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短的雀鼠谷,僅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被漢軍殺了一個對穿,一路從霍山口殺到了韓信嶺,又一路追著殺到了太原盆地。
所謂兵敗如山倒,事實上自打出了韓信嶺之后,漢軍的地形優勢便已經是蕩然無存,人數劣勢反倒是愈發的明顯了起來,但五千人不到的鐵騎就是能追著十萬匈奴一路砍殺,殺得他們哭爹喊娘。
原本在后軍,結果變成前軍的匈奴貴族們不是沒想過約束各部組織還擊,但漢軍都是騎兵,突進的速度太快了,后軍潰敗的速度也太快了,好幾次他們組織起來的陣型都被自家的后軍給沖散了。
且不提匈奴這邊的人人爭命,也不提漢軍這邊的諸將爭功,劉協人在中軍,其實壓根心思也沒在前邊諸將的表現上,此時他的心思早就已經飛到了九霄云外了。
亦或者說,是陷入到一種類似于天人交戰的特殊心境之中。
要知道整個雀鼠谷,劉協的胯下之戰馬幾乎都是一路踩著匈奴人的尸體通過去的,身下踩著軟軟的血肉,時不時的伴著一聲咔嚓,類似于小芹菜掰斷了一樣的聲響,讓他騎在馬背上的屁股上下顛簸。
光是這份上上下下的顛簸感,就已經讓他的頭皮發麻了,后世的全球頂級鬼屋也造不出這種路來。
能強忍著不要失態,至少不要被顛簸得把早飯給吐出來就已經浪費了他幾乎全部的毅力了,哪還有心思看那些走在他前邊的諸將哪個表現得更好?
而劉協的天人交戰事實上并不止如此,說起來,這已經是他這個皇帝第三次御駕親征了,估摸著,后世的史書十之八九還會給他一個馬上皇帝的評價。
不對,史書都是根據起居錄去寫的,估摸著十之八九會寫作:“帝率軍與匈奴戰于雀鼠谷,見賊兵勢大,諸將心有所懼不敢戰,帝按刀而斥曰:保境安民,安敢怯戰,遂親冒箭矢爭先,乃大勝,驅敵百里。”
他的起居注都是劉艾在寫,這個據說是風能看雨能看皇帝不能看的玩意,前些天他實在有點忍不住,看了一下。
然后,就被劉艾的臭不要臉給震驚了。
這特么說的還是我么?看著就跟網文小說似的。
然后,他就忍不住賞了劉艾一點東西,示意他干得漂亮。
當然了,真正編寫史書的時候肯定只會用起居注來當個參考,不可能全部采用,到底會編城什么樣自己活著的時候肯定會看不著就是了。
想遠了。
但總之吧,他這個所謂的馬上皇帝,明明是第三次御駕親征,卻是第一次實實在在的打仗。
眼下,這個三國亂世因為自己的到來已經變成了這個鬼樣子,議會都還在培養中,大憲章更是遙遙無期,心心念念的君主專制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想要禪讓回家的目標至少三五年之內看起來也沒什么希望了,若說他現在還能以事不關己的看客心態來對待身處的這個世界純粹就是扯淡了。
再說他現在既然都已經開始看自己的起居注了,自然也就說明他已經開始關心自己的青史評說了,看到劉艾把自己吹的英明神武,比李世民更唐太宗,也是忍不住要心花怒放的。
他,劉協,至少暫時,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也已經深深地改變了這個時代,而他眼前的敵人,卻是劫掠他境內子民的匈奴惡匪。
或許…我能讓這個時代的百姓,真的少受幾十年的戰亂之苦呢?
如果算上兩晉南北朝的話,那就是三百多年啊。
想到此,劉協就感到坐下戰馬的四蹄一輕,已經沒有了堆積成片的尸骨,眼前仿佛突然有了強光照射一樣豁然開朗。
出韓信嶺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劉協緩緩的,抽出了事實上從沒真正開過葷的天子專用環首刀。
此刀以百鍛之法鍛造,經過了數以百萬錘的鍛打,打出了好看的鋼紋,刀兵和刀鞘呈火紅色,刀尖部分以炒鋼之法做了柔性處理,彎度很漂亮,整體形狀已經有一點類似于苗刀了。
“就叫你火之高興吧。”
說罷,劉協也沒做什么鼓舞人心的演講,也沒喊什么口號,就這么默默的用雙腿夾了一下馬腹,讓馬的速度加快了一點。
他倒也不想什么斬將奪旗,沖鋒陷陣,他手底下的猛將已經夠多的了,自己就沒必要再去跟他們搶生意了。
他只是很簡單的,想親手殺一個匈奴人而已,就一個就行,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親手殺一個。
然而隨著他的馬速越來越快,天子的旗幟愈來愈向前,引發的反應卻是連鎖性的,后邊的漢軍一看天子的皇旗明顯加了速,立時就急了。
御駕親征,跟在天子背后的兵,就一個理由,那就是保護天子的安危,現在天子都加速了,誰有膽子不加速呢?
而沖殺在前面的漢軍也傻了,天子…這是嫌咱們沖殺得太慢了啊。
眼看著前邊狼狽的匈奴兵已經漸漸的愈來愈穩住了陣腳,眼看著匈奴的騎兵與步兵已經很清晰的分離了,精不精銳不知道但數量上卻是真的黑壓壓一片的匈奴騎兵已經在匈奴這些貴人們的鞭打之下,勉強站穩了腳跟,并開始愈來愈多的轉過了馬頭。
眾將都只好熄滅了剛剛升起的見好就收的心思,重新疲憊的舉起了手中的利刃。
天子要大勝,不要小勝。
我等禁軍(宿衛),當為天子之刃!
“殺啊!”
大吼一聲,卻是曹純沖得最猛,當先從匈奴人的步兵之中穿插了過去,直直地殺向了匈奴的騎兵之中。
我虎豹騎,是大漢最精銳的,殺的一定要比禁軍多!
而劉協的皇旗,速度卻是越來越快了。
你們怎么殺的那么快呢?讓我殺一個,就讓我殺一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