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安笑笑,沒拒絕,只讓他好好待龔蘭:“她太苦了,你原也說過,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不是么。”
錢叔自嘆慚愧。
經過這件事,倆人反而磨合得更親近了些。
平日里有些什么事,意見相左的,錢叔也知道讓一讓,倆個都要強的人,互不退讓,怎么可能過得下去呢?
龔皓一直冷眼旁觀這件事情的發展,直到他們完美解決了,才松了口氣。
他也沒瞞著陸懷安:“說實話,當時瞧著情形不對,我是準備叫他們離婚的。”
如果錢叔一意孤行下去,離婚收場是必然結局。
陸懷安搖搖頭,笑了:“磨合是正常的,任哪對夫妻都會吵嘴,慢慢也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啊。”龔皓看著他,頗為好奇:“聽茂哥說,你跟嫂子連吵嘴都沒有過的。”
“那…”
陸懷安頓住。
怎么可能,會沒有吵嘴呢?
從前,沈如蕓身體不好,他們也是時不時會吵一架的。
她性子倔,又不肯服軟的,做了決定就卯著勁一定要干成。
他呢?當時也事事不順,賺不到錢,日日只能悶頭做自己最厭煩的田里活計,心情當然好不到哪里去。
中間他媽還挑撥,外頭又有人搞些事。
他們倆時不時的就得吵上一架,好在倆人都不記仇,吵完了,事情就翻篇,日子還是照樣過。
可那日子過的,當真是難熬。
后來孩子大了,他想做點生意,沈如蕓一直很支持。
老本都給他,拿去做生意,做過一些零零碎碎的,有虧有賺。
有一次好容易賺了筆大些的,他原想著帶她去治病,結果被人舉報了,血本無歸。
明明日子那樣難,他都想離婚,讓她稍微過好點。
偏偏她就要跟著他過,說不信他一輩子都窮。
她說他其實很聰明,腦袋瓜轉得快,本性也不壞,分明就是做生意的料。
可惜的是那一世,熬到倆人都白了發,他也沒做成什么生意。
年少時說,莫欺少年窮。
中年時說,莫欺中年窮。
老了老了,難不成還能說莫欺老年窮?
陸懷安忍不住嘆了口氣,笑著搖搖頭:“我們…不一樣的。”
具體哪里不一樣?他沒說。
倒是看諾亞的帳的時候,陸懷安有些驚訝。
雖然鄧健康這邊確實沒拉到很多單,有時甚至需要諾亞這邊分些訂單給他們做。
但是他們產量還是沒下降過的。
“這是?”
陸懷安忍不住往回翻了一下,看諾亞前幾個月的盈利額。
怎么突然之間,幾乎是翻了個番?
這不可能吧…
“哦,這個啊。”龔皓湊過來看了一眼,明白他在疑惑什么了:“這個,還真得多謝蕓姐。”
原來自從沈如蕓給諾亞出設計圖之后,他們的銷量就開始直線上升。
南坪這邊慢慢發展起來了,該修路的修路,該開店的開店。
服裝店都開了幾家,他們進貨又喜歡跑沿海去進,自然搶了綜合商場這邊的生意。
吳經理之前還挺郁悶的,過來跑了幾趟,讓他們也跟著學一學沿海這邊的服裝款式。
他們答應了,但是沈如蕓設計出來的衣服,壓根就不是沿海這些。
她設計的服裝,非常獨特,旗袍這些已經很美了,她自己都搞了個店,但這次賣得火的,卻不是旗袍。
“是一些很多種類的裙子呢。”龔皓想了想,從中間劃下來:“其實前面沒出這些衣服的時候,沒什么變化,但這些裙子掛上去以后,銷量直接翻倍。”
那陣子,補貨補得手麻。
尤其是趙芬,她剛回去崗位沒多久,生意就不好了,單位里還有人說閑話,說是人家看她生過孩子變丑了不想來買了。
可把她憋屈壞了。
現在呢?
他們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那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也只讓圓圓打了下手,其他人她一個都沒要。
陸懷安仔細地看完,沉吟著:“那看來,如蕓設計的衣服,確實反響很不錯。”
“是。”這個事情龔皓知道得更多:“她店里有一個女孩子,好像也是學生來的,也畫了不少,還挺不錯的。”
略一沉吟,陸懷安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出面吧,找她和如蕓聊一聊,簽個合同。”
嗯?龔皓懵了。
他自己媳婦兒,他們的老板娘誒!居然也要簽合同?
陸懷安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著點了點桌面:“簽了合同,她們更名正言順,出什么事,我們也有理由幫忙頂住壓力。”
雖然不懂,但他覺得很厲害。
龔皓沉吟片刻,還是果斷地點了頭:“行,我回頭就起個章程。”
兩個設計師,因為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所以這份設計工作只能算是兼職來的。
工資照給,不用來廠里做事,只要每月按時交稿子就行。
其他福利待遇,和工廠員工一樣。
“可以。”
陸懷安把事說完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剛走到門口,龔皓叫住他:“對了,陸哥。”
他起身走過來,笑著問:“你們高考的成績出來沒?”
“還沒有。”不過算算日子,應該也快了:“不過我們得先估分,然后去填志愿了。”
和后邊不一樣,他們現在八五年,是七月考試的。
考三天,七號開始,九號結束。
現在一晃眼,要填志愿了。
還是有點坑的,先估分,填志愿,成績出來后,不管滿不滿意錄取的學院,不能不去,如果不去,或者主動退學的話,需要三年以后才能再考。
“不過現在比較緊張的還是孫華啦。”陸懷安笑了笑,孫華馬上要中考了。
這倒也是。
估不估分的,沈如蕓的志愿基本不會有什么變化。
她這成績,不填頂尖的學院,學校老師都得跟她急。
至于陸懷安,他估的分就保守了些。
“我語文還行,數學考的一般,英語是卷子簡單,但其他科目基本全是半蒙半猜的…”
陸懷安琢磨著這成績出來估計不會高到哪去,還是填個保守些的學校吧。
“那你準備填哪?”
“唔,南坪這邊的吧,我廠子在這邊,也不好跑太遠。”陸懷安琢磨琢磨,他的分數估計不會太高。
現在錄取時,是按照重點本科、一般本科、大專和中專的順序錄取。
沈如蕓看著他寫下的學校名,有些憂郁:“那,如果我過去讀書,我們豈不是又要好久才能見一面啊?”
“那也沒有。”陸懷安其實心里一直蠢蠢欲動來著:“你過去也好,我準備到時有機會啊,就在北豐這邊也買點房子,咱們倆娃呢!”
至少一人一套吧!
“啊?”沈如蕓瞅瞅這倆奶娃娃,都要被他氣樂了:“想這也太遙遠了吧!?”
“不遠不遠。”陸懷安美滋滋:“先買好,回頭他們要結婚了,現成的就有房子。”
不用也能轉手,左右比后邊要便宜多了。
看他全然不在意的樣子,沈如蕓深呼吸,只得安慰自己:反正有錢,大不了每周放假都坐車回來。
填完志愿,這就真的只能靠等了。
孫華也在緊張的氣氛里,參加了中考。
接下來,就只能是等成績出來了。
沒等成績出來,錢叔先臉色慘白地跑了過來。
見到陸懷安,他定了定神才道:“老馬跑了。”
跑了?
陸懷安有些震驚,馬上又放松了。
他不是有廠子的嗎?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
“又被抓起來了。”
南坪市可是在這點上吃過大虧的,當年淮揚廠長卷款跑了,把他們整的焦頭爛額,怎么可能還讓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老馬跑的的消息都還沒傳出來,就已經聽到了他被抓的消息。
也就錢叔這邊,老馬托人帶了封信給他。
陸懷安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接過信抖開。
見字如面 可以說,如果不是被抓的話,老馬也算是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在信里,也坦誠了自己的錢的去向。
當初他有了錢以后,結識了幾個會玩的朋友。
接觸的賭。
一晚上,從淮揚這邊賺的錢,直接翻了倍。
錢可真的太容易賺了啊。
老馬現在想想,都覺得驚心動魄。
做實業有什么意思?擔風險,來錢慢,勞心勞力不說,還吃力不討好。
像他們這種生意,轉個手賺一大筆,坐一晚上直接翻番。
這種錢,賺起來才痛快!
賺過了快錢,老馬對生產就不上心了。
這種訂單,做完了還沒他坐半小時的錢多。
當然,這事有輸有贏,他又不是賭神,偶爾輸一點,他覺得還是能接受的。
有時連輸幾天,總還是會贏回來的。
可是后面上邊讓他吐錢出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輸了不少了。
他索性整夜整夜地賭,想翻本。
心里頭都想好了,翻了本,他再也不碰這玩意了。
可是,越想贏,越輸。
越是輸,他就越不甘心。
上頭催的急,銀行讓他還錢,他不賭怎么辦?
只要翻番,他就夠錢了。
賭得紅了眼,一晚上,他把所有盈利都輸光了。
幸好,老錢夠意思,借了錢給他。
一晚上,他又贏回來十五萬。
但這也不夠。
“后面,他不僅把所有錢都輸光了,而且還…”
錢叔捂眼,不忍再說下去。
“賭鬼都這樣。”陸懷安是一點都不意外的,他皺了皺眉:“這些跟他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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