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響起。
一道身影緩緩出現。
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子,只是膚色很白,白的有些嚇人,給人一種極其虛弱的感覺,他戴著一頂烏黑色長帽,手中把玩著一塊玉石。
沒有穿官服,而是穿著一件藍綠色的錦衣,腰系蟠龍玉帶,富貴之氣撲面而來。
可目光當中,卻蘊含著冷酷,這就是程大人。
第三個問題,讓許清宵一怔。
但幾乎是一瞬間,許清宵的回答也響起。
“大人,何為異術?屬下聽不明白。”
他沒有否認,而是用這種方式回答,審訊是一門有講究的學問。
可以從神色、神態、以及說話方式來判斷。
許清宵早已經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如果直接否認的話,就意味著自己知曉什么是異術,因為對于一個正常差役來說。
異術這種東西,太過于遙遠。
只是,許清宵的回答,并沒有讓對方打消懷疑。
反倒是引來進一步的詢問。
“沒有修煉?你體內的寒毒是如何驅散?”
“而你又是如何入品的?”
“許清宵,我看過你的卷宗檔案,你修行武道數十載,也沒有入品,甚至說距離入品還相差甚遠,一夜入品,你還說你沒有修行異術?”
程大人的聲音愈發冷冽。
直接指出關鍵問題。
這一刻,許清宵深吸一口氣,他眼神充滿著惶恐與不安,先前所準備的所有說辭,他都舍棄了。
“大人,我當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被賊人拍了一掌,就暈死過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許清宵原先的說辭,其實就是逃犯修煉金烏淬體術,而后給了自己一掌,至陽之氣入體,逼出了陰冥寒毒,而后自己因禍得福,入了品。
可當看到這個程大人之后,許清宵就明白自己不能這么說。
這個人,并非等閑之輩。
如果把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恐怕適得其反。
謊言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可以不斷找漏洞,而你要不斷的去圓謊,想要彌補一個謊言,就需要另外一個謊言,反反復復幾次,你難以自圓其說。
所以不明不白的回答,勝過編造謊言。
“不知道?”
后者忽然收斂氣息,面容略顯得溫和,看向許清宵道。
“其實你莫要慌張。”
“修煉異術,的確是重罪,但你是因傷修行,情理上可以饒恕,再者我見你氣血旺盛,似火焰一般,而你目光有神,無入魔化妖的可能性。”
“你大可直接承認,南豫府也需要你這種人才,畢竟你不過二十歲就已經入品,又修行過異術,未來也有不少好處。”
“我今日找你,也并非是找你麻煩,主要還是追捕兇犯,你修煉的異術,恰好可以克制他,若你能幫本官抓到兇犯,本官升職了,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許清宵,莫要錯過這次機會啊。”
對方的聲音響起。
他語氣溫和,仿佛是肺腑之言,十分誠懇。
但這番話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或許真會上當。
許清宵兩世為人,不說是個老狐貍,但也沒這么愚蠢,這種哄騙之言,他一個字都不信。
“大人,屬下當真不知異術是何物,也根本沒有修行過這種東西,屬下真的迷糊。”
“不過,若是大人需要我幫忙,屬下也不是不可以承認,只是抓兇犯有些困難。”
許清宵露出諂笑,繼續裝糊涂。
“唉。”
然而對方搖了搖頭,慘白的面容上,露出失望之色。
他沒有多說什么了,只是輕輕拍了拍手。
下一刻,隔壁牢房當中瞬間響起了慘叫之聲。
“啊!!!”
凄厲的慘叫聲,讓許清宵頓時動容。
因為這聲音是趙大夫的。
幾乎是一瞬間,許清宵內心燃起怒意。
這家伙有點狠,也聰明的很。
整件事情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趙大夫,只要稍稍盤問一番,就能得知那天趙大夫與自己說過的三個解救之法。
想來陳捕快之前被召過去,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了。
所以這個姓程的第一時間抓來了趙大夫。
但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等自己死不承認時才動手,形成一種壓迫感。
讓人恐慌。
這審訊手段很高明,但也很卑劣。
一切事情要講究證據,這個姓程的根本不講究章法,直接動私刑,不按套路出牌,是個狠人啊。
這一刻,許清宵滿心的愧疚,但他更加明白一點的是。
如果趙大夫說出實情,自己只怕要倒大霉了。
而且趙大夫也要倒大霉。
大魏律法,知情不報,視為同罪。
慘叫聲足足持續了十息,許清宵不知道對方使用的是什么刑具,但無論是任何一種刑具都很殘酷,他心中愧疚,但更擔心趙大夫因刑而言。
“趙大夫。”
“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異術之事,涉嫌太大,本官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不過你放心。”
“只要你能說出實情,本官以性命起誓,恕你知情不報之罪。”
“你只是個大夫,醫者父母心,本官完全可以理解,絕不會加害于你,甚至還會稟告上頭,對你嘉賞。”
“可若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官可以保證,你走不出這大牢。”
程大人的聲音響起。
他沒有嚴問,相反他在攻心,甚至不惜以性命起誓。
這一刻,許清宵的確有些心悸了。
因為換他是趙大夫,估計已經招出來了。
畢竟自己與趙大夫非親非故,沒必要搭上性命來幫自己。
許清宵沉默,他不語不言,也努力地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還望大人明鑒,饒草民賤命啊。”
趙大夫虛弱無比的聲音響起,帶著哭腔乞求道。
“冥頑不靈。”
冰冷無比的聲音落下。
剎那間,又是一陣極其凄厲的慘叫聲。
聲音撕心裂肺,伴隨著一陣陣掙扎鐵鏈的聲音,從隔壁牢房傳來。
每一道聲音,都死死地印在許清宵腦海當中。
“大人!我當真不知道啊。”
“大人,求你放過草民啊。”
求饒聲刺耳。
許清宵內心飽受煎熬。
他的確想要活命。
但如果犧牲別人,來換取自己的性命,許清宵做不到。
再者自己是穿越者,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自己一人死就算了,沒必要拉上無辜之人。
這一刻,許清宵內心有些動搖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
趙大夫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招,我招,大人,我全招,許清宵找我詢問過自救之法,是我告訴他異術可以自救,我根本就沒想到他當真會去修行異術。”
“大人,草民也是受到牽連,此事與草民無關啊。”
趙大夫的哭聲響起。
他受了刑罰,普通壯漢都難以抗住,何況他一個花甲老人?
果然,隨著此話落下。
程大人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行,招了就好,本官說了,放你一條生路。”
聲音落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許清宵身上。
“許清宵,你還有何辯解?”
一瞬間。
人證已經出現,種種線索都指向自己,想要抵賴否認幾乎不可能。
整件事情最大的破綻,就是在趙大夫身上。
換句話來說,趙大夫招了,那么自己百口莫辯。
但就在一剎那間,許清宵腦海當中閃過一道光。
一瞬間意識到不對。
是的。
不對。
這人是不是趙大夫?
如果是趙大夫的話,為何要分隔兩個牢房?
怕自己見不得血腥嗎?
這顯然不可能的,反倒是在一個牢房,還可以用酷刑嚇唬自己。
可為什么要弄兩個牢房?
有詐。
另一個牢房內的人,不是趙大夫。
是模仿趙大夫的聲音。
這不是普通世界,這可是有仙魔的世界,就算是古代,也有易容術。
模仿別人的聲音也不是一件什么難事。
他在詐我。
許清宵在一剎那間想到了許多事情。
雖說此人來自南豫府,可南豫府的人也不能私自動刑,要是問出了什么東西還好說,問不出什么東西,你私自用刑就是大罪。
自大魏王朝,女帝登基后,對各方官員都給予了極大的限制,為的就是穩固朝廷。
而且無論自己猜的對不對,沒有見到趙大夫,就絕對不能承認。
“大人!趙大夫污蔑我!”
“我要與他對質!”
“屬下真的沒有修煉異術,要是大人非要將罪名加在屬下身上,那屬下也無話可說。”
“大不了就當個替罪羊,能為大人升官做出貢獻,也是屬下的榮幸。”
許清宵開口,不但說話,而且還譏諷了一句。
反正好話不聽,不如直接點。
此話一說,牢內的程大人笑了。
慘白的面容露出濃烈地笑意,顯得有些違和。
“沒有想到,區區一個縣,竟然能有兩個意志堅定之人。”
“當真是本官失算了。”
“既然如此,就當做是本官多慮了,還望李縣令恕罪。”
他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牢房門被打開了。
一行人出現在門外。
為首的是一名老者,穿著藍衣官服,鍍金銀鵲,頭頂官帽,神色有些不太好看,身后站著平安縣的捕快衙役。
一個個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程大人為府君大人辦事,嚴厲一些自然正常,下官也清楚,只要能調查清楚,證人清白最好。”
李縣令的聲音響起,不溫不火,同時來到許清宵身旁。
“既然已經查清了,下官可否將他帶走?”
他繼續問道,面容依舊是平靜。
“行,不過我還有幾句話要跟這位小友說說。”
程大人笑了笑。
眾人一愣,但也沒有多說,只是看向許清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