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蘭相鷹心中喜色迸發,那護衛下去帶人,未過片刻,一身白衣簡便,面貌風華不似凡塵的元洪和尚,便面色淡然的在護衛帶領下,走到了這城府的正廳之前。
這里,正有好整以待的蘭相鷹,望眼欲穿度日如年。
看到那不遠處石道由遠漸近,慢慢冒出的強橫氣息,以及一抹白衣身影浮現,蘭相鷹眉頭一挑,有些驚喜。
雖未謀面,但只憑直覺,他就已經能判斷出這來自金狼王城的使者,不是個易相與的人物!
不愧是國師欽點的人物,看上去不顯山不漏水,但那一身深藏不漏的實力,只怕是比他還要高出三分。
蘭相鷹看著在自家下屬帶領下,踱步走上前來的白衣僧人,心下不住感慨。
這和尚一行一動,自有神韻相隨,即使是普通人,也不敢以貌取人,更別說是修為達到了四品之境的蘭相鷹了。
本來面對大夏軍方那么多的高手壓境,蘭相鷹還有些打怵。
可眼下要是能得這和尚的助力,即使兵力暫時有所欠缺,但在敵攻我守的情況下,只要后方支援能夠快些趕到,還是有些勝算的。
這樣想著,蘭相鷹隨即便對著眼前作了式佛禮的元洪,朗聲笑問道:“使者奉國師之命,自金狼王城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可需要先下去修整一番?”
“另外,國師遣使者前來,有沒有說后方的大軍支援,何時能到?”
“這大夏的攻勢兇猛,雖然眼下被阻攔在了迦葉關之外,但一旦讓其入關,那么形勢便將直接逆轉,所以容不得有絲毫馬虎啊!”
剛一照面,還未曾等待元洪說話,蘭相鷹便迫不及待的開口。
他是真不想背鍋。
那夏皇洛離的戰績,即使隔著一道草原,他也是素來便有所耳聞的,再加上短暫的幾次交鋒,細細數落下來,也都是以草原一方吃了悶虧為結束。
因此即使眼下后方有高手前來,給他吃了一記定心丸,但要是援軍未至,他心中的那塊大石,還真未必能夠完全落下。
而聽到蘭相鷹的話語,元洪則是輕輕一笑,搖了搖頭,“將軍不必擔心,萬事有我。”
“小僧與長生教宗有舊,往日里便是一門傳承出來的師兄弟,此次前來就是得了師兄的法旨,欲助閣下守城一臂之力的。”
“至于援軍,據說金狼王對于此事也是甚為慎重,一有消息傳去,便是調兵遣將,因此想必援軍不日就將到來,只需閣下和眾將士多多堅持幾日,援軍自然將至。”
“另外師兄還命我去與那夏皇打個招呼,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那夏皇看在我宗名號的份上,說不定還能就此退兵,少費一番周折。”
“不過就是沒有萬全把握,所以事有不對,將軍還是要做好守城準備才是。”
說到這里,這僧人自己的心里都有著幾分憂慮,不過并未叫蘭相鷹以及周邊的侍衛察覺到,只是帶著幾分寬慰,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而守著迦葉關的北蠻主將蘭相鷹,也并未注意到元洪的顧慮,他只逮著了元洪話語里的些許關鍵細節。
當他聽到元洪說自己與長生教宗,那位在傳聞之中打破了人神界限的高人,乃是師出同門時,他的表情是又驚又喜。
“師出同門...能走出像是大師和國師這等天縱奇才的宗派,那肯定不是北玄域的小門小派吧。”
“淺水里出不來真龍,閣下莫不是中土,亦或者東海的大派高足?!”
這些地方,在大夏都是傳記中記載的神仙之地,而在更加偏遠的草原,那幾乎就與傳說沒有什么兩樣了。
是以,無怪乎蘭相鷹會有此表情。
畢竟傳說化為現實,總是會有幾分傳奇色彩加持的。
聽到這里,白衣僧人輕輕頷首,坦然承認,“將軍猜的不錯,我輩便是出自中土佛脈,天下佛道三宗之一的金剛寺。”
“夏皇洛離既得皇帝之位,自然會對我派有所耳聞,希望此去,等結個善緣,讓兩方放下兵戈,免去一場災禍罷...”
佛脈三宗之一,金剛寺!
雖說草原偏遠,但到了蘭相鷹這個地位,對于那些有真正高手存之于世的地方,還是多少都有些耳聞的。
而像是金剛寺,據傳更是云霄榜上有名的大宗師,親自坐鎮之處!
那可是真正的圣地啊!
難怪眼前的僧人可以大言不慚的說出,只憑一言便有機會叫那大夏退兵的張狂之詞...
如果他和教宗的身份為真,那說不定夏皇還真有可能心生顧忌,從而讓步呢!
“此次能有大師與國師相助,實乃是在下和王庭之福。”
“無論是否能勸退這夏皇,迦葉關,應當是可以撐住得了。”
大松了口氣的蘭相鷹,將方才盡數宣泄的怒氣一朝散去,終于流露出了笑容。
可就在二者攀談之際。
外界。
那城墻上的烽火狼煙,卻驟然升起。
無盡的馬蹄紛踏與喊殺之聲,接連而至!
與此同時,守備在迦葉關前的北蠻將士,一個個都是在第一時間便反應了過來,在守將的率領下整裝待發,上了城墻。
大夏的軍隊,來得遠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
城墻處的消息,很快便在守關將士的稟告之聲中,傳遞到了蘭相鷹與元洪的耳中。
一將士接到城墻傳令,十萬火急般的便跑到了蘭相鷹坐鎮之處,將消息急切道出:
“將軍,大夏人席卷足足三四萬精銳鐵騎,已至城關之外,也不下馬攻打,就是在邊上馳騁晃悠,給予我部壓力!”
“他們的后方大軍應該是還沒到來,我等該如何應對?”
乍聽此言,本來還在談論的二人,無不是面色一變。
誰也沒有想到,這大夏的兵鋒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元洪眉頭輕皺,雙掌合十捻著褐色的佛珠,道:“阿彌陀佛,該來的總是也避不掉。”
“將軍,隨我一同前去城墻,看看那位夏皇陛下,有沒有親自到來吧。”
雖說并不曉得此事能否抗住,但元洪心知,這金狼王庭到底還是自家師兄的成道之機。
如果被滅了,那他這一身并不穩固的天象果位,怕是起碼要去了十之五六,甚至跌落神壇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都得盡上全力。
哪怕只是看在同門情誼上,也必須得與那夏皇對上一場。
“好好好!”
“那在下就靜等著觀摩大師風姿了!”
聽到白衣僧人沉吟片刻道出的言語,蘭相鷹自是大喜,連忙伸手帶路,作勢邀請道。
他等的就是元洪這句話。
畢竟有沒有真本事,總得拉出來遛遛才知道。
須知道論境界,他和元洪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平輩論交,誰也不比誰高。
那么為什么蘭相鷹要將自己的姿態放得這般低微?
一是因為身份,二是有求于人家,其三嘛,便是想看看這位大師,到底實力和本事有多高。
不然都是兩只眼鏡一張嘴,就算他修為差了這僧人些許,又哪里犯得著如此恭敬?
可不就是想借著他的手,將此次戰事給平息下去嗎!
要是一切都能順利解決,落下幾分顏面,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心下想罷,各懷心思的二人,便動用真氣快步出了城府,往著城關奔走而去。
雖說外界大夏鐵騎只攻不打,但要是他們因此便掉以輕心,那萬一敵軍的武道宗師率先出手,局勢可就糟了。
所以,還是得快些趕赴過去,方為穩妥之策。
三萬鐵騎為首者,一身鎧甲,遙遙看著那遠處嚴陣以待的迦葉關,手執長劍,眸中帶著幾分點評的意味。
“北蠻人的這座城關,據說已經是草原南境最為雄壯的城關了。”
“可眼下真正見識到,卻也不過爾爾,以朕的目光來看,別說是北涼城外的山海關,就連幾十年前修筑的玄州邊關,都要比它強。”
“這種城墻,又沒有重弩和墨家機關為助,僅憑借著些許弩箭和石頭,就想阻攔住我大夏雄兵?”
“一群土雞瓦狗罷了!”
洛離眸中露出不屑。
草原人民風是彪悍,武力值也遠遠比大夏要高出不少,但那又如何?
一群由大大小小部落組在一起,從而構建成的軍隊,就算是戰力再強大,那也是一盤散沙!
如果只是進攻和劫掠的話,那這些家伙確實不是一般的悍勇。
但要論守城...
曾經鎮守北涼城足足十年的洛離,可是此道行家,自然比他們更加明白,城池該如何去防守!
在他的眼里,迦葉關從上到下無論是守軍城墻,亦或者是那設備,都太過粗糙了。
堪稱是一觸即潰!
主將的士氣高昂,無疑是能給予下方眾多將士極大的信心。
而聽見洛離此番言語,這支大夏最為精銳,由原北涼驍騎組成的精銳騎兵,當時就更加按捺不住了。
“陛下,末將請戰!”
“北蠻人只攻不守,區區箭矢滾木,焉能擋我大夏兵鋒?”
“要不莫等中軍到來,咱們便先行進攻,給他們點震懾,叫他們知曉知曉咱們大夏軍人的厲害吧!”
眾將士議論紛紛,躍躍欲試,有不少將領的眼中亦是燃燒著熊熊戰意。
但聽到他們的請命后,洛離卻只是擺了擺手,搖頭拒絕。
“迦葉關防守雖差,但守軍和高手都不在少數。”
“三萬騎不夠攻城,你們一個個莫要急,都給朕耐住性子。”
“反正都等了這么些時日,也不差這一時了。”
他雖然對于北蠻人的城池極為不屑,但再怎么說這迦葉關中,也有高手無數,以及足足十數萬兵馬的鎮守。
騎兵在曠野戰力非凡,可若是前來攻城的話...
就算是他親自上陣,也難保能得勝,因此還是算了吧。
他還沒有被一時的意氣沖昏頭腦。
之所以洛離率著這三萬騎兵,來這迦葉關前遛圈,就是想要以氣勢,去震懾一下那迦葉關中的北蠻人。
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經過了陳慶之上次大勝而歸,以及近些時日里兩軍數次大大小小的交鋒,這些北蠻子對于本來孱弱的大夏軍,都已經帶上了幾分忌憚。
所以洛離就是要叫他們,雪上加霜。
三萬騎就在這遠處站著,這些北蠻人肯定是出城不敢出,箭矢又射不到,只能干瞪眼。
而他們但凡有所懈怠,大夏的三萬騎,又會時時刻刻帶給他們沉重壓力,叫他們心中生出對方即將進攻的錯覺,時時不敢放松,心防更加疲憊不堪。
一直保持著高壓的心態,無疑是一件極為難以接受的事情。
面對著洛離和麾下眾將虎視眈眈的震懾,北蠻守軍的心境想必會越來越脆弱,一碰就碎。
在這種情況下,等到大夏中軍一至,只要能在戰場占據上風,那這所謂的草原雄關,還不是彈指可破?!
這可比帶著三萬騎兵,去不計生死的拿命打要強出許多。
底下的將士們可以頭腦一沖熱血上涌,但是洛離作為主帥,卻決不能拿他們的性命去開玩笑。
聽到洛離的吩咐,本來興致高漲的眾多將領回過神來,也不再去繼續請命了。
他們之所以會這般囂張,其實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夏在北蠻人面前依舊積弱太久了。
誰也沒想到,這次兵出塞外,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打出這么多長勝仗!
一時間,這些大頭兵和老兵油子們,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也實屬正常。
一側,重新披上黑袍的延憐秋,正跨著馬匹跟在洛離的后方。
她有武道八品的修為,又有著先天大將護衛周全。
放著這種家伙在后方也不保險,所以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洛離準備讓延憐秋帶著她那些部下,在這關頭前為大夏多殺幾個北蠻人。
就算事有不對,以這少女的修為,她也絕對不可能在洛離的眼皮子底下逃脫。
這就是為何洛離要將少女帶在身邊的原因所在。
此時,當延憐秋看到這些將士如此興奮,全然沒有對于戰爭的恐懼之時,眸中也適時的露出了幾分好奇。
“這些將士,對洛離這皇帝可真是尊敬...”
“而人類之中,貌似能將生命都拋之腦海,愿意為其效死者,大都是因為他們都將自己的信仰,寄托在了對方身上。”
“大夏,有意思。”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去看看。”
延憐秋心中暗想。
隨后,她的目光有所異動,便見到了那遠處的城墻頭上,突有道身影凌空虛渡,便孤身一人往著洛離和大夏的軍隊處,翩然而來。
這一幕,不單單是她,別人也同樣看得到。
當所有排頭的騎兵,都將目光匯聚在那一襲白衣,頭頂六戒的青年僧人身上時。
他的身影,也緩緩落在了這三萬騎兵之前。
僧人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面色全然沒有恐懼。
他的表情,就仿佛是在告訴眾人,他對面所面對著的不是兇悍的騎兵,而是佛祖坐下的善民眾生一般。
“小僧元洪,為金剛寺真傳弟子。”
“此次奉我師兄之命,特地來尋夏皇陛下,論道一番。”
白衣僧人面色淡然,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看上去一派高人風范。
他的言論一出,叫這四方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