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建康城已在望。
建康自恃大江為固,故而只建了夯土城墻,無外郭城,城門多為竹籬門,籬門將城池大抵圍了一個形狀。又在緊要之處設了很多堡壘,如石頭城、金城、東府城、西州城、白下城等拱衛都城的安全。
從北籬門而入,司馬珂掀開車簾,立在車上觀看。
建康城,這幾年經歷王敦、蘇峻等幾次叛亂之后,已不復昔日的繁華,但是仍舊是江南繁華之都。
司馬珂一眼看過去,雖然整個城池內房屋如麟立,行人如織,但是除了遠遠近近的酒樓,以及遠處世家大族們的府邸,所有的房屋很少有超過十米的。不似后世那般,就算是一個小縣城,也是高樓林立,不蓋個八層十層的就是浪費樓盤。
眺目望去,那一片日光如暉照耀處,大片金碧輝煌的建筑,大抵便是皇城了。
此時陳金低聲道:“郎君,上月老奴已奉公子之命,在青溪橋東,湘宮巷附近買了一處宅子。宅內僮仆、婢女、護院也備了不少,雖少了一路陪來的伙計們,倒也不至于露餡。過兩日,怕是便有宗親前來打探問候,我等須提前做好應對。”
司馬珂點了點頭道:“你自去辦,不必問我,若要我出面時,只管跟我說。”
這一行所帶家財自然不少,但是對于司馬珂來說都是白白撿來的,一時間顧不得那么多,老蒼頭雖然略有點小狡猾,但總體是個實誠人。
陳金在一進北籬門,便雇了幾個車夫,使得行進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此時,華燈初上,建康城內,繁華和熱鬧,才剛剛開始。
滿街通明的燈火把平坦的青石路面照耀的有如白晝,街上行人如織,來往穿梭,處處如同集市一般。
司馬珂驅車走在建康城的大街上,有一種后世開車夜逛北京城的感覺,到處都是人,揮汗成雨,呵氣如云。滿城燈火,只是沿著青溪兩岸緩緩流動。
城內到處都是人聲喧嘩,到處都是冠蓋云集,到處都是胭脂花粉,到處都是鶯歌燕舞。大街之上,華美奢侈的牛車、涼轎,比比皆是。
一路上穿過東門橋、南尹橋,過了青溪中橋,終于來到湘宮巷附近。
建康城內兩大名巷,烏衣巷內住的是士族豪門,而湘宮巷內則大都是宗室貴族。湘宮巷內不但寸土寸金,而且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宅子。昔日西陽王司馬羕的府邸早已易主,如今再想到湘宮巷里面去買宅子談何容易。
故陳金也只得在湘宮巷附近的街巷買一套相對體面的宅子。
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小。
進了油黑的大宅門,過了影壁,進入垂花門,東西各三間廂房,天井中間一眼水井,穿過天井則是正中一座正房,兩邊兩個跨院,邊上還有一間書房,往后頭是庭院,然后是后罩房,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后花園。
看來原主也是一個富貴之家,陳金能買下這座宅子,恐怕也耗了不少錢財,還可能搬出來了宗室的名頭才得以買下。
剛剛進宅門,便已有門子和僮仆相迎,過了垂花門,又有一群乖巧的婢女迎接拜見。
這些婢女,并非像穿越小說寫的一樣,個個如花似玉,只能說看得都還順眼,沒有歪瓜裂棗。若論姿色,沒有一個比得上小翠的,只是小翠年方十三歲…不說也罷。
陳金也算是假戲真做,心底真個就把司馬珂當了少主看待,絲毫沒有半點怠慢。
第一因為陳金此人總體來說還算個本分人,貍貓換太子的把戲,也是逼迫無奈之舉;二來其擔心做戲不做全套,一旦穿了幫,后果不堪設想;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新晉少主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面對二三十名窮兇極惡的殺手,竟然如切菜一般殺得干凈,若是他有點異心,這新晉少主能像捏螞蟻一般捏死他。
陳金讓小翠帶司馬珂去正房,自己則開始安排布置那些下人們干活,卸貨的卸貨,準備晚膳的準備晚膳。
到了正廳之中,司馬珂在一張案幾前,盤腿在軟塌上坐下,剛剛一坐,瞬間感覺不對…屋外風吹涼,襠下涼颼颼。
原來這時代,貴族子弟穿的還是細絹做的開襠褲,又稱绔,或者脛衣,要害部位是真空的。只有農耕百姓或者軍士才會穿合襠褲。這脛衣站立的時候有下裳罩著,自然不會走光,但是若是盤腿坐下,就是長槍直指對面了,非常不雅,若是對面坐了人,則是一種極度侮辱對方的行為。
像荊軻刺秦王失敗后,自知不能生還,便箕踞而坐,其實就是一種極端侮辱秦王的行為。
幸好司馬珂見機快,馬上無師自通的在軟榻上跪坐了下來,這時剛剛好婢女端來果碟、茶湯,避免了尷尬。
司馬珂端起茶盞,揭開茶蓋,輕輕的吹了一口,飲了一口溫茶,向四周掃視了一眼,視線落在前面候著的幾名婢女,不覺尷尬起來。
只見得那幾個豆蔻年華的婢女,像丟了魂一般,一個個將視線緊緊的盯著自己的臉龐,似乎再也移不開來。
就連那先前已經驚艷過的小翠,也依舊似乎毫無免疫力,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夠似的。
司馬珂在路上的時候,已用銅鏡照過自己的尊容,心里倒是知道個大概。
其實,也不是那么俊美吧…只不過比后世那些奶油小生們的面容精致了許多,也比一些硬漢風格的打星們更多幾分勃勃英氣,似乎也沒啥,大男人難道還靠臉吃飯不成…
不過誰不想自己智慧與美貌并存,風靡萬千少女?司馬珂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倒也是美滋滋的,如同飄在云端。
不過美滋滋歸美滋滋,但是被一群花癡般的女性毫不掩飾的圍觀,司馬珂終究是臉薄,老臉竟然也會發燒,只得低頭繼續喝茶,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不一會,有婢女端來晚膳。
雖然只司馬珂一個人用膳,卻也不馬虎。熱氣騰騰的面餅,雞、鴨、魚、肉,外加一壺酒,整整擺滿了一桌。
司馬珂上一頓飯還是在公元2021年5月20日晚上吃的,如今已是公元335年5月,加上白天那一場慘烈的打斗,也消耗了很多體力,面對佳肴滿桌,頓時風卷殘云,三下五除二吃個滿飽。
這若是旁人這般吃法,定會遭人嫌棄,認為與殺豬賣棗、織席販履者無異,但是落在眾婢女眼里,卻又似乎顯得別有一番魅力,比起那些細嚼慢咽、拖泥帶水的富家公子要爽快得多。
接過婢女遞來的絲絹,擦了擦嘴,司馬珂擺手說道:“你等退下吧,我先歇會。”
被人圍觀的感覺,的確不太好…
一連說了三句,小翠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將司馬珂帶入臥房。
寬敞的臥房之內,古色古香的牙床,金絲刺繡鯉魚和荷花的錦被,制作精美的梨花木家具,柔軟而絢麗的絲毯,美輪美奐的瓷器,床邊點著一盤清香入鼻的檀香。
終于清醒過來的婢女們,開始忙活起來,有給司馬珂鋪被子的,有給端來漱口水的,小翠又指使兩個婢女去打洗澡熱水,自己則幫司馬珂輕輕揉按太陽穴和肩膀的。
若是其他穿越客,多半便享受一番再說,到了司馬珂這里,卻像遇到燙手山芋一般,急忙漱了口,便將眾婢女轟了出去。
眼見得眾婢女戀戀不舍的走了出去,司馬珂急忙將房門栓緊——防火防盜防婢女,這才寬衣解帶,跳入裝滿熱水的浴桶。
若是在前世,有如此多的充滿活力的青春少女在旁,而且可任自己予取予求,司馬珂早就心猿意馬了,不說幾個婢女大被同眠,至少也得留下一個解解饞。
但是真正到了這個境界,司馬珂反而沒了色心。
這就像一個人沒房子的人,朝思夢想能有套房子安身立命,管他是普通樓房,還是電梯房,離地鐵近不近,有沒有學位,有套房就滿足了。但是一旦突然中了幾個億,完全有資本買豪華江景大別墅,自然就要精挑細選了,不會匆匆忙忙買套房先住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