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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老病死,人間常態

  目送著洛離身形消失于此,梁仲儒長嘆一聲,眉目間越發蕭瑟。

  李元長看著往日里嚴厲穩重的師父,一場大戰之后,竟然落得如此傷殘,不禁有些心酸。

  而他后方跟上來的燕刀門弟子見此,也是默不作聲起來,更有甚者,甚至都忍不住的想要落起淚來。

  “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生老病死,人間常態,莫說是為師,就連那當世一品大宗師,乃至于武道通天的武道天人,都未必能夠免俗,何況老夫焉?”

  “誰都會死,我會死,你們也一樣,總有一天都會離開這個世道。”

  “所以你們都給老夫下去,眼下扶風縣城千瘡百孔,你們戰死的師兄弟們尸才剛剛收斂,在這里陪著我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作甚?”

  “去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別在這里磨磨唧唧的,竟惹人煩。”

  雖然眼下梁仲儒透支了氣血,看起來越發衰弱。

  但在教訓自家弟子之時,他依舊還是那名燕刀門威嚴持重的老門主,威望仍在。

  看著老人甩開自己的臂膀,連帶著訓斥后方的燕刀門弟子時,李元長駐足片刻,終究還是無奈的開口,對著后方的眾弟子道:

  “師父教訓的是,你們還不速速下去?”

  見到師父和師兄一起開口,這些本來情緒復雜的弟子,這才開始慢慢挪動腳步,往著城墻樓下走去。

  梁華背著刀,直視著梁仲儒訓斥弟子。

  等到眾多燕刀門的弟子下去之后,他才突然開口,道:

  “五年之前,你向升龍拳道道主劈出的那一刀,他日之后,我會為你還回去。”

  “我招惹的禍端,我自己平。”

  聽到這冷不丁的話語,李元長身子猛然一轉,眼神中似是帶著激動,而一側的老人聞言,則只是沉默了半晌,到了最后方才有些釋然,道:

  “人家打上門來,想要找我燕刀門的茬子,身為燕刀門門主,老夫自然不能任他妄為。”

  “不過你只要活著,那老東西必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有時間能讓他消停些,也是件好事。”

  一老一少,目光都不在對方身上。

  他們目視著各自眼前的風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而李元長則是垂手侍立于一側,瞳孔間露出一縷他自個兒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師父和師兄,怕是得有十幾年沒見過面了罷...”

  心中想著,他的思緒也不禁飄飛到了久遠之前。

  那還是十數年前的事情。

  當年燕刀門主梁仲儒,還不是眼下這副老朽模樣,而門下大弟子梁華更是刀出七品,上有長輩支撐門庭不衰,下有杰出子弟資質超群,后繼有人。

  一時間,燕刀門風頭無量,在整個涼州都享有盛名。

  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能有這般成就。

  整個涼州上下,乃至于北境三州所有的武道宗派都認定了,這位燕刀門的棟梁之才,他日必能成為整個燕刀門近二百載內,都未曾有人成就的武道宗師。

  一時間,燕刀門威名赫赫。

  可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就在梁華十九歲那年,扶風縣城發生了一場大事。

  來自大夏中部蒼州的升龍拳道真傳弟子,夏云青游歷至雁門,連破七處武道門派,無論是年輕一輩高手,亦或者是年長成名之輩,盡皆都敗在了他那雙鐵拳之下。

  武者嘛,總還是有些傲氣的。

  少年人志得意滿之下,自然放出豪言,視這整個雁門武林如無物。

  攜帶著勢如破竹般的銳氣,夏云青只身走到了這雁門武林的最后一站,扶風縣城。

  之所以將此地選為最后一站,就是因為燕刀門是整個雁門江湖中最具聲威,最有希望誕生宗師的門派。

  一門兩七品,夏云青將燕刀門作為了他以戰養拳,蓄養武道真意的一道墊腳石。

  他希望能借助這成勢之拳,一路打遍大夏九州,越戰越強,最后擊破那道神海大關,登天而上,成為先天宗師。

  此舉本無錯。

  但錯就錯在,他太傲了。

  試武道,拜山門,即使最后獲了勝利,也要給敗者留下應有的尊嚴,這才是獨屬于勝者的氣度。

  可無冤無仇之下,夏云青每過一地,只要是勝了,那就會目空一切,蔑視各處武脈傳承,全然不將這些敗者放在眼里,即使這些道統有的曾經祖輩之上還出過宗師,也不例外。

  被如此羞辱,不少具備血性的武者自然怒而拔劍,以身捍衛了宗派的武道傳承。

  身可辱,信仰不能辱!

  出身與傳承,乃是一名武者的立身根本,如果連這都能被當做嘲諷的對象,那未免也太過貽笑大方了。

  所以,這才為后來夏云青的隕落埋下了伏筆。

  他的升龍拳道是強,這點無可否認,畢竟能橫掃一郡老少七品者,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獨到之處。

  但在梁華這位百年難覓的刀道奇才手下,他的武道根基,到底還是差了一籌。

  少年人都有血氣,這位來自升龍拳道的夏云青有,出自燕刀門出道無一敗的梁華,自然也有。

  夏云青在來到扶風縣城拜燕刀門山門之時,就已大放厥詞,完全視這燕刀門傳承于無物,就仿佛此傳承數百年的武道流派根本不值一提。

  對此,梁華性子本就桀驁,再加上這副不屑言語,他又怎能忍住?

  拔刀,對拳,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刀出鞘,梟敵首,血液濺三尺,捍衛宗門聲譽。

  這本就是無可厚非之事。

  前來踢館,自然就要做好踢館失敗,身隕于此的準備。

  可壞就壞在,升龍拳道的當代道主,是一名邁入六品境許久的成名宗師。

  而夏云青,更是他教授許久的親傳弟子,可以說是一步一步帶到大的。

  弟子被殺,做師父的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所以徒死師來,沒有宗師鎮壓底蘊的燕刀門,能頂住一尊赫赫有名的宗師壓力,沒有交出梁華這位真傳弟子,只是將其逐出師門,就已經是盡了平生最大之力了。

  梁仲儒抗住了升龍拳道道主的壓力,以弟子被逐出師門為理由,拒不交出梁華,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錯誤。

  而在李元長看來,他這位師父唯一犯的錯,就是沒將事情緣由從頭到尾,好好的耐心講給自家那位師兄聽。

  也就是因為這一樁當年的舊事沒有好好處理,才造成了這師徒二人十幾年都未曾見過一面。

  “十幾年了,師兄他估計也早就已經想清楚了。”

  “只可惜這兩人都犟的很,誰都不愿低頭去找對面,不愧是師徒二人,連脾氣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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