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如此局面,待到風停雨歇之后,各方賓客無不目露震驚。
所謂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誰都曉得太乙積弱已久,可誰曾想到今日亮劍,竟能激起如此大的風浪。
當真令人出乎意料。
“你這一身上三品修為,想要再恢復除非有天大機緣,不然已是此生無望了。”
“殺不殺你,并無多少干系,留你性命,不過是想要叫你傳個話而已。”
“回去告訴渡火掌教,我太乙自是積弱,但要想亡我道統,也要看看他久未亮出的刀道,到底夠不夠利!”
宋靜虛一雙黑眸迸發的神光如劍,刺得烈刀老祖渾身鮮血淋漓。
這來時大紅衣袍著身,滿面春風一派高人風范的大能,而今已是日暮西山,光看樣子甚至都覺其命不久矣。
也是,神海丹田被破,說明真氣修為蕩然無存,琵琶骨被來回穿透,證明他的武道真身也受到了磨損。
就算以天材地寶服之,他這輩子也恢復不到巔峰之時了,更別說再進一步。
那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烈刀老祖聽著宋靜虛平淡的一番話,恨得帶血牙齒都快咬掉。
但在這太乙山下,他已是性命不由人了。
病虎雖弱,爪牙仍利!
腦海里沒來由得浮現出這句話語,烈刀老祖顫顫巍巍的拄著刀站起,用著好不容易調息出來的幾分真氣,全力往北方奔走而去。
他的背后,劃拉的血滴灑了一地,盡顯狼狽之色。
烈刀老祖走了,一句狠話也沒說。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此之后,太乙道與這六大派的干系,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滅人天象,如誅人道統!
不過這太乙老祖縱使壽元無多,但爆發出來的戰力竟仍舊如此驚人,再加上這新加冕的新任道主,哪怕是面對六方大派,恐怕也未必會怕了去。
對于他們唯一的威脅,估摸著就是那渡火宗的一品大宗師了。
渡火掌教楊長松,武道止境修為,雖是靠著當年一處秘境,僥幸成就神與道合,這才躋身一品,但無論如何,他的道行無法抹去。
這天底下,能真正說是穩勝于他之輩,不過寥寥罷了。
敢這般說的,怕都是名列云霄榜,被天下武道之修共同參拜。
諸多賓客心里暗想,但沒有一人面色浮現異色。
開玩笑,上批對著太乙道灑火的,沒看到都躺在了地上,唯一一個幸免的,還被廢了個徹徹底底么!
他們就是來道賀的,可沒想挑出什么事端來。
天邊昏沉的烏云,隨著天象之戰落下帷幕,漸漸恢復了方才的模樣。
宋靜虛抬手,對著那些個面帶激動,臉上隱隱間露出崇拜之色的弟子道:
“挑幾個門人,將此地好好清掃一下,這些尸體往山林里一扔就是,就當做是喂了山中野獸,沒有必要給他們收尸。”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四方賓客,微微頷首,帶著幾分告歉道:
“諸位,此次本是我太乙道新任道主繼位的大喜日子,卻不想生出如此變故,倒是叫各位受驚了。”
“不過好在宵小已經鏟除,還請諸位莫要介懷。”
一身道袍的老者,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又恢復了以往的和藹模樣。
可他袖袍上沾染的血跡,以及方才須發怒張,一口劍氣橫敵六人的模樣,卻是永遠刻在了在場之人的心中。
匹夫雖老,其威如舊啊!
有在遠處觀摩的天象高手,不覺心中感慨。
見到宋靜虛如此客氣,四方賓客又哪里敢于托大。
“宋劍祖哪里話!”
“您老寶刀未老,給我等見識了何為天象之威,連帶著我這許久未有進步的境界,都有了幾分松動,實在是份大禮,又何來歉意一說!”
“這位兄臺講的對,講的對!”
“我等今日來賀太乙道,正見證了太乙道再度崛起,實是一樁美事。”
“宋劍祖太客氣了。”
一時間,吹捧與恭敬之聲接連響起,仿佛又回到了惡客登門前的喜慶。
見此,宋靜虛笑瞇瞇的撫了撫須,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谷他只是招了招手,算是打了聲招呼,隨后對著李青衣點了點頭,便向著來時的正廳返了回去。
后方那一身盛裝,執掌太乙劍的李青衣,這時也落了下來。
她看到了宋靜虛的動作,也知曉這位祖師的意思。
“你怎么來了?”
月白色的衣袖飄飄,宛如謫仙人的女子身形化影,踱步跨來,對著洛離開口,語氣雖有清冷,但卻暗含著幾分關心。
在見到塵埃落定,佳人踏空而來,洛離終是從這石凳上立起身子,沒有管著一側慕靖肖詫異的目光,只是迎了上去:
“一別數載,時光如此飛速而逝,你又不來尋我,我為何不能前來找你?”
洛離含笑,語氣中帶著幾分反問。
而聽到他的問聲后,李青衣的面上一瞬間有點發燙,當時就有了幾分躲閃,心中升起了羞愧之意。
按理而言,以她與洛離二人在夏京長寧那一晚雪落之后的進展來看,幾如情侶無異。
方才確定關系,她就和杳無音訊了一樣遠赴他域,這樣來算的話,洛離拋去事物千里迢迢前來找她,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倒是她,時隔這么久都沒有想過再回北玄域,其實真講起來,對洛離而言確實有愧。
雖有苦衷,然事情做錯了,就是錯了。
所以李青衣也沒有過多扭捏,被洛離一問之后,當時就低聲回道:
“這數年來,非是我不欲回去,只是宗門處境危在旦夕,老劍祖身子抱恙,若是出個什么事端,我宗門百年基業,便有可能一朝成空。”
“因此這么久的時間里,我一直都在祖師的傳承石碑之前悟道,歲月不知年,直到修行有成,盡悟百般法門,這才破關而出,就在今朝不久之前。”
“我自幼在宗門長大,太乙的師叔師伯和諸位師兄弟們,在青衣眼里都是我的家人,無法輕易割舍。”
“我從小就擔起了師門的期望,被視為未來道主,所以這份責任不能拋卻。”
“本想等俗事暫結,再去北玄域尋你,卻并未料到你卻先我一步。”
“是我錯了,對不起。”
修長的睫毛低垂,女子聲音輕輕的,如飛鳥羽落,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散去。
聽著兩人之間的互動,一側慕靖肖的面色愈發復雜,喉嚨滾動之間,幾乎如鯁在喉。
鬧哪樣呢。
這兩人是何時的交集?
為何他聽都沒聽說過!
太乙道與北玄域相隔千里,為何這驚才絕艷的新任道主,和那大夏的帝君,關系竟這般曖昧?
不過并沒有人在乎過他的表情。
隨著李青衣一大堆話講出,洛離并未露惱色,只是走進李青衣身前,將方才一場大戰之后,她那稍微有些散亂的鬢發撫順后,這才不急不緩的笑著繼續道:
“好了,我又沒怪你,你又何須解釋這么多。”
“你沒去尋我是因有事,我姍姍來遲,亦是有因。”
“身份特殊,注定你我不可能事事由己,這些東西我比你還要清楚。”
“但只要我清楚,你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人就好了。”
“其他的,并不重要。”
將手停頓在女子發燙的耳垂旁邊,洛離低頭輕語。
一瞬間,李青衣當時就遭不住了。
她飛速的將洛離的手撥開,隨后看了一眼旁邊的慕靖肖,繼而有些羞惱,如墨的眸子瞪著眼前的洛離道:
“旁邊還有人,別...”
“另外,宋師祖要見你,這里人多眼雜,你悠著點!”
說完,就扯了扯洛離的黑色衣袖,隨后連忙轉身,呼出一口氣,調整好表情后,匆匆往著遠處正廳而去。
見此,洛離歪了下頭,先是對著一側眼神復雜,默然不語的慕靖肖道:
“我還有事,慕少主先自便吧。”
“下次再聊。”
言罷,他就無視了周遭傳來的好奇目光,大步流星的隨著李青衣的足跡,一路走去。
只余下不少明里暗里注視著此地的人們,還在猜測著他的身份,以及與這太乙道新任道主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