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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攻守相易

  事實上賈逵現在真的有點快要支撐不住了,一千打十萬,這著實是太難了一點了。

  雖說呼廚泉所謂的十萬人多少有點水分,而且南匈奴這邊,基本上無論老幼,只要能騎得了馬,開得了弓的男丁都可以算作兵卒,甚至由于漢化了太久,大半的匈奴人其實連馬都沒有,但不管怎么說,這兵力的差距都可以說是蜉蝣撼樹了。

  借助大軍無法展開的地形,賈逵憑借禁軍之精銳在最開始的兩天確實是占了一些便宜,但呼廚泉命令各部落交替進攻,晝夜不停,即使不進攻的時候也要派人放聲鼓噪,以亂漢軍軍心。

  匈奴人多,可以輪番進攻,漢軍人少,卻是輪無可輪,一天兩天還撐得住,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這支以賈逵本部人馬為主的漢軍已經損失慘重,疲累不堪了。

  又將一輪匈奴打退之后,賈逵噗通一聲坐在地上,隨手接過一個黍米飯團狼吞虎咽地囫圇吞下了肚,又解開皮囊一口氣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的水,這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弟兄們,還撐得住么?若是實在撐不住,咱們就退往歷陽,休整一番再與他們死戰。”

  話音剛落,身旁的副將便道:“還能再撐兩日,咱們這邊撐得越久,杜太守那邊就準備的越充分。”

  賈逵又看向其他將士,這些疲憊不堪的兵卒居然是都紛紛表示還能堅持,愿意在此處與匈奴死戰。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吃飯,能睡的小睡一會兒,這一波之后匈奴一定會換個部落來攻,休息好了還有硬仗要打呢。”

  說罷,賈逵也不脫甲胄,眼睛一閉,靠在身后的一塊大石頭上就睡了過去,不過片刻,便已是鼾聲如雷。

  其余人倒也跟這賈逵差不多少,隨便吃完一口東西,便紛紛倒頭而睡。

  實在是太困了,他們一天中也就只有匈奴換班的時候是能好好睡覺的,卻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錯過。

  然而再怎么疲累也得得保持兩個耳朵是清醒著的,迷迷糊糊之中,一聲聲鐵蹄悄然傳入夢鄉,賈逵蹭的一下便從睡夢中站了起來,口水都沒擦就大喊了一聲:“殺敵!”

  同營將士們也被他這一嗓子給喊的醒了,條件反射似得就紛紛拿起了武器并擺好了陣型,好一會兒,才發現前方并沒有敵人。

  馬蹄聲好像是從后方傳來的。

  再一回頭,就見一面錦緞黑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金黃色漢字已是由遠及近,愈來愈是清晰了。

  賈逵甚至第一時間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這援軍只是幻覺。

  待天子真的越來越近,最后已經騎著馬來到了他的面前的時候,賈逵突然哇的一聲放聲痛哭。

  “臣,賈逵,恭迎天子!”

  喊完,賈逵已是淚如雨下,其身后禁軍將士人同此心,見到天子來了,一時間全都是放聲痛哭,喜極而泣。

  而劉協,看著賈逵和麾下這人人帶傷,各個疲憊不堪的慘樣子,也想得出此處戰事打得是何等的慘烈。

  “辛苦了,兒郎們傷亡幾成?”

  “苦戰十余日,我的本部兵馬折損已經超過五成了。”

  “五成,那就是沒了一半啊”

  說著,劉協重重拍了賈逵的肩,道:“辛苦了,回永安休息去吧,待此戰得勝之后,再對你進行封賞。”

  “讓臣的將士回去休息便是,臣還撐得住,可以留在陛下身邊為陛下講解此地形勢。”

  劉協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疲敝,身上也帶著傷,問:“還撐得住?”

  “撐得住。”

  “好。”

  說罷,劉協轉過頭來放眼往向山口前的主戰場,盡是殘肢斷臂,胳膊、腿、死馬、手指頭,以及人和馬的腸子、和一點零零碎碎的其他內臟,撒得到處都是。

  完整的尸體有人收,殘碎的零件就只能曝露于荒野了,暗紅色的鮮血將土地侵得很潤,明年這里的草木一定可以生長的很茂盛。

  劉協現如今也算是經歷過戰陣了,見戰場打得頗為慘烈,倒也沒有什么身體不適的感覺,只深吸了一口氣,感慨了一句:“一寸河山一寸血啊。”

  賈逵很自然的就接了一句:“若為守土衛疆,就不算白流。”

  “打贏了就不白流。”

  張繡聞言,抽出刀子舉起來喊了一句:“大漢必勝,天子必勝!”

  然后就變成全軍一起呼喝必勝必勝了。

  司馬懿突然建議道:“臣以為,陛下可以暫時不要把天子儀仗立出來,臣有一計,或可重挫敵軍。”

  “何計?”

  “誘敵,深入!”

  直到黃昏時分,匈奴人的下一波攻勢才終于姍姍來遲,老實說,這換班的時間也夠長的了。

  之所以換得如此墨跡,只能說呼廚泉這個所謂的單于,對匈奴內部的統治怕是也沒比劉協這個大漢天子強到哪去。

  本來么,他爹羌渠能當上單于就已經是大漢扶持的結果了,又因為漢祚衰微而被兵變誅殺,他與他哥于夫羅先后跟曹操打了四次,都是慘敗虧輸,他又能有什么威望可言呢?

  與其說這些匈奴人是服從于呼廚泉的命令,所以全族南下,不如說是匈奴人們共識如此,要趁著漢趙開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搶一波而已。

  本來他們想搶太原和上黨的,可漢天子不同意,那他們自然就只能搶河東了。

  再者,他們這一波真的就是純粹的搶劫而已,并不是搶不到東西就要餓死,因為自漢末大亂以來,并州刺史張懿被匈奴人殺死之后新刺史董卓壓根就沒有上任過,所以事實上至現在為止,整個并州除了太原和上黨兩郡之外已經盡數都落在了匈奴的手里,老實說其實各部貴族無論是奴婢、糧谷、牛羊財貨、還是田畝都是不缺的。

  匈奴么,本來就已經被漢化的七七八八了,種地的現在比放牧的都多了,這幫玩意要是說窮,那還能勒緊褲腰帶跟著單于打天下,可一旦有錢了,劫掠的欲望和戰斗力都會直線下降,面對呼廚泉這個威望不高的單于的命令,都是抱著一種有便宜就占,沒便宜就愛誰誰的態度。

  這霍山口的這支鐵軍明顯是大漢精銳,地勢又如此的狹窄,誰上都只能用血肉一寸一寸的磨,不扔下個幾千性命休想通過。

  可哪個部落又愿意為這小小的山口而白白折損幾千性命呢?

  呼廚泉也不敢派自己的本部兵馬去打,他這單于本來位子就不穩,過了霍山口又不代表戰爭勝利,真要是損失慘重他就更指揮不動這些貴族了。

  所以這些匈奴各部是能推就推,誰也不愿意接這個苦差事,甚至許多輪著這差事的匈奴部落打得也特別的對付,完全就是糊弄事兒,這也是賈逵能守住這么多天的根本原因。

  攻是肯定攻不破的,只能靠耗,把漢軍活活累死才能沖進去的樣子。

  這次輪班也是一樣,幾十個貴族吵來吵去,誰也不愿意去做這一波先鋒,一個多時辰了也墨跡出個所以然來,呼廚泉說出來的命令當放屁一樣被他們相互推脫。

  最后實在是忍無可忍的呼廚泉決定:抽簽,抽著誰是誰。

  然后,不小心抽到了這一支倒霉簽的邱林氏次右賢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就整軍去了。

  呼廚泉道:“我大軍十數萬匯聚于此日日枯坐,徒費錢糧,直到現在連河東郡的邊都沒進去,如此,豈不是讓天下英雄恥笑么?次右賢王兵馬雄壯,霍山口之漢軍早已是疲敝不堪,此役由你來攻打,想必一定是馬到功成吧?”

  “哼!”邱林博爾古冷哼一聲,卻也沒說什么一定攻下之類的保證,而是道:“打下霍山口之后,永安縣內所有搶掠都歸我的族人”

  呼廚泉聞言大喜,就當他是默認了,立刻拍桌子道:“一言為定!”

  邱林博爾古見狀給呼廚泉行了個禮,出去后整軍,出戰。

  為此,他還特意將珍藏許久的肉干拿出來分給了部落中敢死的勇士食用,而自己則象征性的吃了苦澀難咽的野菜團子。

  “此戰都給我好好的打,山口的漢軍加一塊也不足一千人,打破他們讓其余諸部見識見識咱們邱林部的厲害,我已得單于許諾,破此山口后永安縣內一切任我搶掠,先破城關者,允許所部每人挑選一個皮膚像奶一樣白的漢人女子!”

  “哦次右賢王萬歲”

  部落里發出陣陣歡呼,見士氣可用,邱林博爾古這才點兵出戰。

  霍山口。

  邱林博爾古令旗揮舞,無數沒有馬的匈奴族人開始奮勇向前。

  這些都是種地的匈奴人,沒有珍貴的馬匹,老實說除了血統上還是匈奴人之外和漢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雀鼠谷太狹窄了,騎兵沖上去會特別的擁擠,只要漢軍能擋住第一波,所謂騎兵的優勢就會喪失殆盡,反倒不如這些步卒來得好用,這是他們此前幾十波輪番進攻之后得到的血的經驗。

  遠遠的見到匈奴人攻來,鎮守于此的張繡強忍著命令將士們放箭的沖動,執行起司馬懿誘敵深入的計劃,下令盾牌先頂上去,沒有騎兵,倒是沒有必要架起槍林。

  他也看得出匈奴內部的問題,不過是看似強盛而已,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如果能吃掉這支,不知是哪個部隊的倒霉蛋,匈奴內部的矛盾一定會更加尖銳。

  演戲演全套么,畢竟賈逵所部在此堅持了十多天了,早就已經射沒了箭了。

  待第一波匈奴前鋒嗷嗷叫著沖來,張繡手持大盾死死堵住了敵軍,待敵軍沖鋒的力道散去,干脆將大盾一扔,仗著盔甲之利抽出了短戟,一手刀一手戟,也沒什么章圓了砍就完事兒了。

  匈奴么,頂多穿個皮甲,能穿鎧甲的都是貴族和貴族護衛,沒有個強力的單于是無法組織起一支披甲部隊的。

  麾下禁軍也是有樣學樣,隨著張繡一起把盾牌扔了,只以環首刀和短戟大砍大殺,直殺得匈奴人哭爹喊娘。

  一不小心,張繡居然領著麾下禁軍節節向前了走了好幾步,匈奴并居然被他們打得有些節節敗退。

  張繡也沒跟匈奴人打過么,好像…勁使得大了。

  這匈奴人怎么感覺比西北的羌人還弱啊!

  然后反應過來的張繡又招呼著同伴們且戰且退,又一口氣退了幾十步。

  后面的匈奴見隊伍在往前走,也不由得興奮的嗷嗷喊叫,絲毫不理會前面的前軍已經被張繡他們砍得血肉橫飛,腦子里想的全是前邊永安縣城里面,皮膚像奶一樣白的漢人姑娘。

  前邊的匈奴先鋒有苦也說不出啊,他們都是種地的匈奴,手里的武器連刀都配不齊,大多拿的都是短戈,這玩意打造起來簡單,平時都是割麥子用的,跟鐮刀差不多少,砍在禁軍的盆領鐵鎧上就跟撓癢癢差不多。

  這幫漢軍雖然在步步后退,但死的可一直都是他們匈奴自己人啊!

  就這樣,張繡一直退到了山口尾端,然后輪圓了短戟一個大橫掃,將一個頭顱砍得沖天飛起,頂著一臉的血大喊了一句:“弟兄們,頂不住了,撤退!”

  然后哄的一下,他們掉頭就跑,跑不多遠居然還騎上了各自的馬匹,一哄而散。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快的有點突兀,一點都不自然,正在前邊廝殺的匈奴先鋒都感覺有點怪異。

  然而受限于雀鼠谷的地形,中軍和后軍是壓根看不到前軍戰況的,眼見著漢軍潰逃,自然推搡著就向前沖去,邱林博爾古興奮的不行,在后面率領著督軍大聲呼喝著向前向前,后軍就推著中軍,中軍就推著前軍,一窩蜂似得沖出了山谷。

  而在邱林博爾古的更后面,呼廚泉同樣也是興奮莫名,大聲呼喝著各部兵馬整軍隨邱林博爾古一起沖出山谷。

  沖出霍山口,就是廣袤的臨汾盆地,前方的漢軍雖然也有山河之險,但總之,是不可能再有如此惡心的地形了,他們匈奴的十萬鐵騎也終于可以發揮數量上的優勢,大肆的搶掠一番了。

  于是十萬匈奴一窩蜂似得涌進了雀鼠谷,又催促著邱林博爾古的前軍快走快走,無數的人潮摩肩接踵的擁擠著漸次通過了霍山口。

  突兀的,自遠處傳來一陣陣雄渾有力的鼓點之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悠長的號角之聲,和出現于地平線上,一桿碩大的黑錦燙金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漢字。

  轟隆隆鐵蹄轟鳴,金吾衛、虎賁衛、禁軍、虎豹騎,整個大漢王朝最最精銳的王牌全職士兵,正在天子的親自帶領之下,帶著滾滾煙塵向他們奔馳而來。

大熊貓文學    劉協:我真的只想禪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