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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我婆婆是忠仆(十四)

  “嬸娘,我想學刺繡!”

  已經六歲的魏元娘,乖巧的坐在何甜甜身邊,聲音溫柔、態度卻堅定。

  來到京城已經一年,魏元娘經歷了天牢、被流放又被贖買等等遭遇,變得愈發穩重、早熟起來。

  她跟著母親被馮家人接了去,親眼看到馮家夫婦繼續把張夫人當成恩主伺候。

  張夫人呢,明明已經從云端跌落凡塵,卻還不忘侯府的尊貴與風光。

  她、她…作為女兒,魏元娘實在不好用太過難聽的字眼來評價自己的親娘。

  但她總覺得這樣不對。

  尤其是霜降忽然跑去隔壁小院伺候馮忠良,而魏元娘也被打包送到了“顧秀娘”身邊,有些事,她漸漸也明白了。

  而越是明白道理,魏元娘就越痛苦——自家親娘這種喝著人家血肉卻還要算計人家的做法,著實算不得良善,甚至近乎無恥啊。

  意識到這一點,年幼的魏元娘羞憤難當。

  趙嬤嬤等人在背地里說,“顧秀娘”把她接去隔壁照顧,是為了惡心、牽制張夫人,就是想磋磨她。

  但魏元娘心里卻非常明白,馮家嬸娘對她非常好。

  從押解進京的路上開始,馮家嬸娘就給了她獨一無二的疼愛與關心。

  雖然馮家嬸娘嘴上說她是在報恩,是在幫馮家向恩主盡忠,但魏元娘心里就有種感覺——顧秀娘疼她,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就像她的母親張夫人,會發自內心的疼愛馮延庭。

  而馮家嬸娘,也毫無緣由的喜歡她這個魏家大小姐。

  馮家嬸娘對她這么好,甚至比親生的母親還要為她的將來考慮。

  教她讀書,陪她練字,日常的衣食住行也都非常精心。

  她在馮家的待遇,表面上是對標馮延庭,但實際上,魏元娘覺得,她比馮延庭過得更加精細、講究。

  偏偏,自己的親娘不但不感念馮家嬸娘的付出,反而還、還總想著算計人家。

  有的時候,看到霜降在張夫人、趙嬤嬤的縱容下,居然敢跑到馮家嬸娘面前挑釁,魏元娘氣憤的同時,真是恨不能挖個地縫鉆進去。

  “母親,你到底還有沒有良知?有沒有廉恥之心?”

  “你們做這些的時候,難道就忘了,自己住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人家馮家嬸娘拼命刺繡賺來的?!”

  魏元娘不知一次的在心底吶喊。

  但她太小了,她的話,張夫人根本就不理睬。

  而且,魏元娘一直都有直覺,她的生身母親并不喜歡她。

  要說張夫人重男輕女?嫌棄她是個不能承襲爵位、頂門立戶的男丁?

  可張夫人對家里的三個庶女似乎都非常親近。

  張夫人這般不喜歡魏元娘,對于她的意見和態度,自然也不會太重視。

  魏元娘有種預感,自己要是幫著馮家嬸娘說話,張夫人非但不會聽進去,反而會責怪馮家嬸娘挑唆,也會遷怒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夠懂事!

  思來想去,魏元娘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她努力學習刺繡,幫著馮家嬸娘一起賺錢!

  這樣,她心里的愧疚與負罪感,或許還能少一些。

  “元娘,你喜歡刺繡嗎?”

  何甜甜作為一個在小說世界活了N世的老妖精,當然能夠看出魏元娘這么一個小姑娘的心思。

  她沒有直接答應,而是柔聲詢問。

  “…”魏元娘沉默了片刻。

  她想回答“喜歡”,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這么回答,嬸娘才會教她。

  但,嬸娘又教導她,不可以撒謊,更不能欺瞞長輩。

  魏元娘已經在心底把“顧秀娘”當成了最親近、最信賴的長輩,她從未想過要欺騙她。

  “雖然不是特別喜歡,但,我覺得刺繡很有用。而且,身為女子,本就該學些啊。”

  魏元娘很快就想到了恰當的說辭。

  “刺繡確實很有用,可以讓女子也能養家糊口!”

  何甜甜笑著說道,“但,我們顧家的繡技跟別家不同,如果不是真正的喜歡,很難學會精髓!”

  “元娘,我知道你的心結,其實你不必這般。”

  何甜甜摟住魏元娘小小的身子,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起初,我確實是因為要報恩,所以才格外照顧你。”

  “但,元娘,你知道嗎,你真的非常懂事,非常聰慧,跟你生活得久了,就會不由自主的喜歡你!”

  “其實,我們馮家欠張夫人和侯府的恩情,在傾家蕩產的將夫人等人贖買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報完了。”

  “可是我還愿意照顧你,早已不是因為什么恩情,而是我喜歡你啊!”

  “說來也是奇怪,我其實更喜歡兒子。因為男丁能夠頂門立戶,能夠讓我在婆家挺直腰桿子!”

  “只是,元娘你真的很可人疼,我喜歡你,只與你本身有關系,你不必因為旁人而產生任何負罪感。”

  何甜甜沒有直說張夫人。

  但聰慧的魏元娘,還是聽明白了何甜甜話里的“旁人”指的是誰。

  “你呀,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兒,我雖然辛苦了些,但我真的甘之如飴。”

  何甜甜慈愛又溫柔,她看向魏元娘的眼睛里滿都是星星亮光。

  沉溺在這樣的眼神之中,魏元娘竟有種“嬸娘果然最疼我”、“我就是嬸娘的唯一”的錯覺。

  “我、我喜歡養花,嬸娘,我、我這樣是不是很沒出息?”

  感受到了強烈的偏愛與寵溺,魏元娘也不再束手束腳。

  她直接向何甜甜坦露了自己埋藏心底的想法。

  說話的時候,魏元娘臉上泛出一抹紅暈,她有些不好意思。

  魏元娘多少有些自卑,因為她的庶妹,以及二房、三房的堂妹們,人家的喜好似乎都很高雅。

  琴棋書畫,真的比侍弄花草更上得了臺面。

  “誰說的?喜歡花花草草,亦是一種雅事啊。而且種花也能賺錢喲。”

  何甜甜笑著跟魏元娘說道,“現在世人都喜歡牡丹,你若是能夠養出獨特花色的牡丹,隨便一盆就能抵得上嬸娘辛苦一個月的收入呢。”

  魏元娘眼睛一亮:“真的?”

  她沒有覺得嬸娘張口閉口就提錢,會侮辱了她的愛好,反而有種驚喜的感覺。

  “當然是真的。這樣吧,阿嬸過兩天去鋪子送繡品的時候,也帶你出去逛逛,人家城郊的花農,因為養花也能過著富足的生活呢。”

  何甜甜發掘了魏元娘的興趣愛好,便開始極力引導、幫忙。

  起初,何甜甜并沒有給她買特別名貴的花苗,而是買一些很尋常的品種。

  魏元娘也不覺得失望,反而興致高昂。

  每天,她會與馮延庭一起跟著何甜甜讀書。

  當然這是最初的時候,后來何甜甜刺繡賺了錢,便把馮延庭送去了私塾。

  魏元娘這邊,則由何甜甜繼續單獨教授。

  讀書、練字,學得累了,便去院子里侍弄那些盆盆罐罐、花花草草。

  從最普通的花卉入手,育苗、扦插、施肥、澆水,短短三年的功夫,馮家的這個小院就變得花團錦簇。

  就連曾經嗤之以鼻,暗罵魏元娘果然是下賤坯子,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張夫人,也有些喜歡這樣的小花園子。

  在這位尊貴的侯夫人看來,種花確實是下等人才會干的事兒。

  但作為貴人,賞個花什么的,卻也是一種雅事啊。

  “元娘,咱們自家的院子,你也弄些花草來點綴一下吧!”

  張夫人本就對魏元娘沒有多少溫情,當年任由“顧秀娘”把魏元娘接去隔壁照顧。

  這三四年里,張夫人對魏元娘愈發生疏。

  很多時候,張夫人與家里的三個庶女,似乎都比魏元娘親近。

  而且,張夫人也看出來了,“顧秀娘”把魏元娘接走,并沒有磋磨她,而是真的把魏元娘當成了千金大小姐在伺候。

  周圍的鄰居們,聽聞了馮家與侯府的故事,又親眼看到“顧秀娘”的種種做派,都紛紛豎起大拇指稱贊——果然是忠仆啊!

  “顧秀娘”的名聲,甚至都蓋過了趙嬤嬤。

  趙嬤嬤確實忠心,但她只是圍著張夫人伺候。

  而“顧秀娘”呢,不但精心伺候、教導侯府的大小姐,還點燈熬油的刺繡賺錢,供養著張夫人等一群人!

  趙嬤嬤頂多就是小忠小義,人家“顧秀娘”才是真有大格局。

  只把張夫人伺候得舒坦有什么用,“顧秀娘”可是在撫育侯府的下一代啊。

  張夫人:…老娘也保住了侯府的下一代,而且還是男丁、男丁、男丁!

  張夫人和趙嬤嬤聽到外面的議論之后,心里很是不忿。

  “顧秀娘”居然靠著侯府,得了那么好的名聲。

  張夫人嘴上不說,心里恨毒了“顧秀娘”,并且有種莫名的心慌。

  她愈發想要抓住馮延庭。

  但,隨著馮延庭慢慢長大,他愈發感念親娘顧秀娘的不易,也愈發厭惡隔壁張夫人一群人的好吃懶做、無恥自私。

  都是好手好腳的人,也不是沒有一技之長,怎么就不能賺錢。

  就是被娘家接回去的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等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沒有一門心思的依靠娘家。

  她們在娘家親人的支持下,紛紛置辦了產業,努力經營,好生撫養自己的兒女,等待流放的夫君早日歸來。

  唯有張夫人,還繼續端著侯夫人的架子,毫無心理負擔的任由馮家供養。

  明明有機會當個獨立尊嚴的人,結果呢,非要當寄生蟲、吸血鬼!

  馮延庭是男主啊,他有著非常正的三觀和超越平均水準的道德底線。

  所以,他愈發看不慣張夫人等人。

  張夫人不傻,當然能夠感覺到馮延庭的嫌棄與疏離。

  但,張夫人有底氣:我可是延庭的親生母親。

  而且,隨著“顧秀娘”的名聲越來越好,她的繡品也頻頻賣出高價,張夫人的危機感愈發強烈。

  “延庭是我唯一的指望,也是我后半輩子的依靠!”

  “魏元娘那個死丫頭都能擁有一技之長,聽說還借用自己培育的牡丹搭上了京中的權貴,將來興許就能翻身!”

  “延庭呢,現在還只是個苦讀書的學生,連個功名都沒有——”

  張夫人許是太過清閑,竟開始胡思亂想。

  看著魏元娘漸漸張開的姣好容顏,還有因為讀書、養花而漸漸形成的獨特氣質,張夫人禁不住聯想——

  有朝一日,魏元娘或許真能迷住某個豪門子弟,來個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而馮延庭呢,沒有強有力的靠山,就算會讀書,也要一點點的熬。

  科舉這條路太難走了。

  興許人家魏元娘已經嫁入豪門,馮延庭還只是個白丁!

  不行!

  延庭可是侯府嫡長子,是她張夫人的血脈,難道還不如一個奴才秧子?!

  心頭涌上濃烈的危機感,張夫人一改往日對于馮延庭的縱容,開始嚴厲要求他上進。

  馮延庭:…?您是那位?憑啥讓我阿婆把我叫來,好一通的訓斥?!還罰我跪?打我手板?

  就算張夫人對馮忠良有恩,當年的贖買,隨后幾年的供養,以及最初馮忠良父親的那一條命,隨便哪一項都能低過了。

  怎么張夫人還、還有臉對他馮延庭擺譜兒?!

  馮延庭滿心憤懣,奈何趙嬤嬤對張夫人死忠。

  張夫人說要見他,趙嬤嬤就顛顛的跑來喊人。

  張夫人說要行家法,趙嬤嬤就殷勤的遞上戒尺。

  馮延庭可以不把張夫人當回事兒,卻不能不顧及趙嬤嬤啊。

  畢竟,趙嬤嬤可是他的嫡親祖母呢。

  但,就是這位嫡嫡親的阿婆,卻幫著一個不相干的張夫人來羞辱、虐待他。

  我讀書不上進?

  我沒有頭懸梁錐刺股?

  這特娘的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阿娘都沒有這般管我呢。

  何甜甜:…呃,我可不當這個惡人。

  原劇情中的顧秀娘,那般盡心盡力、嚴格管教,不還是落了埋怨?!

  既然有人愿意唱紅臉,何甜甜也就順勢唱個白臉。

  “延庭,你還小呢,不用這么逼自己!”

  “阿娘確實希望你能出人頭地,但阿娘更希望你能健康、快樂!”

  “你只要盡力了,不管能不能考中功名,阿娘都不會怪你!”

  “阿娘能掙錢,如果你將來考不中,也沒關系,阿娘想辦法給你買房買田,你若是愿意做生意,阿娘給你湊本錢!”

  何甜甜擺出一副”不奢望你飛多高飛多遠”,只怕“你飛的太累”的慈母架勢。

  并表示,她會給兒子托底,將來絕不會讓他衣食無著落。

  當然,馮延庭是男主,他不會真的平平無奇。

  何甜甜這么說,只是想看看,將來身世之謎大曝光,馮延庭還會不會那么輕易的跟親生母親來個“母子情深”!

大熊貓文學    女主拿了反派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