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
何甜甜顧不得內心的吐槽,拖著打了石膏的右手手腕,用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
“思語,你先別急著感動,更不要著急祝福我!”
何甜甜迎著何思語驚詫、錯愕的目光,淡淡的說道:“連城確實像我求婚了,但我沒答應!”
“…”何思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何甜甜。
“沒、沒答應?為什么?姐,你難道不想嫁給連城?”何思語仿佛聽到了什么鬼故事,一副驚恐又不信的模樣。
何甜甜放下雙手,聳了聳肩,她倒是想說“當然不想”,奈何狗幣世界意識不允許。
她滿臉的無所謂,似乎連辯解都懶得做。
何思語陡然有種莫名的憤怒,仿佛自己百般重視的寶貝卻被人當成了垃圾。
不過,活在自己世界的人,都特別擅長腦補。
經過短暫的憤怒后,何思語似乎抓到了重點——何思甜莫不是高興壞了,一時忘了答復?
意識到這一點,何思語瞬間從憤怒的小鳥變回普通的小麻雀。
她故意做出“我還不了解你,你就別裝了”的神情,以一副我早就猜到了口吻說道,“看我這問題,簡直太沒腦子了!”
“姐姐你怎么可能不想嫁給連城?你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彼此喜歡了近二十年。”
“我知道,你的心愿一直都是做連城的新娘。好不容易達成心愿,你只有高興,不會有拒絕!”
“再說了你們是這般的相配,都是一樣的優秀,都是一樣的善良高貴,你們是天生的一對兒啊!”
“我知道你只是高興,你只是夙愿成真而變得不知所措,并不是真的不愿嫁給連城!”
“姐,我這就把連城叫來,讓他當著爸媽以及咱們所有親人的面兒,鄭重的向你求婚——”
何甜甜無語:…就知道會這樣,這群人啊,還真是會腦補。
“停!停停停!”
何甜甜再次用雙手在胸前畫了個“×”,叫住說是風就是雨的何思語。
“姐,我知道你是女孩子,你害羞!但這是喜事兒啊,不能只顧著靦腆、矜持!”
“再說了,我們又不是外人,我們是你的親人,我們想親眼見證你的幸福!”
何思語繼續自以為是的興奮著。
其實不只是何思語,田惠敏和何延年夫婦也在猜測:女兒是不是驚喜過望,或是過于害羞,這才——
“思語,我沒有害羞!我更不是矜持!我知道你們都是我的親人,但請你們認真的聽我把話說完,并且認真的審視我對這件事的態度!”
何甜甜重點強調了“態度”一詞。
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也無法搖頭表示抗拒。
雖然還沒有常識,但何甜甜敢打賭,她估計也不能寫出類似的話語。
她唯一能夠表明自己決定的,就是她應對“連城求婚”事宜的態度。
但凡何家人有眼睛有腦子,或是真的關心她、在乎她,應該就能感受到她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抗拒。
當然,在世界里,世界意識強行給何家父母以及其他人降智,或是故意蒙蔽、混淆了一些事,讓他們無法真正看清一切。
不過,何甜甜覺得,只要她不停的表明態度,只要她抵死不松口、不答應,田惠敏應該會發現異常。
否則這位精明敏銳、疼愛女兒的女強人好媽媽形象就崩壞了。
世界意識應該也不想讓這么一個重要的角色崩了人設。
或者說,似田惠敏這樣一個女主媽媽的角色崩掉了,對于小世界的穩定也有一定的影響。
另外,還有一重危險:田惠敏的人設如果崩了,她本人也有可能發生覺醒。
設定是個聰慧、精明的人,卻連這般明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角色本身也會有沖突的呀。
所以,何甜甜敢打賭,只要她不停的釋放出自己的態度,就能找到突破口!
果然,見何甜甜這般嚴肅的說話,臉上沒有半點他們以為的羞澀、靦腆或是大喜過望,有的只是冷淡與排斥。
田惠敏的心就禁不住咯噔一下。
似乎,他們誤會了什么。
而大女兒與連城之間,也不是他們認定的相親相愛、感情深厚啊。
田惠敏倒是沒有想到連城有了外心,而是在懷疑:是不是連城覺得思甜不能彈鋼琴了,是個有殘缺的女人,他、他有些嫌棄或是心理落差?
自家大女兒又是個細膩、聰慧的人,連城的些許情緒,被思甜感受到了?
思甜起了疑心,這才沒有立刻答應連城的求婚?
田惠敏心里打著鼓。
女兒做完手術清醒后,田惠敏以及何家人都說“手術很成功”,并沒有告訴她醫生的擔憂——她的手極有可能無法恢復如常!
不能彈鋼琴,對于一個視鋼琴為生命的音樂家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田惠敏不是故意隱瞞,她想讓女兒好好養傷,或許會有奇跡呢?
就算最后沒有奇跡,大女兒養傷的這個時間,也是個過度。
也許她能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當然,他們這些做家人的,會想方設法的撫慰她,并且給她找到新的目標。
讓思甜不至于鉆牛角尖,最后走上絕路。
田惠敏正想著這些,何思語卻又開口了,“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變得這么奇怪?”
“你和連城感情那么好,如今他向你求婚,你卻不答應?”
“為什么啊,姐,難道你自卑——”
覺得自己不完美了,配不上優秀的連城?!
何思語眼睛一亮,她覺得自己終于猜到了真相。
何甜甜看到這位妹子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個人腦補得無比嗨皮,內心已經無法用無語來形容。
她涼涼的問了句,“自卑?我為什么要自卑?”
“當然是——”你的右手廢了,再也不能彈鋼琴了啊!
你再也不是那個坐在舞臺正中央,受萬人矚目、吹捧的著名女鋼琴家了啊!
何思語幾乎都沒有動腦子,本能的就想說出這些話。
田惠敏反應快,立刻喝止住了何思語:“夠了!思語,你姐姐還在養傷呢,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影響她的心情!”
一邊說,田惠敏還一邊拼命的給何思語使眼色,提醒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兒,不許亂說話,不要把他們苦心編制的善意謊言給戳破了!
作為一個“執著”的人,何思語哪里會聽得進母親的管教?
她非但沒有意識到自己險些說錯話,還暗暗怪自家親媽亂說話:“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兒?連城向姐姐求婚,這是人生大事,是喜事,怎么能——”這么說?
田惠敏頭好痛,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小女兒的任性與不懂事!
她索性懶得跟小女兒費口舌,直接給丈夫何延年遞了個眼色。
何延年心疼大女兒,想法與妻子一樣,不想過早的讓大女兒知道“真相”。
不過,他是個細膩、溫和的人,是女兒們眼中的慈父。
自然不會像田惠敏那般嚴厲,他笑著對何思語說,“思語,咱們去問問醫生,看看你姐姐恢復的情況如何,好不好?”
何思語鼓起腮幫子,滿心的不服氣。
但她再任性,也不會直接拒絕對自己最好的老爸。
何思語孩子氣的沖著田惠敏皺了皺鼻子,然后乖乖的跟著何延年出了病房。
病房里沒了何思語,何甜甜頓時覺得安靜了許多,整個人也不再那么焦躁、郁悶。
唉,不得不說,這些“性情中人”真的很讓人煩。
“思甜,手疼得厲害嗎?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田惠敏敏銳的察覺到大女兒在小女兒出去的那一剎,整個人仿佛都放松下來。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可又不想相信自己兩個女兒仿佛有了隔閡。
她壓下心底的那抹不安,坐到床邊,柔聲詢問著。
“有些疼,不過還能忍受!”
何甜甜沒有刻意粉飾太平。
因為她知道,太過懂事會很容易被人忽視。
尤其是家里有兩個孩子,會哭的那個往往更受關注。
何甜甜倒也不是有心爭寵,而是不想讓自己過得太憋屈。
原劇情中,原主沒有黑化,而是默默“接受”了現實。
其中固然有現實的殘酷,也有她自身的善良與乖巧。
她不忍心讓父母失望,更不想逼著父母在自己與何思語之間做選擇。
她太懂事了,總是為別人考慮,卻從未想過自己!
何甜甜沒有這么偉大,也沒有這般善良,她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凡人。
“…思甜,你受苦了,我去找醫生,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幫你緩解一下!”
聽到何甜甜的話,田惠敏的心一陣的抽疼。
她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
她的思甜啊,從小就懂事,因為練琴,指腹上練出了繭子,手指甚至得了腱鞘炎,可她從未喊過苦喊過累,也沒有輕易放棄。
仿佛在他的字典里,就沒有累、疼等字眼。
習慣了女兒的堅強、自立與勇敢,忽然聽到她說疼,還說可以忍受,田惠敏頓時就被破防了。
她心疼啊,更是有種莫名的愧疚——過去,她真是忽略了女兒。
她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怎么能因為大女兒足夠懂事就把一切都交給她?
思甜再怎樣,在父母跟前,也都是只是個孩子啊。
反倒是平凡、不上進的思語,得到了父母更多的關注與寵愛。
田惠敏坐不住了,她慌忙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媽,不用叫醫生了,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反應!”
何甜甜勾了勾唇角,阻止了田惠敏。
許是愧疚,許是意識到自己虧欠了女兒而生出了心虛,田惠敏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
她訕訕的笑了笑,咕噥了句,“什么正常反應?疼的人不是他們,他們說得倒是輕巧!”
何甜甜融合了原主的記憶,對于田惠敏這個親媽,倒也算了解。
這是個獨立堅強能干的事業型女人,他們A市有名的律師,是最大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
田惠敏理智、冷靜,不會感情用事,也極少有軟弱的時候。
哪怕是在家里,她也是最強勢的那個人。
別人家是嚴父慈母,而何家卻是反過來。
當然,原主何思甜從小就懂事,學習好,努力練琴。
不管是上學還是鋼琴考級,都沒有讓田惠敏操過心。
倒是何思語,因為學習成績差,不求上進,沒少讓“恨鐵不成鋼”的田惠敏斥責。
是的,斥責!甚至是偏心的怒罵。
至少在何思語本人看來,媽媽就是不喜歡自己。
何思甜卻看得明白,田惠敏這般嚴厲管教,主要還是因為疼愛女兒。
愛之深則責之切嘛。
年少的時候,原主看到媽媽對何思語種種說教,而何思語卻頑皮的跟親媽斗嘴的時候,就會忍不住羨慕。
因為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模式。
原主與父母之間,多了一層生疏。
她太懂事、太自律、太優秀,父母完全沒有養成的快感!
待到何思甜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柯蒂斯,隨后一舉成名,父母對她更是多了幾分客氣。
或許,父母是覺得女兒太爭氣了,已經是個名人,他們要給與女兒足夠的尊重。
但對于兒女來說,不管自己獲得怎樣的成就,父母始終都是自己的父母啊。
有時候,被父母責罵,也是一種幸福呢。
原主不是受虐狂,她只是想擁有正常的親子關系。
不過,這些都是原主小時候的想法。
待她成年后,事業愈發成功,她整個人也變得更加成熟。
她的人生愈發豐富多彩,她不再糾結于曾經的缺憾與失落。
“噗嗤!”
何甜甜知道田惠敏是個冷靜、矜持的女強人,似眼前這般像個尋常家庭主婦似的抱怨,絕對是頭一次。
何甜甜不禁被逗樂了,反差萌啊,親!
看到何甜甜笑得促狹,田惠敏并沒有惱羞成怒,反而覺得,自己跟女兒之間似乎變得親密起來。
她重新坐到病床邊,愛憐的看了看何甜甜的右手,輕聲說道:“思甜,你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能彈鋼琴了,還可以做其他的工作啊。
哪怕去學校當個鋼琴老師,也是一份正當的職業呢。
他們家思甜最是堅強,一定能度過這一關。
至于結婚?
雖然有世界意識的強行操控,但親眼看到女兒剛才的種種反應,田惠敏還是覺察到了。
“連城求婚的事兒,不急,咱們先養好傷,其他的以后再說,好不好?”
何甜甜緩緩笑了,她就知道是這樣!
世界意識,你不讓我直接拒絕又如何?
我依然能夠達成想要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