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老年朋友們，我的大爺大媽們，昨天你們領到報銷的車費和餐費了嗎？”
酒店的會議室里，主席臺上，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拿著話筒，夸張的喊道。
臺下的幾百人中有人非常積極的扯著嗓子回應，“領到啦！”
有了帶頭的人，其他的老人們，也都七嘴八舌的說：“確實領到了！”
“足足有三十塊呢，我和我老伴兒倆人領了六十呢。”
“對啊，沒想到他們還挺誠信！”
“確實不錯，應該不是騙子。”
何甜甜混在人群中，一邊看著那位“廠家領導”表演，一邊附和著眾人喊一句或是鼓個掌。
“哈哈，大家滿意吧？”
“…滿意！”
“滿意就好！今天啊，我讓大家更滿意！我昨天就說過了，我和我的廠家都是實在人，不玩兒那些花活兒！”
主席臺上，那個自詡是領導的年輕人繼續表演，“我說要給大家發錢，就肯定發錢！”
“不但昨天有，今天有，明天還有！”
“而且力度一次比一次大，福利一天比一天多！”
“昨天我們是用一個行李箱裝錢，今天我們直接來了一個小推車！”
“大家請看，這是我們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現金…”
“廠家領導”一邊賣力的喊著，一邊讓人推來小推車。
小推車里放著一個又一個行李箱。
他讓人隨便抬了一個放在主席臺上的桌子上。
打開，露出一摞一摞的紅票子，擺滿了整個行李箱。
燈光下，這么多的現金，擺放在一起，著實刺激著人的眼球。
“昨天我們報銷了車費和餐費，今天你們的消費，我們繼續報銷！”
“…大爺、大媽們，看到了嗎，我們連現金都準備好了！”
“今天啊，我們現場有個價值1999元的木雕藝術品，是我們廠家特意找專家設計，并由我們制定的廠家生產的。是真正的藝術品，收藏品，可以保值！”
“哈哈，大爺大媽們別誤會，我們可不是賣藝術品的！”
“這個木雕啊，我們是特意回饋給大家的！”
“1999元，今天只需要99元，您現場購買，我現場給你開收據。等今天活動結束后，您和昨天一樣，拿著收據去找我們的財務，我們啊，直接給您報銷！”
“廠家領導”的話語極具煽動性、誤導性，他的一番話，只把本就喜歡占小便宜的老年人哄得心動不已。
何甜甜卻禁不住蹙起了眉頭。
感受到她的不悅，小D同學好奇的問了句：“甜甜，怎么？發現什么問題了？”
“這是一伙騙子！”
何甜甜冷冷的用意識回答小D同學。
雖然她總是自嘲自己是“騙二代”，但就她內心而言，她并不覺得買保健品本身就是一種欺騙行為。
至少對于她、何鴻圖、田真真來說，他們一家三口不是騙子。
他們從來沒有夸大甚至是神話保健品的價值，更沒有欺瞞老人。
何甜甜也就罷了，在第一個世界里，她直接被點亮了“都市仙醫”技能。
她頂著“賣保健品”的外殼，真真切切給老年人治病、養生。
何鴻圖、田真真夫妻呢，沒有醫術，但他們腳踏實地的做業務，真心實意的照顧那些老人。
在沒有何甜甜這個“都市仙醫”之前，何鴻圖田真真他們，主要賣的是服務，是一份陪伴。
他們的客戶，絕大多數都知道保健品是個什么玩意兒。
可他們還是愿意花幾千塊錢購買一堆根本就沒啥作用的東西。
他們看重的不是保健品本身的價值，而是何鴻圖、田真真這對夫妻所能帶給他們的陪伴與“親情”！
在世人眼中，他們確實是欺騙了老人。
而在老人看來呢，則是錢貨兩訖的公平交易。
何甜甜從未自卑過“騙二代”的身份，也正是因為何鴻圖兩口子從未真正欺騙過那些老人。
而眼前的這伙人，用何甜甜這個資深騙二代的話來說，那就是“活兒太糙！”
套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何甜甜對于這群人的看法，就跟《天下無賊》里黎叔對劫匪的看法一樣——太低級，沒有技術含量！
人家以黎叔為代表的小偷，靠的是“技術”吃飯。
而劫匪呢，他么的就是純粹憑蠻力。
第一個世界里的何甜甜，人家靠的是親情陪伴來贏得老年人的心。
沒有欺騙，沒有利用。即便有算計，那也應該算是“陽謀”，是真心換真金。
“什么？騙子？”
小D同學雖然從第一個世界起就跟著何甜甜，也算見識了花樣繁多的保健品騙術。
但，此刻，它看著主席臺上的“廠家領導”，那般激情四射的表演，雖然覺得不太舒服，卻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對！就是騙子！還是最低級、最令人惡心的那種詐騙！”
何甜甜臉上不動聲色，內里卻有些憤怒。
小D同學：…呃，能不能仔細解釋一下？它真的沒有發現不對勁呢。
何甜甜從來沒有對自家的智障助手保有太高的期望。
智商什么的，是硬傷啊。
何甜甜悄悄吐了個小槽，然后緩緩解釋道——
“這個所謂的健康會議有三天。第一天，報銷車費和餐費！”
“老人們只需等到第一天的活動結束后，就能找工作人員報銷，30塊錢順利到手！”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報銷當天購買藝術品的錢。”
“99塊錢，對于節儉、愛占小便宜的老人來說，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即便中間有托兒，也會有一部分老人不肯花錢！”
“但，到了活動結束后，這些騙子會現場‘報銷’，一張張的百元大鈔，絕對能刺激所有老人的心。”
“買了藝術品、能夠‘報銷’的老人，自然十分歡喜。因為他們不但白得了一個價值1999元、能升值的藝術品，還又賺了100塊錢。”
“而那些沒有購買的老人們，肯定特別后悔！”
“但不管是高興的老人，還是后悔的老人，通過第一、第二天的經驗，他們有了一個‘認知’，那就是他們在會場的所有消費，都能‘報銷’！”
“第三天的重頭戲來了！我如果沒有估計錯的話，明天，也就是第三天，他們開始賣產品了！”
“一套所謂的保健品，動輒幾千，甚至上萬！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需要業務人員費盡心思、花費心血的發掘、維護客戶，才能有可能售出！”
“而這些人呢，靠著前兩天的‘鋪墊’，給了老人們錯誤的認知。”
“尤其是那些第二天沒有拿到100塊錢的老人們，在遺憾、后悔等情緒作用下，會積極的購買產品！”
“因為他們已經成功被騙子誤導啊，覺得第三天就跟前兩天一樣，只要花出去的錢，廠家就會‘報銷’。他們手里可是有收據呢。”
“到時候，他們不但能夠免費得到一套據說能有病治病、沒病養生的保健品，還能賺到好幾千塊錢呢。”
“騙子這邊，第三天會給老人們出具收據。上面清清楚楚的注明是‘購物憑證’——”
所以，當第三天，騙子不給老人報銷，老人及其家屬們跑去報警，警察也沒有任何辦法。
人家給你開具了收據啊，是正常的買賣交易。
至于老人們所說的“他們會報銷”之類的話，則會讓兒女、警察哭笑不得。
報銷？
人家憑啥給你報銷？
前頭的只是小甜頭，是讓老人們上當的鋪墊。
花個幾萬塊錢，讓老人們降低防備心理，繼而積極主動的上當受騙。
第三天的時候，全場四五百個老人，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交了錢，也有一兩百萬。
騙子們拋去各種成本，也都有得賺。
這一批騙完了，還能來第二批、第三批。
只要人還有占小便宜的心思，只要老人們能夠被蠅頭小利吸引著走進他們的“會場”，他們就能繼續騙下去。
這已經不是在賣保健品，也不是賣服務，而是吃果果的詐騙！
“…就是這樣的人，把本來就名聲不好的保健品營銷弄得更加臭名昭著！”
何甜甜暗恨不已。
小D同學：…呃，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偏偏又說不上來。
不過，小D同學弄明白了何甜甜講的騙子套路，對于那些只知道騙老年人的混賬，確實十分厭惡。
人上了年紀，反應能力、思考能力本來就開始下降。
這些騙子，卻專門朝老人們下手。
他們家里難道就沒有老人？
還是他們自己不會變老？
小D同學都有些憤怒了。
它并沒有質疑何甜甜的猜測。
今天雖然才是第二天，第三天的騙局還沒有真實上演。
但小D同學卻篤信何甜甜的“判斷”。
一來，是它認定自家小伙伴最聰明、最明智，她不會猜錯。
二來，何甜甜講得有理有據，聽著十分有說服力啊。
她的猜測，完全既建立在她的合理推測基礎上。
所以，即便第三天還沒有到來，小D同學也認可了何甜甜的猜測——這些人就是騙子！
“甜甜，那我們該怎么辦？難道任由這些人詐騙下去？”
小D同學趕忙問了一句。
“…先把今天的錢領了！等活動結束了，報個警吧！”
何甜甜沒有更好的辦法。
而警察來了，也未必能阻止那些被“洗腦”的老人。
這就是現實的無奈啊，你明知道是騙子，拼命勸說，可某些上當受騙的人，寧肯相信騙子也不信警察。
這些老人尤其如此，他們更加固執，更加說不通。
而且，何甜甜能夠阻止一場，卻阻止不了太多。
類似眼前這樣的騙局，全國各地不知有多少地方上演，又有多少老人上當受騙。
至于說媒體曝光…呵呵，媒體上報道的騙局還少了？
不說媒體了，就是老人家的兒女們，哪個沒有叮囑、百般勸說？
但，沒用啊。
“正規”保健品俱樂部，還能給老人們提供一個“服務”。
但這種廠家舉辦的健康會議，那就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就是一錘子的買賣。
騙了人就跑路，老人們除了能夠得到一堆沒有任何用處的“保健品”之外，什么都落不下！
“對！報警！讓警察叔叔抓他們！”
小D同學同仇敵愾的喊道。
抓人？
呵呵，警察來了也不能隨便亂抓人啊。
人家賣保健品，有注冊的品牌，正兒八經的租了場地…整個流程都按照法律規定。
而那些老人們呢，越是有人阻攔，興許還越頑固。
到時候就怕出現讓人無語的鬧劇——
警察叔叔拼命勸說，而老人們拼命給人家騙子塞錢。
對于警察的攔阻，老人們非但不感激，反而怪他們耽誤自己“掙錢”！
警察明明知道對方是騙子，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老人們上當受騙！
警力有限啊，而現場有幾百號的老人，看得住一個，還能把所有人都看住咯？
何甜甜暗暗搖頭。
或許警察來了，會有些許作用，但不會徹底改變老年人上當受騙的現狀。
熬到第二天結束，何甜甜拿著車票、收據，跑去“報銷”。
130塊錢到手。
現場的工作人員甚至都沒有“提醒”何甜甜明天一定要來。
因為他們知道，這些老人都動了心，別說不提醒了，就是勸他們明天別來，他們也會顛顛的跑過來。
而那些因為擔心受騙沒有花錢購買藝術品的老人們，看到這邊真的現場發錢，各個都懊悔得不行。
“大爺，今天實在是沒辦法了。不過，您明天還可以參加啊。明天可比今天報銷的金額高多了。您得提前準備好銀行卡呢！”
“廠家領導”又是貼心、又是開玩笑，不著痕跡的繼續哄騙著老人們。
何甜甜冷冷的看了一眼，沒說話，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撥打了妖妖靈。
“甜甜，你已經盡力了，如果沒有效果，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感受到何甜甜的情緒不高，小D同學賣力的安撫著。
“…嗯！”
何甜甜隨口應了一聲。
坐著公交車回到家，剛進家門，就聽到一個年輕的男聲。
穿越男主回家了？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何甜甜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靈力波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