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師定定看了他兩秒,愉快地笑了。
“幻聽?那你可聽清楚了。”他惡劣地勾起唇角,一字一頓:“滿分…是你嫂子,沈如蕓。”
他嫂子?
這一下,全班都炸鍋了。
議論紛紛,周樂誠更是整個人傻在原地。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他們的反應還是取悅到了杜老師。
“不用找了,她沒在我們班。”
有人壯著膽子問:“那她在哪班?結婚了也能讀書嗎?”
這就是杜老師郁悶了兩天的問題,他嘆了口氣:“她沒在我們學校。”
一說起來,就想生氣:“她在賺錢,維持生計!起早貪黑,只能抽空學點知識!就這樣,她還考了滿分!”
杜老師把桌子拍得邦邦響:“你們呢?吃的好住的好睡的好,考不及格!”
好好說教了一番,訓得眾人面如菜色,窘迫得頭都不敢抬了,杜老師才一揮手:“開始講解。”
下了課,他辦公室都沒回,直奔校長室。
“校長,那個事,怎么樣了?”
杜老師一走,班上瞬間炸了。
所有人把周樂誠團團圍住,紛紛詢問著他關于沈如蕓的事情。
周樂誠整個人都處于暈乎乎的狀態,一臉懵逼:“她在哪學的?不知道啊,她小學都沒畢業…”
“那她數學老師是誰?”
“我不大記得了,不過我哥說以前是教體育的。”
“…這太不科學了。”
周樂誠晃了晃腦袋,感覺聽到了水聲:“我也感覺不科學,不過她確實有點厲害,我哥說她一晚上把我的數學書所有題目都做完了。”
這尼碼也行?有人質疑:“真做了?”
“做了。”周樂誠想了想:“用草紙做的,做到我哥上廁所都沒紙了,草稿我抱回來了,都在杜老師那,他沒給我說是不是全做了。”
同學們你看我,我看你,鳥獸散:“吹吧你就。”
周樂誠糾結半晌,忽然一躍而起,直奔校外。
門衛大爺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就沒影了。
“哎,你這!”
遠遠地,周樂誠看到了店里忙碌的倆人。
他一路不帶停的,直奔店外:“陸哥!嫂子!”
陸懷安被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挑眉:“干嘛呢,這么大聲。”
“下課了?”沈如蕓擦著手,有些疑惑地往學校那邊看了一眼。
“沒,沒呢。”周樂誠盯著她,死活想不通。
看著沒啥特殊的啊,那卷子真是她做的?她真的滿分?
他眼神太詭異,陸懷安有些不舒服,一肘子頂過去,喝道:“干嘛呢,沒下課你跑什么跑,想記過啊?”
周樂誠猛然回神,抹了把汗:“那,那啥,不是的,我就是想問問…嫂子,你真的沒讀過初中嗎?”
讀初中?
沈如蕓神色黯然地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們那邊只有完小,初中得出壩呢。”
那可是實打實的山路,爬兩座山才能到。
村里學得最久的,也就讀了個完小,老師曾經推薦人去過初中,結果讀了不到一星期,實在堅持不下來。
“早上八點早讀的話,得四點半出門,也就能將將趕到,山上又黑,得摸黑趕路,實在是太危險了,大人也沒時間陪…”
說著,沈如蕓都頗感心酸和羨慕:“沒你們這福氣啊,讀不到的。”
周樂誠一窒,良久才囁嚅著道:“這,你真厲害…”
“啊?”
面對倆人疑惑的目光,周樂誠又激動,又驕傲,又有些苦澀地道:“這次我們數學考試,班上最高分是86,但是你…”
沈如蕓怔住,又期待又渴望地看著他:“我多少分?”
“滿分。”
這一下,輪到陸懷安怔住了。
他停下手里的動作,不敢置信地回頭:“你說啥?”
周樂誠超大聲:“滿分!一百分!我們全校都被無情地碾壓了!”
陸懷安和沈如蕓對視一眼,頗為震驚。
事實上,陸懷安一直知道沈如蕓數學不錯,也熱愛學習,但他真不知道,她成績能好成這樣。
看著沈如蕓驚喜交加地又蹦又跳,他拉開椅子,緩緩坐了下去。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們都會有光明的未來。
周樂誠最后是被聞訊趕來的語文老師揪回去的,沈如蕓也終于冷靜下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陸懷安一眼,往回走:“我去洗把臉,臉都花了,丑死了。”
剛才又哭又笑的,想想真是丟死人了。
但陸懷安卻一點都不覺得她這個樣子丑,滿面紅暈,含羞帶怯,眼神明亮又有神,充滿了希望:“不丑,很漂亮。”
“你這人,真是的!”沈如蕓嗔惱地瞪了他一眼,這下臉徹底紅透了。
陸懷安低聲笑笑,指尖微動。
他忽然,想抽支煙。
沈如蕓還沒出來,杜老師就找上門來了。
“周樂誠來過了吧?”他搖搖頭,引著一個人進來:“得,看來你們都知道了,沈如蕓呢?”
“在里面呢。”陸懷安回頭叫了一聲,驚訝地看著杜老師身后的人,起身相迎:“吳校長?”
“哎?”杜老師本來想賣個關子的,沒想到他竟然認識:“厲害了啊,校長,這就是我跟您說的,沈如蕓的丈夫,陸懷安。”
吳校長文質彬彬,雖然已經五十來歲,但保養得很好,一點也不擺架子。
剛好沈如蕓出來了,便一道見過。
互相寒喧后,總算說到了主題。
“其實你的成績早就出來了,只是我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前,不好擅自打擾。”杜老師看了眼吳校長,才笑著道:“其實這次的試卷,不是我們平常的考試試卷,是由省級發下來的選拔卷。”
選拔卷?
杜老師體貼地解釋道:“這是今年省里發下來的告示,全市進行一次綜合性的數學選拔賽,成績優異的會由校長寫介紹信,去市里培訓。”
這些事情,都太過生疏,甚至聽都不曾聽過。
好一番解釋,最后沈如蕓終于理解了:“就是說,我不能在這里讀書,是嗎?”
沒想到她在乎的竟然是這個,抓的重點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是。”吳校長點點頭,很遺憾地表示:“你學籍不在我們學校,我沒辦法給你寫介紹信去市里讀書,但是你成績實在難得,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這次的培訓。”
一直以來最大的心愿落了空,沈如蕓雖然竭力控制,但難掩悲傷。
反倒是陸懷安聽出點意思,精準發問:“這個培訓,針對的只有數學?還是所有科目?培訓的內容是什么?為期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