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何清風和蘇敏想給女兒最好的,所以便咬牙定了商務艙。
為了不讓女兒心里有負擔,何清風還故作得意的說:“這次多虧了甜甜,要不是她‘算’出那位小姑娘的狗狗是被渣男前男友害死的,其他的香客還不會這般認同咱們道觀!”
而沒有那一場搶購,也就沒有第二天的野性消費。
何清風這個奸商也就沒有機會趁機提價,狠狠大賺了一筆。
“精品符箓賣了二十張,普通符箓也有四五十張,嘖嘖,加起來足足十多萬塊錢呢。”
這還只是一天的收入,都能抵得上道觀一個月的利潤了。
外快掙的容易,何清風花起來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做進商務艙,寬敞的作揖,更加貼心、周到的服務,讓他們愈發覺得舒暢。
“這位道友,您也是受邀去京城的吧?”
商務艙里還有其他的乘客,其中有個六七十歲的老者,須發皆白,面龐卻紅潤,頗有幾分鶴發童顏的模樣。
他發現,何清風雖然沒有穿什么特定服飾,但他挽著道髻,神情舉止也很是不俗,眼底便閃過一抹猜測。
本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原則,向來性格外向,喜歡交友的老修士,便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何清風微微愣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從老者的話里提煉出了重點。
第一,受邀。
何清風覺得,這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人,似乎是誤會了。
把他當成了“同道中人”,并且誤認為他們同樣都受到了什么人的邀請。
第二,道友。
何清風沒有穿著明顯代表身份的服裝,只除了有些過于長的頭發。
但在當下這個追求個性的年代,男人別說只是留個長發、扎個丸子頭了,就是當街穿裙子、抹口紅,外人也頂多就是多看兩眼,不會妄加嘲諷。
何清風的裝飾,應該沒有太過獨特的地方。
可老者還是對他叫了一聲“道友”,很顯然,這白發老頭兒應該是玄門中人。
他這是真的把何清風當成了“同類”啊。
何清風心里打鼓,但他連上卻沒有絲毫表露,輕輕點頭,淡淡的說了句:“沒錯,我確實受到邀請前往京城。”
他沒有說謊喲,京城那位老太太確實請他去京城,還給了一萬塊錢的路費哩。
只是,何清風也清楚,他這種說法,會繼續讓對方誤會,更加認定他們就是同行。
“哈哈,果然是同行啊。真是緣分啊,老夫蘇青,出自麻衣一脈,會點兒相面之術!”
蘇青說的很是謙遜,真正混玄學圈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聽說過他的大名。
鐵口直斷,掐指定陰陽,說得都是這位蘇老爺子。
何清風就是個跑江湖的神棍,連玄學的門朝哪兒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蘇青蘇大師。
但,他聰明伶俐啊。
只看蘇青這矜持的模樣,再聽聽他說話的語氣,何清風便知道,這位應該是有些來歷的大人物。
雖然不是絕對的,不過何清風心里很有底: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比較謙遜;而啥啥都不懂的人,才會胡亂吹牛。
麻衣一脈?
會點兒相面之術?
那就是算卦、相面的神棍?!
哦不,看這人自信沉穩的模樣,要么是真有些門道,要么就是比他何清風還要厲害的大騙子。
不管是那種情況,都值得何清風多看重幾眼。
“哎呀,原來是蘇大師!久仰久仰!”
何清風故意做出“早聞其名、終于得見真神”的驚喜模樣,微微欠身,沖著蘇青就是一個道家的揖手禮,“貧道清風,南山歸元觀的觀主!”
“久仰?你聽說過我爺爺的名號?”
蘇青還沒開口還禮,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年輕男子卻倨傲的說道:“還什么歸元觀?什么犄角旮旯里的野道觀?沒聽說過!”
“文博!不得無禮!”
蘇青冷聲訓斥了一句,看向寶貝孫子的目光更是帶著些許無奈。
唉,他這個孫子啊,什么都好,天賦更是一等一的出眾,就是、就是性子不太討喜。
好聽些叫恃才傲物,難聽些就是仗著天賦就胡亂噴人。
一副毒舌,不知得罪了不少人。
也就是蘇家在玄學界還有些地位,蘇青又交游廣闊,眾人都賣他和蘇家一個人情,這才沒有把這個嘴欠的熊孩子給活活打死!
蘇青原本不想帶著孫子出門,但他漸漸大了,而自己也上了歲數。
神相蘇家還需要孫子傳承下去,蘇青便想趁著自己還能走得動,親自帶著孫子在外面歷練歷練。
如此,就算孫子闖了禍,得罪了人,他這個當爺爺的也好第一時間補救。
結果——
這才剛上飛機,還沒有抵達京城呢,這個混小子就、就又開始亂噴口水了。
雖然這個什么歸元觀,蘇青也沒有聽說過。
估計就跟自己的倒霉孫子說得一樣,是個沒啥底蘊的野道觀。
但、但不管人家道觀的情況如何,你也不能當面說出來啊。
這不是故意挑釁嘛。
關鍵是得罪了人,自己也沒有撈到什么好處。
何苦來哉?!
有時候,蘇青真的很不明白,自家孫子這一天天的嘴欠個什么勁兒。
蘇青迷惑,坐在何清風身邊的何甜甜卻非常清楚。
不為別的原因,蘇文博之所以這么討人嫌,主要因為他是劇本中的極品小反派。
他的狂妄自大用來襯托男主的謙遜溫和;
他的嘴欠毒舌是用來襯托女主的伶牙俐齒;
他的名門出身則是為了詮釋一個道理,“英雄不問出處”。
蘇文博就是個行動的工具人,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襯托主角,并且拼命作妖然后被男主女雙雙打臉。
同樣都是反派,何甜甜對蘇文博卻沒有一點兒“惺惺相惜”。
因為這廝的性格太討厭了,開口就針對自己的親爸。
何甜甜護短啊。
她從座椅上探出一個小腦袋,定定的看了蘇文博一眼,帶著小奶音,說道:“大哥哥,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喲!”
正在道歉的蘇青:…
一臉酷炫狂拽、桀驁不馴的蘇文博:…
還有明明心里惱怒臉上卻故作寬宏模樣的何清風:…
額角抽了抽,何清風趕忙伸手將寶貝閨女按回到座椅上,嘴里不怎么走心的說了句:“對不起,孩子小,不懂事兒!”
這話,略熟悉啊!
蘇青只覺得老臉有點兒發燒,因為經常說出這句話的人是他。
畢竟他家倒霉孫子的嘴巴是真的太欠抽,經常惹禍,而作為長輩,蘇青三不五時就會道個歉。
孩子太年輕,說話不注意分寸什么的,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但此刻,蘇青格外尷尬。
相較于自家已經年滿二十歲,身高都超過180的孫子,對面的小姑娘才是真的孩子啊。
而那個什么歸元觀觀主說出“不懂事兒”的說辭,也比他蘇青更有說服力。
…哎呀,腦子里一團亂,蘇青只覺得自己的心情糟透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何清風打招呼。
他要是不主動開口,自家孫子也就不會——
“呵呵,理解,理解!說起來還是我這個孫子說話沒有分寸——”
蘇青訕訕的笑著,試圖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何清風扯了扯嘴角,露出敷衍的笑容。
“你說我有血光之災?小姑娘,這話可不能胡說!”
“你知道我們蘇家是干什么的?我們祖上師從茅山,幾百年來就學會了一項絕技,那就是麻衣相術!”
兩位“長輩”試圖將這件事化解,熊孩子之一的蘇文博卻不答應。
他直接探出半個身子,矛頭直指何甜甜。
何甜甜也不省心,學著蘇文博的樣子,探出身體,隔著一條過道,對著蘇文博說道:“我當然沒有亂說,你就是有血光之災啊!”
何甜甜說話的時候,還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電話手表,“嗯,再等兩個小時十五分鐘,你必定流血受傷!”
而就在剛才,空乘人員用甜美的聲音播報:“…預計飛行時間兩小時!”
也就是說,飛機抵達機場后,乘客們剛剛下飛機沒多久,蘇文博就會有血光之災!
蘇文博:…我在相術上也算頗有些天賦,給人相面推演命數,即便能看出有血光之災,也只是一個籠統的時間范圍。
似這個小姑娘般,直接精準的給出小時、分鐘…你以為你在寫都市異能小說呢。
“小姑娘,你、你——”毒舌如蘇文博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現場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呵呵,小姑娘挺、挺活潑的!”
蘇青第N次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該嘴欠的主動招惹,卻又不得不陪著笑臉活了個稀泥。
何清風見自家閨女沒有吃虧,心情頓時舒暢起來。
他的笑容比剛才真誠了許多,用力點頭,附和道:“我家女兒最是聰明伶俐,性格也好,陽光活潑…”
蘇青祖孫兩個:…求求你了,別說了,我(我爺爺)剛才真的不是在夸你女兒,我(他)就是隨口一說。
何清風當然知道蘇青就是為了緩和氣氛才這么說,但他卻故意瘋狂夸獎女兒。
哼,你家孫子二十多歲了,還不會說人話,我一個犄角旮旯里的野道觀出來的道士,自然要給你們一點兒教訓。
蘇文博張了張,想再毒舌幾句,卻別蘇青一把拽住了。
蘇青遞給倒霉孫子一個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再敢惹事兒,老子就好好收拾你!
蘇文博雖然討人嫌,卻不是真傻。
他敢在外這么張狂放肆,一來是覺得自己有才華,二來也是知道自己有靠山。
現在靠山生氣了,蘇文博便略略壓制了一下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
“爸,你也很厲害喲。咱們雖然不是什么相術世家,但我們歸元觀是真正的符箓名門。”
作為孝順的女兒,何甜甜當然不會讓親爸唱獨角戲。
她不客氣的收下父親對她的所有稱贊,然后也對著親爸大吹彩虹屁。
說到“符箓”的時候,何甜甜還故意探出小腦袋,沖著沒好氣癱在座椅上的蘇文博說道:“霉運罩頂的這位,要不要向我爸求一道平安符?”
“我們歸元觀的平安符最是靈驗,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一枚觀主親自煉制的平安符只要2999喲——”
蘇青沒有聽說過歸元觀,所以對于所謂的歸元觀觀主,他也沒有太多的敬意。
否則,在孫子嘴賤的招惹何清風的時候,蘇青才只是訓斥了幾句。
要是換個大些的門派,蘇青肯定會做足樣子。
哪怕只是虛張聲勢,蘇青也會讓對方覺得,他們蘇家很重視,并且愿意給對方做面子。
不像剛才,蘇青本身對何清風就十分隨意,把他當成了可以輕易得罪的人。
不過,蘇青雖然不看重何清風,卻還是把他當成了玄門中人。
但此刻,聽到何甜甜玩笑似的說什么“平安符”,還什么2999一枚,就跟江湖上的騙子一樣。
蘇青頓時有種吃到蒼蠅的惡心感。
臉上那抹擠出來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那種玄門高手的威嚴不可侵犯!
嗯,就是那種正統看不起騙子的不屑目光。
直白,毫不遮掩!
“哈!平安符?還2999一枚?你當是電視購物呢!”
感受到蘇青的情緒變化,蘇文博仿佛掙脫狗繩的瘋狗,沖著何甜甜就是一通狂吠。
要不是空乘開始發放晚餐了,當著外人,蘇文博不好表現得太刻薄,他這才住了嘴。
吃完飯,略略休息了片刻,百無聊賴的蘇文博扭頭又看到了那一家三口。
江湖騙子!
哼,都是這些無恥的神棍,生生把他們玄門的名聲都搞臭了。
你們等著,待會兒到了京城,下了飛機,老子一定要你們好看!
何甜甜躺在放平的座椅上,身上蓋著薄毯,閉著眼睛小憩,她敏銳的鋪捉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惡意。
不用問,肯定是那個人嫌狗憎的極品小反派。
這個小配角,還真是讓人厭惡啊。
一場血光之災,何甜甜給的真是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夜晚時分,飛機抵達京城機場。
一行人下了飛機,來到出口,取了行李準備離開。
蘇文博卻還記得飛機上的恩怨,拿了行李箱也沒有急著走人,而是探頭探腦的尋找何清風一家的蹤影。
結果,有個壯漢取行李的時候,不小心手滑了,碩大的行李箱竟滑了出去。
行李箱重重的撞在了蘇文博腿上。
而蘇文博一時沒有防備,順著力道摔倒了。
更巧的是,蘇文博落地的時候,頭正好撞到了方形立柱的拐角上。
額頭一陣鈍痛,蘇文博只覺得眼睛都被粘稠的液體給糊住了。
不等他心慌意亂的拿手去擦,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小奶音:“兩小時十五分鐘,血光之災應驗了!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不少!”
“早說讓你跟我爸請一道平安符了,你非不聽。唉,這叫什么?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