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克來的目的,就是希望岡薩雷斯、波菲里奧能再等等,起碼到春天的時候再決定投靠誰。
岡薩雷斯雖說嘴上也是這么答復維拉克的,但雙方的意思完全不同。一個是真的,一個是應付了事。
“還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們更深入認識的?”岡薩雷斯對維拉克在這種情況下仍來見自己的目的深感好奇。
“國際平等聯盟眼下確實經受著巨大的挑戰,但這在國際平等聯盟以及它的前身平等會的發展史上,威脅程度可能連前三都排不進去。”維拉克非常鎮定,這種鎮定不是與岡薩雷斯談話的鎮定,而是堅信國際平等聯盟一定能取得最終勝利的鎮定。
“呵呵…”岡薩雷斯笑了,“您知道這里是做什么的嗎?”
“你認為一切都只是概率問題?”維拉克聽得出岡薩雷斯的意思。
岡薩雷斯徹底明白了維拉克的來意,他躺在椅子上,整個人悠哉悠哉的:“您是想證明國際平等聯盟會取得勝利化解危機,國際平等聯盟依然是我們投靠的最佳選擇,對嗎?”
“是的。”
“其實有些事情我們之前都是保持著心照不宣,沒有說得太開的。既然現在到了這樣的地步,那有的話只能放在臺面上來講清楚了。”岡薩雷斯身子前傾,胳膊支在辦公桌上,雙手交叉,“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和我叔叔波菲里奧先前之所以想要投靠國際平等聯盟,不是我們認可你們的宗旨、思想,這其實是因為我們認為,你們是想結束蒙勒哥的混亂,讓這個國家重歸穩定。在這點上,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所以可以投靠,或者更準確地來說——合作。”
聊天聊到這里,雙方算是正式扯去了各自的偽裝,不再假惺惺地空談無用的套話。
維拉克“嗯”了一聲,把話談得更開了些:“蒙勒哥軍閥的訴求和你們是一致的,他們也都想統治蒙勒哥,結束混亂。你們沒有選擇投靠他們,是怕被他們掠奪走擁有的一切。而與我們合作就不同了,我們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布列西,合作順利的話,最大的受益者只會是你們。屆時哪怕是我們撕破了臉,相隔這么遠也很難對蒙勒哥造成什么威脅。”
岡薩雷斯略感難堪,有些尷尬地笑著:“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那我們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嗎?”
“當然有。”維拉克同樣在笑,只不過他的笑容帶著微微的蔑視和不在乎,“你都說了,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要是介意這一點,我們早就不歡而散了。現在放在明面上來談,是希望我們不要遮遮掩掩的浪費時間。”
“好。那都這么清楚我們合作的目的了,您該明白的,口頭保證實在無法說服我和我叔叔。畢竟你們真的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不成功,我們在蒙勒哥該怎么收拾爛攤子?”岡薩雷斯道。
“可以理解,但也需要你理解我們。眼下我們能做的,只有通過時間證明國際平等聯盟不會止步于此。”維拉克有力地道。
岡薩雷斯一臉難為情:“時間…您可能不知道,那幾個大軍閥的人去我叔叔府邸的頻率,比我叔叔吃飯的頻率都高。”
“如果頻率高就能成功施壓說服你叔叔,那結果早就出來了吧?”維拉克目光如炬,不給岡薩雷斯推脫的余地,“這些軍閥找得這么頻繁,你叔叔還是沒有表態,這不恰恰說明,眼下軍閥中還沒有出現合適的投靠者嗎?”
“軍閥們的沖突已經升至頂峰,人選就快出現了。”岡薩雷斯道。
“天氣已經轉冷,這個冬天比以往更難熬,想要有結果,最起碼也得來年初春。”維拉克慢慢引導著岡薩雷斯。
“春天肯定會有結果的。”岡薩雷斯順著道。
“那就以明年春天為時限。”維拉克果斷道,“只要明年春天前,國際平等聯盟能解決布列西政府軍的問題,我們就繼續合作。如果不能,我們不會再干涉你們的任何決定。”
岡薩雷斯回過神來,意識到維拉克根本沒想過要說服自己繼續合作,他真正的目的是為可能的合作爭取時間。
國際平等聯盟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這個約定不管最終會走向何方,對身處谷底的他們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相同的,岡薩雷斯、波菲里奧也深陷困境。
等到明年春天再決定投靠誰并不是難事,這個約定著實沒有拒絕的理由。
“怎么樣?”見岡薩雷斯不說話,維拉克問了一聲。
“這件事太過重大,我還是需要先和我叔叔談談。”岡薩雷斯拿起了電話,“你們沒什么急事的話,可以一起聊聊。”
確認了軍閥中還沒有哪一個被波菲里奧看中,維拉克對這項口頭約定的落實充滿了信心:“好。”
岡薩雷斯撥通了電話,將情況一五一十地說給了自己的叔叔波菲里奧。
電話那頭的答復比他們想象中干脆得多。
幾乎是在岡薩雷斯話音剛落的時候,波菲里奧就同意了這個約定:蒙勒哥城的衛隊兵團可以等到來年春天再選擇投靠的對象。
“你們會為這個選擇感到慶幸的。”維拉克心里的石頭落了下來。
“有一件事,我想反過來問問你們。”電話里傳來波菲里奧粗厚的聲音,“和我們合作,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岡薩雷斯明說了他們就是奔著國際平等聯盟不能太過干涉蒙勒哥,才想著投靠、合作的。
這樣他們就有了最大的希望,從一個小小的衛隊兵團長成為蒙勒哥帝國新的統治者。
可在合作中,叔侄二人實在是沒有找到國際平等聯盟的半點野心與圖謀。
國際平等聯盟仿佛什么都不求,這不禁讓他們產生了恐懼。
“我們想要的,是盡快讓蒙勒哥恢復安定。”維拉克的話很簡單直接,也很天真爛漫,不過波菲里奧和岡薩雷斯都沒怎么懷疑。
因為這真的是只有國際平等聯盟才能做出來的事。
岡薩雷斯皺起了眉頭:“可相比之下,其他軍閥的實力比我們強太多,你們扶持他們統一蒙勒哥應該會更輕松吧?”
“我們在蒙勒哥的這段時間,目睹了很多軍閥的行事。幫助他們,和我們的訴求相悖。”維拉克道。
可我們也沒好到哪去。
岡薩雷斯心道。
“那就暫且這么約定,后續有了什么突發情況,我們再聯系。”波菲里奧沒刨根問底。
維拉克也沒對‘暫且’之類的字眼感到不滿。
中途如果國際平等聯盟真的諸事不順,又或者蒙勒哥的軍閥中有一方取得了巨大的優勢,那約定得再信誓旦旦,都肯定是要破裂的。
想讓約定成真,重要的不是在這里追究字詞的細節。
唯有他們回到布列西,與熟悉的同志們共同挺過難熬的日子,才能實現。
達成共識離開賭場后,康妮疑惑地問道:“他們就這么輕信了我們做這么多只是想看到蒙勒哥重新統一?”
“你覺得我們會這么做嗎?”維拉克反問。
“當然不會。他們又不是什么好東西,讓他們統治蒙勒哥,和讓那些軍閥統治沒什么區別。”康妮脫口而出。
“他們當然也這么認為,我們也的的確確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統治蒙勒哥,把蒙勒哥人民從水深火熱帶入到另一個深淵。真到了那天,我們會和他們爆發一場激烈的沖突,決定蒙勒哥人民最終的走向。”維拉克帶頭向著外城走去,“只是這點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說出來。”
“為什么?我們不是把很多上次沒公開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嗎?”康妮不解。
維拉克笑了笑:“那是因為那些話不重要了,說出來更有利于我們重新達成約定。你也看到了,說是撕破臉,但那些東西說出來誰都沒有真正感到難堪。而這件事不會起到同樣的作用,明確我們遲早會成為最終的敵人沒什么好處,自然就沒必要提出來了。”
“還挺復雜的。”直腸子的康妮摸不透維拉克和岡薩雷斯、波菲里奧交談之下的波濤洶涌。
“沒什么復雜的。像這樣的談話,知道對方不是傻子,直接聊就行。明里暗里的雙方都再清楚不過,只要答應了合作,就代表著那些針鋒相對也是可以接受的。”維拉克解釋道。
“還是感覺復雜。”康妮搖了搖頭。
維拉克大步走著:“以后你就明白了。”
這些他本來也不會,和人打的交道多了,博弈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心得。
“現在只能祈禱蒙勒哥的局勢能再三四個月內沒有變動。”墨菲道。
“最應該祈禱的是,布列西的局勢能盡快穩定、扭轉。”維拉克糾正,“只要布列西的情況早于蒙勒哥出現轉機,一切就還在我們的掌控之內。”
“我們要是真幫助他們統一了蒙勒哥,親手把他們變成了龐然大物,那又該怎么戰勝他們?”墨菲在賭場里翻譯維拉克的話時,就有這方面的擔憂。
維拉克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太遙遠了,等真能有那一天再說吧。”
外城、旅館 “從蒙勒哥回布列西的話,感覺還是走陸路更快點。”
一行人圍在地圖前商量著維拉克、墨菲、康妮三人的返程路線。
“你們當時去巴什是怎么來的?”洛佩斯問道。
“走的陸路,花了差不多一個月。”墨菲答道。
洛佩斯順著布列西看向了巴什,驚道:“這也太遠了,你們為什么不坐船?坐船過了西涅威倫海不就到巴什了嗎?能省最少一半的時間吧?”
“當時巴什、普魯曼和威爾蘭、布列西政府軍在西涅威倫海上打仗,航線都被封鎖了,只能繞路走。”墨菲回完,研究起路線,“我們先去斯德爾王國,然后到黎塞聯邦,再從黎塞聯邦回到布列西,怎么樣?”
“這個路線就是我們當初去巴什走的路。”維拉克微微點頭,“從這里出發的話,大概需要三周。”
“三周是不是還是有點太久了?”康妮插話。
“嗯,三周之后,布列西的情況肯定大有不同。想更快一點的話,就只能選擇更危險一點的路線,也就是直接進敦曼,從敦曼到黎塞聯邦,再到布列西。”維拉克在地圖上用食指劃出了條直線。
墨菲眉頭一直沒能舒展開:“敦曼現在管控很嚴,我們坐火車穿過去風險太大了點。”
維拉克沒做太多的猶豫:“現在就兩條路。一條比較安全,但是需要三周。一條有一定風險,但能縮短一周的路程。我的意思還是希望我們早一點回去,敦曼我去過一次,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就走敦曼的路。”墨菲附和了維拉克。
“你們要從敦曼這個方向回布列西了嗎?”洛佩斯問。
“對,這樣速度能快一點,早些與總站的同志們匯合,一起應對政府軍。”墨菲用蒙勒哥語道。
“那你們什么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比如現在。”墨菲很急。
目前距離他們得知莫來斯遇刺身亡,政府軍攻破了平等軍數段防線等事才過去了不到四個小時。
“那我們…”洛佩斯知道這事相當緊迫,可還是覺得維拉克一行的離開很突然。
“你們就安心留在這里,這段時間繼續盡可能搜集情報與信息即可,不過不要去做什么危險的事情。”墨菲叮囑道,“我們縮短七天的路程,就還能省下一點錢,這些錢你們留著,后續其他分站也會向你們匯款,不用把寶貴的時間用在維持生計上…”
“明白…”面對繁多的叮囑,忽然覺得有點孤獨的洛佩斯等人只能被動地應著。
“到時候你們可以跟那些孩子們住在一起,也可以在條件允許的范圍內多幫助一些人…主要是你們裝得不像,不然后續的慈善晚宴你們出面還能拿錢——現在這都無所謂了…”墨菲對慈善晚宴的事感到可惜。
聽完墨菲翻譯后,確定了路線的維拉克沒表現得急不可耐:“我們晚上再走吧,趁下午的時間為洛佩斯等人舉辦正式的入盟儀式和分站的建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