胖子,好個機警的馬仔。
費漢卿雖然有些小心機,但他的言行并不討厭。
何甜甜甚至覺得,剛才費漢卿那陰陽怪氣的模樣,讓她非常滿意。
見到王子墨幾人爆發,她沒說話,冷著一張臉,直接將手里的軍工鏟對準了幾人。
烏黑色的軍工鏟,看著似乎不如大砍刀之類的東西威猛霸道。
但,何甜甜手中的這把,沾滿了血跡,看著就讓人感受到了森寒、煞氣。
再配上何甜甜面無表情的煞神模樣,王子墨幾人吞咽了一口吐沫,禁不住的往后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