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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賀客

  宋家位在胭脂巷的尾巴,相鄰的冠蓋里是城中達官顯貴居中的地方。

  此刻,宋家也布置得花團錦簇,沿著門外搭了長長的喜棚,招待街坊鄰里。

  室內的主廳,則是供給有身份的要客。

  門外的喜欄上,只寫了大宋公子今日婚配的消息,小宋公子婚配的消息一個字也沒漏。

  一中午,宋夫人都在兩個娘家兄弟媳婦的陪伴下,迎接著客人,嫵媚日減尖刻日增的臉上笑容都沒停過。

  “姐啊,看來姐夫這些年人緣搞得不錯么,這五十桌哪里坐得下?”

  “是啊,姐夫好歹是一押司,鄰里官司少不得要請到他,這檔口哪能不來捧場?”

  兩個兄弟媳婦含笑奉承著。

  本來出嫁的大姑子,她們犯不著緊著,但宋夫人本家閻家就兩子一女,唯一的女兒宋夫人沒少受驕縱。

  即便出嫁在外,閻都判老兩口也還是向著自家閨女,超過了兩個兒媳。

  宋夫人笑僵的臉終于垮了下來,“你們姐夫也就那樣了,若不是我爹幫襯著,他這個押司的位子都坐不穩。

  瞧著吧,今兒各大公房能來一個主官,便算你姐姐我臉上有光了。”

  兩個弟媳只能寬慰,誰都知道宋押司沒那么大面子,各大公房的主官,誰會眼皮夾一個小小的押司?

  忽地,宋夫人瞥見了小宋公子身邊的小廝阿寧,怒火立時找到了宣泄地,才要吼嘯,又意識到場合不對,快步回到正堂,對著一臉死灰的小宋公子怒喝,“遭瘟的東西,還不去把那便宜貨接回來,還磨蹭什么?是不是憋著勁兒要給老大添晦氣…”

  宋夫人罵詞逐漸下流,小宋公子承受不住,只能怏怏出門,和阿寧牽了一頭瘦驢,邁著有千斤重的腳一步步往前去了。

  小宋公子才被罵出門去,正在主廳陪客的宋押司快步奔回。

  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雙頰有著病態的嫣紅,臉上現出幾分憂慮,“夫人啊,情況不大對啊,客人們陸陸續續在往外走…”

  “什么!”

  宋夫人大驚,趕回主廳,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了他娘家的幾個親戚。

  又趕去門外的喜棚,先前幾乎坐滿的喜棚,就剩了一地的糖果紙、瓜子殼。

  “這是怎么了?你這個老夯貨,怎么現在才來報,還不趕緊去打聽消息…”

  宋夫人大怒。

  宋押司一邊賠笑,一邊道,“派了,派了,瞧,人回來了。”

  一個小廝快步沖了進來,“啟稟夫人,老爺,是城里來了泰和班,大家都去瞧熱鬧了。”

  “什么,泰和班!”

  宋夫人尖聲道,“燒得慌,燒得慌,這是誰家啊,也今日大婚?”

  宋押司搖頭,“事前也打聽過啊,沒聽說和哪家貴人沖在一處啊。小敏,是誰家,打聽出來沒?”

  小廝道,“我先回來稟報,六哥去查了…”

  話音未落,又一名小廝沖了進來,“夫人,老爺,查清楚了,是城西柳家…”

  “哪個柳家?”

  宋夫人皺眉,城西沒聽說有豪大家啊。

  那小廝道,“就,就是和咱家小公子定親的柳家。”

  “啊!”

  宋夫人柳眉倒豎。

  宋押司面有慚色。

  昔年他和柳朝元相交,柳朝元待他如弟,柳朝元何等身份,乃是東華學宮的一位執教,比他一個押司不知高了多少,絲毫不看低他,兩家還約為姻親。

  如今,柳朝元身死未久,他家夫人就作了這么一出,宋押司深深慚愧,但被母老虎壓制多年,反抗無能。

  “瘋了,瘋了,你個老夯貨,現在還把他們孤兒寡母當好人,這是明擺著不肯中午迎親,傾家蕩產請來了泰和班,就是要逼著咱們收回成命。嘿嘿,她不要臉,我也不怕丟臉,我現在就過去,看他們女兒嫁是不嫁…”

  宋夫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十萬點冒犯,氣急敗壞地吵著,領著兩個弟媳,幾個仆婦,小廝,氣勢洶洶往柳家趕去。

  宋押司一跺腳,也追了過去。

  柳家。

  屋外,泰和班的彩車上,一出一出的表演,精彩紛呈,半個東華城都驚動了。

  捕盜司的兩個中隊,親自出馬,在柳家門前清出了大片場地。

  柳夫人被左鄰右舍的婦人們圍著,恭喜的話說到沒邊兒。

  柳天和他渾家也興奮得不行,來來往往支應著。

  “陳叔,寧夏這也太破費了吧,弄出這么大陣仗,我家這小門小戶的實在接不住啊。”

  柳天嘴上這樣說著,激動得直搓手。

  柳家這一炮打得極響,連他就學時多年不往來的同學們都驚動了,已經在門外新打起的十幾間長棚里,足足坐滿了兩桌。

  陳管事樂呵呵道,“當初就知道他不凡,現在看來,越發不凡了。至于能做到哪一步,我也說不明白,但區區宋家,肯定是壓不倒你家了。

  呀,迎客,趕緊迎客,這是中公房的孫房長,大人物啊…”

  陳管事趕忙先迎了上去,扮演起了知客先生。

  柳天隨后迎上前去,連連作揖,又趕緊讓渾家過去請柳夫人。

  畢竟來客身份太過貴重,不闔家親迎,說不過去。

  柳夫人才迎出門來,孫房長拱手一禮,“豈敢勞夫人親迎,下官不請自來,失禮失禮…”

  柳夫人正待說話,便有聲道,“的確是失禮了,失禮的還有我等,夫人千萬勿怪。”

  陳管事驚聲道,“巡檢司司長,捕盜司司長,左右衛衛將…”

  柳天一個不認識,陳管事這一報名,他腦子只剩一片嗡嗡。

  還是柳夫人穩重,提心吊膽地支應著來客,讓柳天趕緊將客人請進主廳去。

  “他陳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寧師兄人呢?”

  柳夫人怎么也沒想到寧夏會鬧出這么大動靜兒。

  陳管事笑道,“嫂子,你就不用多想了,柳執教生前和寧夏相交最善。柳執教亡故,寧夏想有所表示,也是人之常情。

  嫂子你收著就是,不為旁的,也為你的這一雙兒女。”

  柳夫人點點頭,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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