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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眾叛親離

  陸定遠越說越氣,到后面幾乎是在吼了。

  他原本是能過好日子的,做著小生意,兒女雙全。

  可這一切,全給毀了!

  他雙目赤紅,看趙雪蘭的眼神,再無從前的孺慕之情,甚至連后來的厭煩都不如。

  那,是什么?

  看清楚他眼底的恨意,趙雪蘭踉蹌著,摔倒在地。

  若是從前,她受傷,陸定遠再怎么生氣也會過來哄她。

  可這次,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沒有伸手。

  僵持了幾分鐘,他被人叫走了,灰撲撲的進了礦洞,頭也沒回。

  趙雪蘭沒人拉也沒人哄,呆呆地坐在地上,愣了好久才回去。

  她本就大病初愈,哪經得起這番折騰。

  回去后,又病倒了。

  這回病得更嚴重,甚至她自己連藥都不想喝。

  親戚來看她,她只是睜著眼睛,默默淌淚。

  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呢喃著:“這是在怨我,這是在恨我啊。”

  最在意的兒子,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他眼前的兒子,恨她。

  恨毒了她。

  可她還不能死。

  因為陸保國又欠錢了。

  是的,那些欠條,全轉移到陸定遠身上后,他又欠錢了。

  這回欠的不是刀疤臉了,他找了別人借的錢。

  人找上門來,直接把屋里頭還值點錢的全給搬走了。

  趙雪蘭病得躺在床上,哪里阻攔得了。

  好不容易等到陸保國回來,又是喝得醉醺醺的。

  爭執了幾句,他又上手。

  之前打過那一次,趙雪蘭三哥什么的還是說了陸保國的。

  畢竟師出無名,這么大年紀了鬧成這樣挺難看。

  可現在呢?現在理由夠夠的了。

  “家伙什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本來就缺錢,現在家里還被人給搬空了,陸保國可生氣了。

  別人再來勸他,他也振振有詞:“女兒女兒看不住,兒子兒子不見她,飯也不做,也不干活,天天睡床上躺尸,該她的啊?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可拉倒吧啊?地主都打倒多少年了!你爸死了多少年啦!還做你大小姐的夢吶?你爸骨頭都爛成泥啦!”

  這話趙雪蘭聽得真真切切,她哭得肝腸寸斷。

  要不然咋說,枕邊人最知道哪里痛呢?

  這一句句,都是最戳她心窩子的話。

  旁人也不好說了,確實連女兒都跑了,兒子也不見,這做人,算是做到一定份兒上了。

  見眾人不吭聲,陸保國更有理了,指著趙雪蘭說她敢再躺床上挺尸,他就見一次打一次。

  說完,當著趙雪蘭三哥的面,他揚長而去。

  趙雪蘭拉了她三哥的手,淚流滿面:“哥啊,我心里苦啊!”

  她要強了一輩子,誰成想,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的,到了該享福的年紀,反倒遭遇了這些。

  “你啊。”她三哥嘆了口氣,也沒辦法:“現在家里頭都叫我不要管你,我也沒有辦法,你還是趕緊好起來吧,陸保國這混賬,是真個說得出,做得到的。”

  在他面前哭,趙雪蘭其實也有示弱的意思。

  本是想著借他的口,讓家里人出面為她撐腰,誰成想竟然得了這么一句。

  淚水僵在臉上,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看她這樣,她三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會以為,這樣鬧一鬧,從前的事就過去了吧?”

  咋這天真呢?

  “家里人都覺得…你做人太毒了…養了十幾年的兒子,說趕就趕,說你沒良心的…”

  自那以后,斷絕了往來,到現在都不走動了。

  趙雪蘭收了淚,甩開他的手,恨聲道:“好好好!是我狠毒,我沒良心,行了吧!你們都有良心!都是好人!都不要管我!”

  她發著脾氣,如往常一般翻過身去,拿后腦勺對著她三哥。

  若是平常,他肯定會好聲好氣地哄她的。

  可這回,等了很久,也沒等來一句軟話。

  良久,她僵硬著,慢慢回過頭。

  床邊空空蕩蕩,她三哥,早就走了。

  不知怎的,趙雪蘭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眾叛親離。

  沒有退路后,她只能強撐著好了起來。

  每天做事,種菜種地,家里沒男人干活,里里外外都得她來。

  心里有股精氣神兒,想著努力干活,過得凄慘一點,能讓陸定遠看了心軟,跟她和好。

  可是,回回去找,回回吃閉門羹。

  陸定遠自從那回見過她以后,再不肯見她。

  去他在礦上的家,兒媳婦恨毒了她,別說孫子了,孫女都見不著。

  鬧?她鬧不起來的。

  這邊確實如陸定遠所說,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守。

  如此過了半月,趙雪蘭的精氣神被磨光了。

  地也難種,明明她這么努力了,還是種不出什么菜來,以前這些地都是陸保國侍候的。

  做什么,什么不順。

  可她心里還是有盼頭的。

  一個月一千呢,雖說日子難熬了點兒,但好歹還是能熬下去的。

  沒有辦法,他們沒有別的經濟來源。

  現在辛苦點,只要把這債還完了,總還是有辦法想的。

  下意識地,她忽略了陸保國新欠的錢。

  等人打上門來,趙雪蘭才崩潰了:“沒錢,我沒錢,我真的沒錢了!一分錢都沒有了呀!”

  碗都是湊和著用的,連托人去找陸美娟陸小娟的錢都沒有。

  “那我們不管。”新債主比刀疤臉更狠,逮了陸保國過來,切了他一根小指:“下個月再不還,再切一根。”

  就看,陸保國有多少根手指頭夠切的。

  趙雪蘭被他們嚇懵了,哭著喊著說有錢:“我,我還有個兒子!我兒子陸懷安!他錢好多的!”

  屋里驟然一靜。

  陸,懷安?

  疼得臉色煞白的陸保國也連連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對的,對,我們還有個兒子,你們找他要去,他可有錢了,這點錢對他不算什么的!”

  幾個人對視一眼,陰惻惻地笑了:“陸懷安?那個大年三十跟你們斷絕關系跑了的?真當我們不知道?他會幫你們還錢?騙鬼呢,誰信你們啊!”

  要真有這么個角色,刀疤能不把人逮來扛債?

  他們不相信陸懷安會幫他們,陸保國也確實找不到陸懷安,連個聯系方式都說不出來。

  最后趙雪蘭為了盡快讓他們答應給陸保國止血,只得又答應讓他們把債務壓到陸定遠身上。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實在沒辦法了,兒子會體諒她的…應該…

  煤礦里挖了好些天的陸定遠還在盤算著怎么想辦法遞消息出去。

  他不能再拖了,雖然這些人沒難為他,但他不能真折這里頭。

  好不容易搞了點錢,攢了二十塊,想著拖人遞個話出去,打個電話什么的,好歹把他們先撈出去。

  結果還沒出門,新債主就找到這邊來了。

  不僅把錢全拿走了,還讓他每天下了工去他們那邊挑沙子。

  “你娘老子說的果然沒錯,你確實是有錢。”小混混們哈哈大笑,一副安心的樣子。

  他媽?

  陸定遠心狠狠一沉,面部抽搐很久,才沉聲道:“是我媽…是趙雪蘭讓你們來的?”

  “那不然呢?”小混混們踩在椅子上,拿著那零零碎碎的二十塊,拍了拍他的臉:“你最好是乖乖的,我告訴你,今天切了你爸一根手指頭,他可都說了,下回切你的,你們再要還不上,我兩個都切!”

  額角青筋直跳,陸定遠咬著后槽牙,閉上了眼睛。

  這話,陸保國說得出來。

  等他們走后,陸定遠抱著他兒子,狠狠哭了一場,跟他媳婦說,以后,他沒爸媽了。

  權當,他爸媽死了吧!

  沒得這么坑人的!

  他們這是真的把他往死里整啊!

  “到這個份上了,差不多,可以去見他了吧?”龔皓遲疑著,看向沈如蕓。

  原先他們想的,也就是這樣。

  沈如蕓嗯了一聲,卻又搖搖頭:“不急。”

  現在還沒有到絕境,陸定遠輕易不會做決定的。

  “他現在說的,不過是氣話罷了。”

  畢竟趙雪蘭待他還是真心的,想割舍,哪有那么容易。

  “那,會要多久?你那邊項目拖不了太久吧?”龔皓有些頭疼,蹙眉道:“陸保國也真是,居然又惹上了這群人,我們只搞定了刀疤,那群人可沒打過招呼,他們不會真把陸保國給弄死了吧…”

  這些人下手沒輕沒重的,可別到時把陸定遠也搞傷了。

  他說的這一點,沈如蕓也有想到:“多安排點人,把陸定遠一家都盯緊了,尤其是那個小的。”

  那孩子體弱多病的,這些天她只能暗地讓人多照看著點,趁兩夫妻下去挖煤,幫著喂了些奶粉什么的補充營養。

  她是想著自己的孩子,著實不忍。

  還是快刀斬亂麻吧,不能拖久了。

  “用不了多久的,只是總得要他主動找上來,我們才能出面。”沈如蕓畫著手稿,這幾天她趁著有空,畫了不少設計圖:“就這幾天,會有結果了。”

  一場雨過后,天氣驟然轉冷。

  這邊基本都沒有秋天的,炎夏一夜之間就能入冬,鄉下天氣愈加寒冷。

  本就體弱的孩子,滿月就折騰奔波,一直以來小病不斷,雖然最近將養好了些,但哪里受得了這么急驟的天氣轉變。

  這日還下著雨,孩子又發起燒來。

  陸定遠白日累了一天,半夜被搖醒,還有些迷糊:“怎,怎么了?”

  “兒子發燒了!豆豆他燒了啊!這回燒的太厲害了,喊都喊不醒!”他媳婦急切地哭喊,拼命地搖晃他:“怎么辦!我們得去醫院才行!”

  這一下,陸定遠睡意頓消,整個人一咕嚕滾到了地上,幾乎是趴在兒子身邊:“豆豆,兒子!”

  豆豆已經燒迷糊了,小小的人兒,跟個破布娃娃一樣躺在那里,沒有一點動靜。

  陸定遠眼一紅,想都沒想,直接披著蓑衣跑出去。

  卻又被看守的人逮住,帶到刀疤臉面前。

  陸定遠哭得真心實意的:“我不是想跑,我是想去醫院,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會跑,我女兒還在這,我媳婦也不去,我帶他去看看醫生,行不行,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他再沒要面子什么的,一個勁地哭求,每個頭都磕得真心實意,腦門很快就青了。

  “嘖。”刀疤臉被吵醒,心情很不美妙。

  本想一腳踹過去,想起沈如蕓的囑咐,又硬生生頓住。

  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打了個呵欠:“隨便,我難道還怕你跑?你跑到哪里我都能逮回來。”

  聽他這意思,陸定遠狂喜:“好的好的,我絕對不跑,謝謝。”

  說著他就爬起來,刀疤臉涼涼地道:“去醫院,你有錢么?”

  陸定遠頓住了腳步。

  沒有。

  他一分錢都沒了。

  都不需要刀疤臉提醒,陸定遠先跑回了陸家。

  太過急切,蓑衣太重了,他救子心切,直接把蓑衣甩了,在這雨夜里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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