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沈茂實大氣不敢喘一口,暗暗告誡自己要繃住。
他也真是佩服陸懷安,都這會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鳴哥,那可是制衣廠,他們的東西你覺得我能弄得到?我連一個制衣廠的人都不認識啊。”
郭鳴摸不準他到底幾分真,幾分假,狐疑地盯著他。
神情輕松地喝著茶,陸懷安任他怎么看,一派悠閑自在。
難道,他真沒沾?
郭鳴皺著眉頭,神情卻放松了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的話,現在趕緊交出來,興許能戴罪立功。”
似乎覺得這話頗為好笑,陸懷安奇怪地看他一眼,很是不解地道:“廠子做衣服,我轉手送到商場里邊就行,我要什么縫紉機?”
連制作過程都省了,頂多是賺的沒廠子里多,但連接觸縫紉機的可能性都沒有。
再三試探都被綿里藏針地打回來后,郭鳴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行…”他咧嘴笑笑,神情訕訕:“對不住了啊,我這也是擔心來著。”
陸懷安笑著放下茶杯,神色自若地搖搖頭:“沒事,我知道你也是著急了。”
明明已經得到了確切的回答,但郭鳴走的時候,神色卻并未輕松,反而多了一絲焦躁。
送他出門后,陸懷安折返。
剛到家,沈茂實就迎了上來:“安哥,怎么辦?他肯定是懷疑我們了!”
“去后邊。”
關門關窗后,幾個人在桌邊坐下。
錢叔一直忍著,這會實在忍不住了:“顧老頭應該靠得住的,要不我再去找他喝場酒?”
“讓他嘴緊一點!”沈茂實緊張得直抹汗:“怎么辦,我們會不會被抓起來啊!”
想起小平頭的下場,他一陣后怕,后背都濕了。
他們說著自己的想法,最后才察覺陸懷安一直沒說話。
“懷安,你怎么看?”
陸懷安垂眸沉思著,被點了名才抬起頭:“你說,他們為什么突然要查縫紉機?”
廠長都換了,里頭東西都更新了一輪,這會子才想起查東西。
——早干嘛去了?
“對啊,當時我們都看了的,東西都搬空了。”錢叔跟著往這里頭細細一想,也察覺到了異常:“為什么獨獨只查縫紉機?”
綜合這幾天的事情,陸懷安閉了閉眼睛:“錢叔,近幾天你別去找顧老頭,茂哥你們照常做自己的事。”
他手指在桌上點了點,眉頭微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是上邊要查縫紉機,而是淮揚要查。”
沈茂實聽不明白:“有區別嗎?”
不都一樣的?反正都是要查縫紉機。
“哎?”聯系到淮揚衣服被退貨的事兒,錢叔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樂了:“這區別可大了去了!”
被陸懷安這么一點撥,他也回過神來了。
怎么之前不查,之后不查,突然現在就要查了?
因為縫紉機和別的不一樣了,現在淮揚需要縫紉機!
“這群孫子!”錢叔越想越氣,簡直咬牙切齒的:“質量不行怪機器,我看他們就算搞了最先進的機器,也比不過我們!”
陸懷安笑笑:“這話可不興說,關鍵是他們會怎么查。”
接下來的幾天里,氣氛有些緊張。
屋子外頭時不時有人過來轉轉,大晚上的還有人爬他家后院圍墻。
沈如蕓躺在床上,看著靠窗站著的陸懷安往院子里邊砸石頭:“他們是想干嘛呀,我們去報案有用不?”
“這有什么的。”陸懷安把手里的小石頭扔到底下放著的大堆瓦片上,哐當響:“他們就是想過來探探風罷了。”
探風?
看了眼天上高懸的月牙,沈如蕓氣極:“這三更半夜的,我看他們就是作賊來的!”
陸懷安瞅著那黑影又重新翻出去,等了一會沒返回了,才關了窗躺回去:“沒辦法,誰讓我們先吃的機子呢。”
三臺新縫紉機,掌握在誰手里誰就有先機。
且不說淮揚的機器究竟怎么樣,現在外頭局勢亂,他也沒法去定州帶機子回來,這三臺縫紉機說不得就是決勝的關鍵。
“但天天這樣鬧,你睡覺都睡不好。”
看著他眼下的黑色,沈如蕓很是心疼。
手往頭后一枕,陸懷安輕松地笑了笑:“我這算什么,睡不著的大有人在。”
的確。
這幾天許多人壓根沒法睡。
鄧部長再一次被罵出來,狠狠踹了腳辦公室的門:“找找找,去哪找!”
倒是找回來兩臺縫紉機了,可都是舊機子。
給工人送過去,人家看都不帶看的,說是以前用過的,特別容易斷針,都淘汰不要了。
“再核對一遍單子。”他喘著粗氣,如困獸一般在屋子里轉了兩圈:“舊機子先不找了,看有沒有新機子的下落!”
他們真的是被逼急了。
衣服質量不行,一比對,工人直接撇嘴:“領導,你看這踩線,多流暢!一個線頭都沒有,這肯定是新機子啊!”
“對呀,整條線一趟踩完!”另一個捧著諾亞的褲子,直咂舌:“這多輕松啊,一條褲子轉兩圈就做完了…”
反正說來說去,他們是沒問題的。
那問題就只能出在縫紉機上了。
新來乍到,完全壓不住人的鄧部長最后只能撂句狠話走人:“…等我弄到新機子,我看你們能做出這樣的衣裳不!”
工人還不服氣,在他后邊嚷嚷:“一定能的!鄧部長!”
憋了一肚子的火,鄧部長拉了一堆人,把前廠所有的機器都查了個底朝天。
就在他以為已經山窮水盡的時候,他找到了兩張單據。
鄧部長拿著仔細地看了又看,確認自己沒看錯后,歡喜地奔向廠長辦公室:“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整整六臺新的縫紉機!
六臺!
廠長非常高興,直接將這事全權交他負責:“一定要追查到底,務必把縫紉機全部帶回來!”
當天下午,陸懷安就接到消息,顧老頭被帶走問話了。
錢叔抽著煙,吧嗒吧嗒:“該死的,我該找他喝場酒的。”
這顧老頭嘴雖然嚴,但他好酒啊!
萬一淮揚的人給他灌點黃湯,說出去點有的沒的,這可怎么好。
“六臺。”陸懷安關注的點卻不在顧老頭,他挑眉:“當時我們去的時候,只看到了三臺,是吧?”
“就是三臺啊!”
要有多的縫紉機的話,他肯定是全拿了啊,又不是吃不下。
對哦,錢叔怔住:他們拿了三臺,另外三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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