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管他行不行,反正我現在不行了。”錢叔端起酒杯,一口悶了,愁苦不已:“太煩人了,一個個開口就是十塊五塊,誰不知道他們幾斤幾兩,他們哪來的錢還?拿命還?”
說著,他看向陸懷安,無比感慨:“真的,我就佩服你,太有先見之明了,你早預料到這個情況了吧?幸虧我沒給我媽說實話,不然我怕她會想給我娶三媳婦,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周支書瞅著他,幽幽地道:“現在是一夫一妻制,娶三媳婦是違法的。”
這天沒法聊了,錢叔不理他,只跟陸懷安碰杯。
知道他喝的有點上頭,陸懷安也沒拒絕,慢慢地抿著。
“千萬別說出去啊…嗝…賺了多少也不能說…”
錢叔喝的急了,后面說話愈加混亂:“結什么婚?有什么好結的,一個個還沒嫁進來就嚷嚷著能生三兒子,呸!”
“生不生兒子她算得著?我女兒怎么啦!女兒挺好的!我家果子特別乖!”
果子是他前妻生的,陸懷安聽說過,只是對具體的情況不大了解。
平時錢叔也不愛提這些,他也沒去問過。
等錢叔喝暈乎了,陸懷安跟著周支書一起把人扶到床上躺下。
周嬸進來把桌面收拾一下,瞅著也是頭疼:“老周,你也勸勸老錢,結婚不也挺好的,那果子媽不會回來了。”
“勸不動。”周支書嘆了口氣,擺擺手:“他夠煩了,難得找塊清凈地,你就別說了,惹急眼了他跑出去喝酒我更頭大。”
也是,周嬸也搖搖頭,出去了。
看了眼陸懷安,周支書扯了扯嘴角:“你也是,他媽要是知道你跟他關系近,肯定也會找你說的,讓你幫著勸,你千萬別答應。”
陸懷安連忙點頭:“我肯定不會摻和的。”
“嗯,你是個機靈的。”周支書看著錢叔,嘆了口氣:“他這輩子,太苦了。”
這是錢叔的私事,陸懷安自然不會多問。
只是回家后,看著自己住的土坯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建房是不可能的,建了房他媽就絕對會要求他留在村里面不出去,到時撒潑打滾鬧起來,想想都頭疼。
與其后面犯難,不如現在從根源處斷絕這個可能。
但住在這雜屋里面,他又覺得挺郁悶的。
想到這,他翻了個身。
“你睡不著哇?”沈如蕓幽幽地問。
陸懷安一僵,扭臉看她:“把你吵醒了?”
“沒,我也睡不著。”沈如蕓睜開眼睛,小聲地道:“我感覺媽怪怪的。”
這趟回來,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但真要深究,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她哪天不怪。”陸懷安猶豫了一下,怕她吃虧,還是決定給她透個底兒:“有件事,我不大確定,但是有比較大的可能性。”
沈如蕓沒太在意,估摸著就是房子或者錢的事吧:“什么?”
“我可能,不是我媽親生的。”
這話,每個字她都懂,怎么合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呢?
過了半晌,沈如蕓翻身坐了起來,壓著聲音道:“你說什么?”
陸懷安把手枕到頭后,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你這么激動做什么,我就是多方面的驗證發現的,不過沒有做鑒定不能確認,但我有一定的把握。”
家里向來是他媽做主的,他爸日常神隱,只在觀點與他媽有沖突的時候才會顯現一家之主的地位。
沈如蕓聽著他說完前因后果,也是暗暗咋舌。
這一下,她是徹底沒了睡意。
她是知道陸懷安這人的,他從來不會滿嘴跑火車,必然是有一定根據才會說。
更何況是這么大的事,他應該是誰都沒說過。
果然,陸懷安補了一句:“不過爸媽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你自己明白就好。”
“嗯嗯,懂的懂的。”
沈如蕓琢磨著:也就是說,她不必再那樣小心地對待趙雪蘭了?
那以后趙雪蘭還欺負她的時候,她是不忍呢,還是不忍呢,還是不忍呢?
曾經的郁悶,突然就一掃而空。
哇,有什么好郁悶的啊,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都被移走了。
沈如蕓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起來仍然精神奕奕。
太舒服了。
開心。
簡直空氣都無比清新!
陸懷安也沒太往心里去,給她說一下無非是讓她心里有個底,別傻乎乎挨了欺負。
除了陸定遠很羨慕錢叔家有新房子以外,其他人好像也沒太在意。
趙雪蘭不再一直躺在床上,做飯偶爾搭把手,臉上還帶了點笑容,讓沈如蕓也輕松了不少。
陸懷安以為是快過年了,她心情好,沒想到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按照習俗,過年晚飯才是重點,所以早飯和中午不過是隨便做了兩菜就算了。
到下午的時候,陸懷安一早就換了衣服,他得跟他爸一起上山清掃。
要爬幾座山去掃墓,順帶著燒點紙錢給先輩讓他們也過個好年,俗稱掛山。
陸定遠跟著一起去,年夜飯就只能是沈如蕓和趙雪蘭一起操辦了。
沈如蕓換了以前的舊棉襖,開始進廚房做飯。
前幾天下過雨,山上路不太好走,陸懷安幾人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都去換下衣服,定遠你去洗個澡,莫受了涼。”陸保國打了個噴嚏,回屋換衣服。
陸懷安身上被樹枝劃了好些下,衣服也打濕了,便依言回去換衣服再過來吃飯。
結果一進門,他就驚呆了。
披頭散發的沈如蕓,穿著一身破爛的舊棉襖,呆呆地坐在床沿,一臉的麻木。
滿屋子亂七八糟,簡直跟遭了賊似的。
陸懷安頓住了腳步,咬著牙道:“怎么回事?”
她這個造型,如果往她手里塞個娃娃,坐在門檻上,簡直跟他當年的噩夢一模一樣!
原本只是發呆的沈如蕓聽到聲音,僵硬地回過頭,一張嘴,話沒出口,眼淚先淌了下來。
堂屋一片寂靜,連腳步聲都沒有。
“懷,懷安…”
她轉過臉來,陸懷安才看到,她不僅臉上劃了印子,另一側的頭發都短了一截。
他暴怒,疾步走到床前,勉強壓抑著聲音,不想嚇到她,捧著她的臉沉聲道:“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