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沈如蕓豆大一滴的汗,這還有什么確不確定的?
陸懷安果斷地道:“確定!我現在就去交錢!”
“那倒不用了。”
他們之前交了一筆錢的,后面出院會從里頭扣。
醫生檢查了一下,確認開了三指,便給沈如蕓上了鎮痛泵。
沈如蕓都感覺整個人是懵的,緩了好一會,才聽到護士在嘆息:“你男人待你可真是好,真上心,也真舍得。”
另一個護士嗯了一聲,也頗為感慨:“上回那個產婦,疼了三天三夜,都翻白眼了,都沒舍得用呢。”
都不用找例子,外頭這么多,3號病床的病人就已經疼了兩天了。
所以,一開始陸懷安過去找的時候,醫生真沒當回事。
這才哪到哪,不到萬不得已,一般沒人會花這個錢。
沈如蕓默默聽著,眼淚一路淌下來。
東西是真的貴,也是真的有用。
幾乎是麻藥推進去的一瞬間,她就感覺渾身一輕。
全身繃緊的肌肉緩緩放松,感覺整個人像是泡在了溫水里一樣。
熬了一下午,她人都沒什么勁了。
先前全因為痛,她都沒覺著累,現在精神一放松,她人也困了。
“困了就睡,醒來吃點東西就行。”
把人推出去,陸懷安正在門口等著呢。
護士笑著說了兩句,沈如蕓只隱約聽了說要給她擦擦汗,然后就昏沉著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身上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
外頭天都亮了。
周轉的產婦們有的睡了,有的還在哭,外頭還有人在扶著欄桿走。
陸懷安趴在床邊睡著,沈媽跟他輪著來的。
看到她醒了,沈媽輕輕地問她:“感覺怎么樣?還痛不?”
沈如蕓感受了一下,痛還是有點痛的,并不是說直接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但這種隱約的痛,相比于之前的,她感覺最多就是有人輕輕地捏她,一點都不覺得疼。
她微微地笑起來,輕聲道:“不疼了。”
聽到她說不痛,沈媽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哎喲,那就好,那就好哦。”
趴著的陸懷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抬起了頭,聽到這話也笑了:“不痛了就好,感覺怎么樣?餓不餓?”
不說還好,一說還真餓了。
沈如蕓借著陸懷安的力氣微微坐起來,點點頭:“餓了。”
“我去打個電話,茂哥回去做飯了。”
他找醫生問了時間的,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會醒,一早準備著呢。
剛下樓,還在找地方打電話呢,剛好看到了拎了飯菜過來的沈茂實。
“哎,安哥,搭把手。”
煲的是老母雞燉蘑菇,味道很好。
沈如蕓這會子不覺得疼了,胃口大開,吃了不少。
等陸懷安去找醫生了,沈媽給她擦著手,搖著頭嘆息:“錢還是錢啊。”
“是啊。”
倆人閑聊著,旁邊床的孕婦回來了。
她每走一步都在顫抖,疼得渾身大汗。
看到沈如蕓醒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不疼了?”
“啊,我用了這個。”沈如蕓給她解釋了一下。
鎮痛泵。
“真的一點都不疼了?”
沈如蕓遲疑了兩秒,感受了一下:“其實還是有一點的,但是減輕了很多,我都沒什么感覺了。”
畢竟之前那么痛的都過去了,這會子這點子痛感,簡直像是在撓癢癢。
昨晚沈如蕓痛的多厲害,產婦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們痛的連喝水的勁都沒有,她居然能爬起來吃兩碗飯!
本來已經沒力氣了,但這會子真的是感覺看到了希望。
結果不到兩分鐘,就聽到旁邊傳來的罵聲。
“就你金貴!生個娃還要啥棒,棒你媽個頭!”
“不要給臉不要臉,讓你生就生,不想生現在給我死回去!”
這,罵的也太難聽了點。
沈如蕓聽得直皺眉,醫生剛好過來了,她只得按下情緒配合檢查。
就這么睡了一覺,已經開了六指了。
醫生檢查完,挺高興的:“行,不用太擔心,她的盆骨挺好的,應該好生,好好休息吧,要生估計要到中午了。”
他也快交班了。
陸懷安很是感激,一路送到門口才折返。
“聽到沒?媳婦,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勝利了!”
結果回了病床,隔壁床的產婦已經不見了。
沈如蕓想起都有些擔心,忍不住低聲問了下她媽。
“別問了。”沈媽嘆了口氣,不想多說:“她懷著孩子嫁的,家里人不同意,婆家不把她當人看呢。”
已經住進來兩天了都,一直痛的直叫喚,剛開口想上鎮痛泵,被罵得難聽至極。
不想影響她生產,沈媽沒多說了,就剛那一會,那婆婆都兇惡得差點把人扯回去。
這當口扯回去,簡直是想殺人害命。
幸虧醫生剛好過來,拉去檢查了一下,才算是把倆人給隔開了。
原想著中午能生,結果一拖就拖到了下午。
一直開到八指,醫生才把她拉進去。
陸懷安焦急地等在外頭,口干舌燥的,坐都坐不住。
“菩薩保佑,祖宗保佑啊…”沈媽雙手合十,時不時地念叨著。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
中間還有位產婦進了產房兩個多小時,不開指了,又重新拉出來。
痛得恨不得拿腦袋撞墻。
也有生到一半,生不出來拉旁邊去轉剖腹產的。
陸懷安默默地看著,不發一語。
默默祈禱沈如蕓千萬要一切順利,不要遭這罪。
這可真是苦頭都吃盡了。
他湊到門邊往里看,恨不能馬上看到沈如蕓出來。
可是一直沒動靜。
站的腳發麻了,他忍不住來回走走。
走起來了,就停不下來了,心情越焦躁,走得就越快。
來來回回的,看得沈茂實眼睛都花了。
“29號沈如蕓的家屬!沈如蕓的家屬!”
護士出來喊,陸懷安幾乎是直接撲過去。
“在,在的,我是她男人,她丈夫!”
護士哦了一聲,遞出來一個奶娃娃:“這是你兒子,還有個小的正在清洗。”
陸懷安懵了,整個人都呆住。
不是。
“這個…是不是弄錯了?我是說,沈如蕓,三點水的沈,如果的如,蕓豆兒的蕓…”
“是29號噻?”護士對了一下牌子,利索地點頭:“沒錯的,雙胎,你趕緊去找一下病房,等會就要轉病房了。”
陸懷安都沒來得及再多問兩句,她就把孩子遞了過來。
雙,雙胞胎。
原本陸懷安想著,肯定是女孩兒的。
最好是三個女兒全都來。
結果???
沈媽湊過來,生怕他沒抱穩當:“小心,你趕緊坐下,還有個小的是吧?男娃女娃?”
“不知道呢還。”陸懷安還有點懵,沒回過神來:“怎么,怎么就是兩個呢?”
“哎喲,兩個多好!”沈媽可高興壞了。
不是,不是兩個的問題。
陸懷安皺著眉,想著沈如蕓做過的檢查。
他只說過不讓她查男女,倒沒問過詳細的,每回都只是問問平安,孩子好不好。
沈茂實也興奮得不得了,瞅著這小奶娃軟乎乎的,愛得不行:“哎喲,這小嘴巴,跟安哥一模一樣。”
養過三女兒,陸懷安確實沒有過兒子。
此時瞅著懷里這奶娃娃,他都有些遲疑:“這,兒子…”
“是呢,是個帶把的!”沈媽咧著嘴,樂壞了:“哎喲,真喜人。”
沈茂實彎腰瞅著:“他叫啥名啊?蕓妹不是說你們把名都想好了嗎?安哥,他叫啥?”
很好,把他問倒了。
陸懷安想的,全是女兒名字。
“這個,回頭再說吧。”
對了,他媳婦!
他起身,把孩子讓給沈媽抱著:“我去瞅瞅,不是說小蕓快出來了。”
沈媽抱著孩子坐下,高興的和沈茂實說著:“哎喲,你看看這鼻子…”
心里惦記著沈如蕓,陸懷安沒再坐了,起身等到門外。
幸好,沒有發生什么意外情況。
不一會兒,護士把小的也抱了出來,腕上套著個粉色的環。
剛才見過,這會她也沒再喊了,直接把孩子遞過來:“恭喜恭喜,是個千金。”
“謝謝,謝謝!”陸懷安趕緊抱住,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又叫住她:“我媳婦呢?”
“馬上就出來了!”
陸懷安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哎,好嘞,好嘞。”
他這才低頭看了看孩子,皺巴巴的,挺丑的。
哎喲,這也忒丑了,咋跟她哥,一個塞一個的丑。
心里嘆了口氣,陸懷安把孩子交給沈茂實抱著:“我等等如蕓。”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稍微長了些。
女兒大概是餓了,嗷嗷地哭。
那嗓子,刺耳得讓周邊的人都直皺眉頭。
陸懷安怕她哭壞了,連忙叫沈茂實給抱病房里去:“我買了奶粉的,先頂一頂,等如蕓有奶了再喂。”
“哎,好。”
怕兒子也餓著了,陸懷安讓沈媽也一道抱去。
“你一個人在這沒事不?”沈茂實想了想,懷里孩子鬧騰得不行了,他趕緊走:“我馬上過來啊!你堅持一下!”
他們剛走不久,護士就推了個產婦出來。
白布直接蓋到了臉上。
陸懷安臉上的笑剎那間凍結了,整個人如墜冰窟。
不,不可能的。
那一瞬,他感覺心跳都停止了跳動。
腦袋里仿佛有血在沖擊著太陽穴,一股一股的。
他想到了那年,沈如蕓腦血栓,所有人都勸他別救了。
又想到了那年,他摔了腿,躺了一個月,沈如蕓拖著病體撐起一個家。
風風雨雨都過來了,現在日子也好過了,她竟然?
不,他不相信。
陸懷安腦袋里一片混沌,明明那推車從里邊走到他面前,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卻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他努力地張開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不!”
“啊媳婦啊!”
有人沖過來,趴到推床上嚎啕大哭,陸懷安怔住:嗯?
那群人圍著推床哭叫,迅速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里。
直到這時,陸懷安才感覺四肢在一點點回暖。
不是說如蕓馬上出來嗎,剛才這個,不是她!?
“懷安。”
陸懷安扭頭,看到沈如蕓虛弱地躺在推床上,疑惑地看著他:“孩子呢?”
孩子,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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