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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再怎么蠢的人,也沒得這樣趕客戶走的。

  大概是錢也收了,合同也簽了,秦遠彰沒了那么謹慎。

  只是這態度著實讓人惱火。

  沈茂實和崔二心一沉,恨不得直接上手把秦遠彰揍一頓。

  但是陸懷安卻沒什么反應,只是跟秦遠彰確認好工期,當即拎了行李就準備走。

  竟是連房費都不打算要了。

  倆人對視一眼,懵懵的跟在他身后下樓。

  見他們果真動了身,秦遠彰松了口氣,神色也恢復如常。

  他特地安排了車子,一路熱情地送他們到了車站,目送著他們上了車。

  崔二坐在窗邊,看到秦遠彰一直盯著這里,并沒有離去,不由有些焦躁:“他還沒走!陸哥,怎么辦?”

  “你坐好,我們就坐這趟車。”

  就這么回去!?

  不說崔二了,連沈茂實都不甘心:“我們這,簡直是被他趕著上車的…”

  他們大山里頭,都沒得這樣做人的吧!

  陸懷安透過窗戶,冷漠地看著等著火車駛離的秦遠彰:“沒事,下一站我們再折返。”

  他既然做了初一,就別怪他做十五了。

  親眼看到陸懷安他們坐著火車離開,秦遠彰終于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

  行吧,最大的變數離開了,現在他只需要費點功夫,把那個膽敢壞他好事的人給揪出來。

  到了下一站,陸懷安三人直接下了車,換輛火車又坐了回去。

  三人沒有一起下車,這樣目標太大。

  陸懷安三人分頭行動,這幾天在亭陽也轉了不少地方了,倒也不怕迷路。

  當然,最重要的可能還是這股子被騙的郁氣凝聚在心頭,散發不出去。

  以至于他們心里燃燒著一把熊熊烈火,壓根不覺得害怕什么的,滿腦子都是憤怒。

  陸懷安換了件衣裳,去了第三機床廠這邊。

  他沒急著上前,這是自投羅網,他挑了個地勢高點的地方,耐心地等待著。

  果然,外頭已經守了人。

  不多時,就看到秦遠彰匆匆過來,囑咐了幾句又離開。

  陸懷安等了很久,看著張廠長進去又出來,出來又進去。

  他如一只蟄伏的獸,慢慢地啃著饅頭。

  自從諾亞制衣廠立起來以后,他沒有再過過這種啃干饅頭的日子。

  這秦遠彰,也算是給一路順風順水,春風得意有些得意忘形的陸懷安,狠狠地上了一課。

  不是重生了,就代表一帆風順的。

  心眼子多的人大把的,秦遠彰有能力有靠山,這筆錢,他想拿回來,簡直難如上青天。

  可是。

  他偏就想上這青天。

  陸懷安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慢慢地嚼爛,咽下去。

  像是在啃噬著秦遠彰的肉一般。

  等到廠里的工人們下了班,各自回去,天也漸漸黑了,終于看到張廠長從里面出來。

  這一次,他是騎了一輛自行車的。

  陸懷安拍拍灰起了身,跟在他身后。

  忙了一整天,張廠長也累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各種亂七八糟的雜事特別多,忙得他暈頭轉向的,特別疲憊,騎自行車都沒什么勁。

  好在也不趕時間,反正飯也吃過了,他慢慢地騎著,往家里趕。

  這也是他放松思緒的一種方式,夜風一吹,他也逐漸恢復了內心的寧靜。

  騎著騎著,他忽然感覺到身后有人跟著他。

  下意識加快踩了兩步,張廠長才回過頭看了一眼。

  “咦?”

  就著微弱的燈光,他皺了皺眉,剎了下車,單腳立地看過去:“陸廠長?”

  他倒是不怕陸懷安搞事,畢竟陸懷安身份信息他都是確認無誤的。

  陸懷安走上前,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張廠長晚上好啊。”

  神色之平靜,像是剛才沒干過跟蹤的事一樣。

  張廠長神色有些復雜,疑惑地問他:“你在這…做什么?”

  “等你。”陸懷安微笑著,做勢遞煙給他:“張總有時間么?一起喝一杯?”

  擺擺手謝絕了他的煙,張廠長抱歉地說自己不抽煙的。

  反正都到這了,陸懷安這么跟著他,估計是有點什么事的。

  張廠長想了想,指著前頭那湖邊的石頭問要不要去那兒坐坐。

  陸懷安沒有拒絕。

  抽著煙,喂著蚊子,陸懷安沒有直接談正事,而是先跟張廠長說起了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去年那個廠子的計劃書,比如車間的儀器什么的。

  這一次,沒有了別人影響,也沒有了雜音干擾。

  陸懷安用他自己的方式,將事情了解得更清楚了些。

  “張廠長,您聽說過第五機床廠嗎?”

  第五?

  不是就他們后邊那個嗎?

  張廠長啊了一聲,點了點頭:“他們那廠房,其實原先還是我們的舊廠房來的,后來有人高價買,而且只要那一處廠房,剛好我們要更換新生產線,就答應了。”

  這就對上了。

  陸懷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彈了彈煙灰:“張廠長,您后面有沒有過去看過?”

  “去過。”

  誰會對這樣的情況不感興趣呢?

  尤其是張廠長這種處事嚴謹的人。

  他不僅去過,還確認過他們的生產。

  說句實話,很不行。

  無非就是生產點小機器什么的,他們更新了機床后,步伐更快,但第五機床廠還是在吃老本。

  估計也就是混點飯吃,大賺是沒賺頭的,但勉強養活幾個工人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這些,張廠長自然不會給陸懷安細說。

  他只是笑笑,搖搖頭:“他們的發展計劃和我們不一樣,所以我不甚了解。”

  “他們的廠長,是秦青巖。”

  嗯?張廠長怔住,想了想才道:“是秦遠彰吧?秦副廠長給我說過,是他親戚來的。”

  秦青巖說得坦坦蕩蕩,又查出來他的確沒有以此給親戚謀利,甚至買下舊廠房也是扎實給了錢的,他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哦,他這樣說的。”陸懷安想了想,笑了:“我給您講個故事?”

  這天都黑了,倆大男人,呆這湖邊喂著蚊子講故事。

  張廠長都被逗樂了,覺得陸懷安這人真是有意思:“好,你講。”

  “在南坪,有一個制衣廠。”

  陸懷安套了個模子。

  淮揚和余唐。

  第三機床廠和第五機床廠。

  借了亭陽這邊的事,套了名南坪的名兒。

  越聽,張廠長就越覺得這事不對。

  “后來啊,余唐借著淮揚的名,談了幾個大單子,東西自然是淮揚出品,可掛的是余唐的名,錢呢,自然就流到了余唐這里。”

  張廠長皺著眉,搖了搖頭:“這淮揚的廠長,糊涂啊!”

  表面看著好像是那么回事兒,騙了個買家,但淮揚余唐都賺了錢,可長此以往,其實是拿淮揚的資本,填了余唐這個大坑。

  余唐吃得盆滿缽滿,淮揚呢?除了被糟蹋了名聲,沒有任何好處。

  倘若有人回過神,察覺到被騙,一定會認為淮揚余唐乃一丘之貉,恨肯定是一道恨上的。

  “是啊。”陸懷安笑了笑,抽了口煙:“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余唐手段了得,這般偷梁換柱,任誰也頂不住。”

  東西都是真的,真真兒的。

  要材料有材料的,要證件有證件,甚至會按照交貨。

  可是兩頭都虧,賺的只有中間那一個。

  “這個…”張廠長仔細想了想,覺得這其實也正常:“這就是吃的一個信息差吧,你們那邊叫這種叫啥?”

  “提籃子。”陸懷安摁了煙,輕描淡寫:“其實提籃子正常,我也提過,但是當我被坑的時候,我發現我心情不是很愉快。”

  呃,張廠長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你的廠子叫諾亞?怎么這,淮揚…”

  “哈哈,我打個比方罷了,故事只是故事。”陸懷安側過頭,看著張廠長:“張廠長,如果貨物是對的,我覺得,被提籃子的人生氣肯定生氣,但也得認,可是如果,貨不對呢?”

  如果貨不對,那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張廠長嚴肅地道:“如果貨物出現了差錯,那受到損害的,就是買賣雙方,淮揚和買家都會吃大虧。”

  買家損失錢,貨物也不行,上了個大當。

  淮揚呢?損失的是名氣,被買家恨上。

  “哦,這倒是不會。”陸懷安笑了笑,擺擺手:“提籃子的報的可是余唐的名,錢他們賺了,罵名他們也受了,淮揚真要說的話,可能就是沒賺到余唐那么多錢,但他們成本還是收回來了的。”

  “這怎么不會呢!?”張廠長急了。

  他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信義。

  怕陸懷安無法理解,張廠長沉思片刻才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倘若我是淮揚的廠長,我成了余唐殺人的那把刀,我絕不會因為我沒有受到損失而感到慶幸。”

  很好。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陸懷安笑了起來,站起身伸出手:“那么張廠長,我想和您談一筆生意。”

  繞了這么大個彎子,敢情他并不是真的只是過來找他講個故事。

  張廠長大笑,伸手借了他的力站起來:“行,你先說說,什么生意。”

  “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生意。”

  聽完陸懷安的計劃,張廠長愣了很久很久。

  他重新跌坐回去,緩了一會,伸手:“給我支煙。”

  陸懷安遞了根煙給他,又打了火,給他點上。

  “你給我十分鐘。”

  聽了這么久的故事,萬萬沒想到,這主人公居然是他自己。

  也就是說,余唐就是這第五機床廠,而他第三機床廠,就是這倒霉催的淮揚?

  回過頭,秦懷彰拿第三機床廠的東西中飽私囊,把這群碩鼠喂肥了,回頭把屎盆子全扣他腦袋上了。

  抽完這支煙,張廠長搓了把臉,才抬眸看向陸懷安:“那這三十萬?”

  合同倘若沒問題的話,這三十萬怕是拿不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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