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朝陽如火,清晨的原野上被朝霞涂上一層暮暉,入眼盡是鮮紅的一片。
姑孰境內,古道。
車輪轆轆、馬蹄聲聲,漫天的塵土之中一隊人馬沿著古道蜿蜒而行,旌旗如云,戈戟如林,前不見頭,后不見尾,如同一條黑龍一般。
密密麻麻的旌旗之中,一桿大纛顯得格外惹眼。大纛之下,十數名將領簇擁著司馬珂緩緩而行。
西極馬背上的司馬珂,頭戴武弁大冠,身披防矢甲,手持一丈三尺的大戟,得勝鉤上掛著樸刀,再配上他那修長而矯健的身軀,顯得英氣勃勃。
這是司馬珂人生第一次獨立掛帥出征的歷程,也是自東晉以來,宗室第一次掛帥出征…
從建康到姑孰城不過一百五十多里,司馬珂并不著急行軍,一天只走三十里地,而且由于天氣漸熱,他每天都是五更拔寨起營,午時前便埋鍋造飯,全軍休整。
他需要保持士兵的體力,以確保戰時處于最佳狀態,所以這一路走了四天,今天又走了一個時辰,離姑孰城只有三十多里地了。
前頭,他派出了二十四路塘騎,每里一塘,每塘五人。每名塘騎持五色旗槍,遭遇敵人則搖紅旗、發現敵人搖黃旗、敵人眾多搖青旗、人少搖白旗、地形問題搖黑旗。早上,大營內吹響第一聲號角,各營拔營起寨之后并不出發,而是先派塘騎出去偵查。
除此之外,塘騎獲得情報只對主將傳遞,要是有塘騎回營匯報探查信息,不管是要緊還是不要緊的事情,都不許沿途官兵攔截盤問,只需要直接前往中軍報告主將,之后主將再召集各部軍官探討。如果有人敢在中途攔截塘騎盤問情報,即以軍法處理。
一名塘騎,飛馬奔來,越過重重的護衛,直奔到大纛之下,然而翻身下馬,高聲稟報道:“啟稟左將軍,前方二十里處,有一處地形正符合將軍之要求,可供扎營,距姑孰城約十二里地,特此來報。”
司馬珂拿出一卷揚州地形圖,仔細看了看,當即傳令道:“就在彼處扎營,各路塘騎,繼續向前偵探,若遇敵騎,則迅速退回,不得相爭。”
終于,大軍來到了塘騎打探到的地形,緩緩的停了下來。
司馬珂四處探望了一下,只見此處地形寬闊且相對平整,可供萬余人扎營;在兩里多外的地方,又有一條河流,可供取水;但是前方又逐漸變窄,最窄處只有三百多米寬,兩邊都是山丘樹木。
此處叫野狼灘,據說到了夜晚,會有野狼出現,發出令人毛骨悚人的嚎叫聲。
司馬珂看了此處前方的地形之后,不禁哈哈大笑:“此處真是天賜之地,此乃天助我要滅庾懌。”
眾將雖然不明白就里,但是見司馬珂如此信心滿滿,也紛紛露出會心的笑意,心中信心大增。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主將,并不是紙上談兵之輩,而是以少擊多戰勝過胡虜的赫赫神將。既然司馬珂如此信心百倍,他們自然也放下心來。
隨著號角聲響起,號旗層層傳動,一萬多大軍開始扎營立寨,井然有序。
過了一個多時辰,上千的營帳星羅棋布的平鋪了開來,一直延伸到了遠處的河邊,四周又立了柵欄和鹿角,挖了壕溝,立了牙旗。
隨后四處炊煙裊裊,逐漸傳來食物的香味,原本靜寂的原野,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司馬珂帶著眾將在新扎的大營里四處巡查了一番,便轉身對周琦道:“我欲去查看庾懌之營寨,你率一百羽林騎,隨我同往。”
周琦急聲應諾,當即點領了一百羽林精騎。眾羽林騎各自全副武裝,背負三枝投槍,挎一石五斗強弓,帶三十枝破甲箭,得勝鉤上掛著元瑾破敵刀,跟著司馬珂,滾滾往北而去,直奔姑孰城叛軍大營。
姑孰。
庾懌號稱五萬,實際四萬大軍,戰兵三萬,輔兵一萬。姑孰城只是一個小城,沒辦法駐扎四萬大軍,所以只能在城外扎營,城內只留兩千兵馬,以應付突發狀況。
四萬大軍,三千多個營帳,外加糧草輜重等物資所在的倉庫,連綿八九里地,一眼望不到盡頭。
庾懌正率著一眾將領往各處營盤之內巡視。
庾家兄弟都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帥氣而風度翩翩,庾懌也不例外。
庾懌今年四十二歲,在庾家排行第二,身高大概一米八的個子,面皮白皙,有須,身材修長而矯健,身上披著防矢甲,背后一襲披風,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特別的有型,典型的中年帥哥,唯一的不足是一口黃牙,笑起來黃牙外露,帶著一絲邪邪的味道。
一名斥候飛馬來報,直奔庾懌近前,稟報道:“啟稟將軍,司馬珂率軍在十二里之外的野狼灘駐軍扎營,不再前進,兵力約一萬,除了陸續而來的運糧夫役,未見再有后軍。”
庾懌愣了一下,隨即露齒一笑,滿臉邪邪的意味,語氣帶著譏諷道:“司馬珂小兒,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居然敢率區區一萬軍馬,奔波百里而來,迎戰我四萬大軍,哈哈哈…”
身后眾將士也跟著轟然大笑,只覺得這個十七歲的宗室少年,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自行前來送死。
唯有旁邊一名三十歲出頭的將領神色凝重,低聲道:“庾將軍,聽聞司馬珂曾在歷陽以五千兵馬大破三萬胡虜,不可輕之。”
庾懌哈哈大笑,一口黃牙盡露,對著左右笑道:“朱司馬果然謹慎,那司馬珂不過借胡虜輕敵之際,盜用了田單的火牛計。偶然偷襲得手一次,難不成再用一次火牛計不成?”
眾人跟著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那朱司馬,名叫朱燾,乃后來東晉名將朱序的父親,原本是庾懌五弟庾翼的司馬,因朱燾精于騎射,善掌騎兵,又通兵法,故此被庾懌借來在自己賬下聽用。東晉少馬,庾懌雖有四萬大軍,卻只有區區五百騎兵,且麾下之將對騎兵之術并不熟悉,故此向庾翼借來一用。但是朱燾終究是新來之將,又性格木訥,在庾懌麾下并不受眾人看重。
庾懌一邊令斥候繼續再去打探司馬珂大軍的動靜,一邊繼續巡查大營。
突然,大營之外,數名斥候疾奔而來,高聲道:“啟稟將軍,賊首司馬珂,親率羽林騎百人,查探我軍營寨。”
司馬珂因為視力極佳,并不需要靠近庾懌大營,只在離大營半里之外,率眾羽林騎縱馬來回逡巡,細細的查探營中虛實。一路上,還射殺了好幾名斥候,故此驚得眾斥候不敢再在外面晃悠,急忙前來稟報庾懌。
嗚嗚嗚 那斥候話音剛落,庾懌的大營之內,便響起了連綿不絕的號角聲,那示警的號角聲如同颶風一般,迅速從東往西蔓延開來,那數里的大營之內,頓時一陣大亂。
庾懌不禁勃然大怒,率眾翻身上馬,疾奔到轅門口一看,只見半里之外果然有一彪騎兵,正從東往西,沿著他的大營排列方向,一路策馬緩緩而行。雖然看不清那些人馬的面目,卻可見那些騎兵的馬蹄極其輕快,似乎在閑庭漫步一般,視力好的還可看到那幡旗之下的主將正一邊策馬而行,一邊朝這邊的營盤指指點點,絲毫沒有將這連綿八九里的大營之中的數萬大軍放在眼里。
庾懌的自尊心頓時受到打擊,剛剛還在譏笑司馬珂不自量力前來送死,誰知道此刻的司馬珂更為離譜,居然就這么率著一百多騎兵,直接在他大營前晃悠,如入無人之境,這簡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臉。
庾懌發出一陣暴怒至極的冷笑:“司馬珂這小兒,果然有幾分膽色,這是欺負老子沒有騎兵么?”
他回頭望向朱燾,冷聲喝道:“朱司馬聽令,速速率騎兵全體出動,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誅殺司馬珂在陣前,本將給你記頭功!”
朱燾神情一凜,急聲道:“末將遵令!”
說完,立即縱馬而出,直奔騎兵所在的營盤,前往點領兵馬。
不一會,只聽得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響起,朱燾全身甲胄,手執大槍,率著數百輕騎疾馳而出。
這些輕騎是典型的東晉騎兵配置,頭戴屋山幘、身披筩袖鎧,馬鞍邊掛著長弓,懸一壺利箭,手中舉著環首刀,在朱燾的率領之下,惡狠狠的向正在探營的司馬珂等人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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