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廢話嗎,誰還能不認識這玩意了。
鄧部長感覺腳底有點黏糊糊,低頭一瞧惡心得連連退后。
他就著旁邊的臺階蹭干凈,氣極敗壞:“你們為什么把這東西放屋子里頭!?”
之前他們翻屋里頭的土豆紅薯的時候,沈茂實已經被放開了。
他剛被塞了抹布堵嘴,這會子漱了口過來心猶忿忿,說話自然也沒客氣:“這旁邊就是我們的茅坑啊,這屋子就是用來囤肥的,不放這放哪?”
龔皓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嘆了口氣:“沒辦法,地不肥,收成就不好,就只能把這些東西拾掇到一起,發酵一下,澆到地里頭,可肥實。”
被莫名踩了一腳的領導皺了皺眉,沉吟片刻:“所以你們買了拖拉機…”
“拖拉機是沈兄弟在開的。”龔皓笑了笑,請領導回屋喝茶:“村里頭的菜賣不出去,爛在地里頭太可惜了,我們就想著,買輛拖拉機過來拖菜。”
盯梢的怕領導真的信了這話,連忙插嘴:“拖拉機那么貴,靠賣菜你們什么時候能回本!?你們明明就是在投機倒把!”
龔皓也不生氣,遞了茶才落座:“其實賣菜確實不怎么賺錢,我們也不過賺點辛苦費,因為我們自己也種菜,拖拉機買回來可派上了大用場。”
“哦?有什么用場?”領導有些感興趣了。
遞了個眼神過去,龔皓笑著著讓沈茂實給解釋一二。
說起拖拉機,沈茂實兩眼放光:“啊,說起這拖拉機,那用法可多了,它能犁地,能翻田…”
一破拖拉機,倒是被他說出了花來。
天色漸亮,那人猶自不甘心地回屋子里頭翻紅薯,沈茂實帶著人去看犁地工具去了。
何廠長有些郁悶,卻也只能作陪。
眼看大勢將去,盯梢男子拉住龔皓:“你地窖還沒開!”
鄧部長腳步一頓,是了,還有地窖沒看呢。
“不好意思,剛才忘了。”
也沒去叫領導他們回來了,沒這么沒眼色的是不是。
于是僅帶了鄧部長他們去地窖前,龔皓小心地把木板卸下來。
每塊木板上,都寫著大寫的數字,1貳叁肆之類。
鄧部長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也不知道領導他們現在在做什么。
等地窖好不容易打開,盯梢的男子率先沖過去,結果撞到了鄧部長。
“干什么!?”鄧部長瞪了他一眼,往前傾身探進去看。
濃烈的土腥味,混雜著紅薯之類的些許發酵的氣味,像極了十天半月沒洗腳腌入味兒了的臭襪子。
幸好這次有經驗,鄧部長只小小的吸了一口,屏著呼吸退出來。
掃了眼之前還躍躍欲視,現在就皺著眉頭想退的男人,鄧部長一側頭:“你進去看看。”
所里的人只是過來幫他們逮人的,這種臟活累活自然只能他們自己人來。
知道逃不過,男人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地踏了進去。
地上是半濕軟的泥,眼睛都被熏的有些疼。
最關鍵的是,某些紅薯上,隱約還有什么東西在爬…
男人強忍著翻了翻,果然有蟲子爬到了他的手上。
肉乎乎,軟綿綿。
“唔…”他到底沒繃住,吸了一口氣。
湊這么近,這味道可不是剛才那小打小鬧,他立馬嗆到了。
不僅開始咳嗽,還流眼淚,越難受越忍不住想張大嘴呼吸,越呼吸就越難受。
惡性循環。
很快他就感覺呼吸困難,惡心,頭暈。
眼看他情況不好,龔皓連忙進去把他拉出來。
出來后,男子幾近嘔吐,彎著腰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鄧部長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退后半步:“你找到東西了沒?”
做個人吧,還找東西,他剛命都差點搭進去了。
“…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你們的思想覺悟很不錯,啊。”打著官腔的領導繞了一圈,又瞧著了他們。
乍一看這陣勢,何廠長都愣了:“這是干啥了?”
鄧部長瞅著眼前這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心里猶豫了兩秒。
這里頭他瞧著,地方就這么點大,而且味道雖然是正常發酵的氣味,可是真要去翻撿,下場就會是這樣…
這么想著,鄧部長笑了笑:“他說地窖里頭可能有布料,所以進去翻了一下。”
何廠長面色微變:“地窖潮濕又氣味重,就算放了布料也用不了。”
這根本就不是能用來存儲布料的地方好吧。
折騰一番,大家伙都有些累了。
龔蘭和蔡芹已經做了些早餐出來,神情局促地請他們去吃。
“比較一般,見諒。”龔皓把他們請進去坐下。
明明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現在卻坐下來一起吃早飯了。
氣氛詭異中,又有一絲絲的尷尬。
郭鳴喝了口粥,發現還挺稠的:“咦,里頭是放了肉?”
“是的。”蔡芹細聲細氣的解釋著:“剁成了肉沫,粥煮出來香些。”
難怪上邊還飄著油沫子,確實挺香的。
那個盯梢的吃了這么大一個悶虧,忍不住想找回點場子:“過的挺好的。”
別人家里頭連飯都吃不上,他們就喝這么稠的粥,還放肉呢。
倒也是,鄧部長忍不住想細問,冷不丁被何廠長踢了一腳。
幸虧他及時閉上了嘴,因為郭鳴已經冷眼掃了過來:“來者是客,他們這是在待客,懂嗎。”
鄧部長微微坐直些,果然瞧著龔皓他們碗里,粥稀的都能照見人影了。
龔皓幾個仿佛沒有察覺一般,只是笑笑,繼續喝粥。
鄧部長低下頭,有些意興闌珊。
碗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
領導倒是沒說什么,只是默默的捧著碗喝。
全部喝光后,他放下碗:“天也亮了,回吧。”
不是問詢,而是命令。
這也就代表,此事到此為止。
鄧部長隱約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一下子也想不起來。
見何廠長都跟上了,他只得也跟著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兩只小狗撲到腳邊,嗚嗚地叫著。
天邊太陽升起,清風一吹,帶來陣陣青草香。
前兩天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還有些微微的潮濕,微風拂面很舒服。
郭鳴心情都好了很多,微笑著逗了逗狗:“小東西。”
原本知道爛坑村這邊有人投機倒把,尤其是跟綜合商場有關,還把郭鳴陸懷安都扯了進來,領導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但這么一轉,好像又還行。
就當是過來體察民情了吧!
他低頭看了一眼,唇角也帶了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風塵仆仆的陸懷安擦著汗推門而入。
身后跟著錢叔和孫華,三個人都是一身泥。
兩邊遇到,一時都怔住了。
陸懷安很快反應過來,笑著上前打招呼寒喧。
“你這是打哪來呢?”領導還挺驚訝。
畢竟之前幾次見面,陸懷安都穿的像模像樣的,哪有今天這般狼狽。
“哈哈,這不是得給商場送貨了,前兩天下了雨,怕路上不好走,就提前去把貨拉了回來。”陸懷安接過沈茂實遞來的毛巾,把臉擦了一把:“誰想到碰到輛自行車,嘿,把我們坐的車給摔溝里了,我們只能一路走回來。”
說著都覺得好笑,他無奈地道:“衣服怕弄臟了,都只能放老鄉屋里頭,等會讓茂哥開了拖拉機過去拉。”
拖拉機只能跑近途,車程一遠,就只能是坐客車或者大車。
這一點郭鳴也是報告過的,領導點了點頭,對他們這種為了不耽誤別人的工作,提前做準備的行為表達了贊許。
默默當著背景板的何廠長瞇了瞇眼睛。
他知道,這一局,他又輸了。
倒是郭鳴頗為警惕地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說自行車?往哪個方向?”
“是啊,自行車,騎的飛快的。”陸懷安沉思了一會,才慢慢地道:“當時我們車摔溝里了,我們下車推的時候,瞧著他走了左側的岔道,像是往…”
管資料的郭鳴比誰都熟悉這些主干道,果斷地道:“關石。”
“啊?”
見領導都望過來,郭鳴下意識挺起胸膛:“左側有條近道,翻過去就可以上去關石的公路。”
特地叫了沈茂實開了車,一路沿著車轍追過去。
果然見到了摔溝里的印跡,也順便把放老鄉那里的衣服都搬到了車上。
何廠長忍不住也跟著下車去看,果然,循著車轍一路過去,到了公路上就消失了。
“看來是上了車。”
那么香的餌,魚是釣著了,可惜拉線的拉斷了,魚沒了,餌也沒了。
鄧部長臉一陣青一陣白,捏緊了拳頭:“我回去會仔細查的!”
他之前就聽下屬說,不止他們在盯梢陸懷安,還沒當回事。
看來,人家根本就是沖著他們來的,陸懷安不過是個跳板罷了。
拖拉機開回去貨卸到屋里頭,沈茂實索性把郭鳴他們全送回了市里。
領導很滿意,等人走了,才給郭鳴說:“以德報怨,這陸廠長果然胸襟寬廣。”
不僅沒有當面給何廠長鄧部長難堪,還一道把他們全給捎了回來,是個干大事的。
把何廠長鄧部長送到家以后,所里的人也在路口下了車。
陸懷安笑瞇瞇的說剛好順路的,會把淮揚的人送回廠里面。
何廠長和鄧部長就放心地回了家,折騰一整晚,都累了。
拖拉機轟隆隆,駛出去一截,也沒往市里去,越開越偏連戶人家都瞧不著了。
拐了個彎,車停了。
陸懷安點了支煙,不耐煩地扭頭:“你們還等什么?”
盯梢的倆人面面相覷,瞪著他:“不是你答應了廠長,把我們送回廠里嗎?”
“送個屁。”陸懷安偏了下頭,冷漠地道:“滾不滾,不滾老子把你們拉下車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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