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又是一聲驚呼,接著一位瘦高的青年扒拉開人群,擠到了維拉克面前,一臉驚喜地道,“你是怎么站起來的?你們不是只能待在二零八監室嗎?”
維拉克看著面生,但一聽聲音就聽出來了此人正是經常找他說話的,住在隔壁監室的音樂家羅斯。
“到了能站起來的時候自然就站起來了,至于為什么能帶著基汀先生出來放風,我想這是他應該享受的最起碼權利,所以和萊克特進行了爭取。”剛剛維拉克所說的‘我站在這里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并不足以解開所有人的疑惑,為了避免一直有人問這個問題,他決定接著基汀的話,繼續樹立自己的形象。
維拉克話音剛落,基汀就聽出了話中的疏漏。
如果他有權利享受放風的權利,那別的犯人也應該有權利享受更好的監室環境。維拉克話中的疏漏,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犯人們升起受到不公平所產生的敵視。
“其實大家所享有的權利也在被踐踏,希望未來更好。”還沒等犯人們說話,基汀就為維拉克迅速,同時側身拍了拍他,暗示他可以為其他犯人也爭取到更好的權利。
“砰!”
一聲清脆響亮的槍聲響起。
其他人見怪不怪,維拉克下意識抱頭弓了下身子。
“都他媽的給老子散開!再聚在一起和他們說話老子就斃了你們!”崗哨上的獄警呵斥著圍成一團的犯人們。
“媽的…”
“呸…”
“再聊,克里斯。”
習以為常的犯人們不滿地暗罵幾句,晃晃悠悠地散開了。
沒用三十秒,維拉克和基汀身邊就出現了一個半徑十多米的‘真空圈’,其他犯人都雖然還對他們保持著強烈的好奇,但因為忌憚獄警真的會開槍殺人,只能投來目光。
“還挺麻煩的。”維拉克俯身同基汀低聲說道,“獄警不允許我們和別人的犯人交流。”
“總會有機會的。”基汀瞇著眼睛享受日光,“今天已經很順利了,很多的問題需要時間才能解決。”
維拉克微微點頭,看向剛剛開槍的崗哨獄警,那名獄警正冷冷地注視他們。甚至不只是他,近四十位獄警好似目光都匯聚在了他們兩人身上。
“這么被他們一直盯著也不是個辦法。”維拉克覺得有些不自在。
“別盲目地做什么,先觀察。”基汀提醒,“他們也并非一盤散沙,其中必然有一些圈子,能和說話有足夠分量的人聯系上才事半功倍。”
“明白。”維拉克覺得很有道理,開始推著基汀四下轉悠。
經過剛剛獄警的警告,犯人們現在都繞著二人走,維拉克對此無可奈何,專心觀察起了這些人。
因為娛樂項目匱乏,犯人們到廣場只能單純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曬曬太陽。除此之外,大概因為紙牌他們能自己動手制作,所以不少都聚成堆打牌。
維拉克、基汀只是吸引住了他們一時,在獄警有意驅散開后,他們還是漸漸專注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個很好的觀察機會,你需要從上千人中通過他們不同的表現去判斷誰是頭目。”基汀饒有興趣地把這當作成了維拉克新的學習,“但要牢記一點,不要貿然接觸任何人,透露出任何事管計劃的內容。”
“還并不可信是嗎?”
“據我所知,這里發生過的暴動、越獄不下上百起,這上百起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基汀道,“你說要越獄,需要合作,他們就愿意嗎?他們不會相信我們能做得到。”
維拉克明白其中的邏輯:“在他們看來,越獄不可能成功,而且還會有生命危險。”
“到時候不合作是小事,他們為了一包煙、一天休息,向獄警泄密,我們就功虧一簣了。”基汀平靜地看著或吵鬧打牌或安靜休息的犯人們,“想要達成合作,第一是要找到合適的人,第二我們在合作之前就得先制定出一個讓對方覺得可行、有希望的計劃。”
“您覺得什么樣的人是合適的?”維拉克問。
“先說說你的看法。”基汀給維拉克獨立思考的機會。
維拉克沉吟一聲,發表自己的看法:“要足夠堅韌,不會因為面臨什么挫折就退縮。還要足夠渴望自由,這樣的人,哪怕是一點希望,誘惑也遠遠大過揭發我們換取的蠅頭小利。”
“那你覺得什么樣的人符合這些條件?”基汀繼續問。
“待得夠久,卻還一直不甘心一生就這么度過的人。”維拉克答道,“但…待得夠久還算是個明確的條件,很容易就篩查出來。不甘心就難多了,這里誰都想出去,可恐怕真正想不惜代價,哪怕冒著死去的風險也要搏一搏的不足一成。”
“一成也過于樂觀,一百個人里面能有一兩個就很好了。”基汀聽完維拉克的一通分析,最后說起自己的心得,“后者其實也會有一些表現方式,比如待得夠久還始終嘗試越獄的人。”
維拉克認可這一點,但他認為事情沒那么順利:“越獄的不應該都被殺了嗎?”
“每次暴動少說有上百人,多的時候千人,他們殺不完的,只是會殺掉幾個領頭者。將暴動鎮壓下去后,其余的不再追究。”基汀伸了個懶腰,看上去很是自然悠閑,“你表現得輕松點,別那么警惕周圍。這些獄警都經驗豐富,你越緊張他們越能看出來你心里有鬼,就越會關注你。”
“…我試試。”維拉克不再動不動看獄警,“領頭者應該才是最符合條件的人,可惜…”
提醒完維拉克,基汀繼續說道:“當然,這些領頭者是最好的合作對象。只是現在局勢就是這樣,我們沒辦法要求那么高。還需要時間觀察其他的人是否可堪一用,要是實在不行,也可以培養。”
“培養?怎么培養?”
“喚醒他們對外面的渴望,想辦法讓他們覺得自由比生命還要重要。”基汀笑了笑,“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毫無頭緒。”
“是啊…”
維拉克嘆了口氣。
今天第一天出來放風,他們收獲了很多信息,也迎來了更多的困難。
維拉克的堅持,以及為基汀爭取到放風機會,讓犯人們對他有所欽佩,多了些好感,這奠定了很好的基礎。
但獄警的警告也讓他們不敢和二人接近,令這份基礎暫時無法利用起來。
合作對象、監獄的分段制度,也都是很棘手的問題。
每一個環節想要實現都困難重重。
“慢慢來吧…”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應對之策的維拉克難得慢了下來,雖然是被迫的。
十點鐘,第一批犯人離開,同時廣場的崗哨也換了一批獄警。
第二批犯人進來后,見到維拉克、基汀,又和一個小時前如出一轍,紛紛圍了過來熱烈地問起了諸多問題。維拉克和基汀重復了一遍當初的對話,樹立著維拉克的形象。
很快,換崗的獄警又喝止了其他犯人接觸二人。
十一點鐘,待兩批犯人放風完畢,基汀被押送回了二零八監室,維拉克則被帶去了醫務室換藥。
換完藥維拉克回去,已經是十二點鐘。
吃過飯之后,二人才得以有空在監室里秘密交談起來。
“從樓梯口向工作區走有兩道門,往廣場走有三道門,往出口走,有七道門。”維拉克在腦子里描繪著地圖,“十二道門,每道門前四名獄警,一共有四十八名獄警。廣場一共有三十六個崗哨,放風兩個小時里會換一批。”
“還有注意到其他的嗎?”基汀始終不急不躁,面帶笑意看著維拉克。
“每道門之間間隔了二三十米。”維拉克補充。
“二十六米左右。”基汀更細致地指出距離,“也就是,如果像其他的暴動那樣,從廣場沖向出口,一共要過十道門,算上拐角的距離,大概三百米。”
維拉克抓了抓頭發:“您有什么想法嗎?如果我們越獄的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被察覺到,到時候就算跑得再快,也至多跑過兩三道門,后面的有充足的時間關閉。要是被關上了,我們就會被堵死,等獄警支援一到…”
“沒有想法。”基汀搖搖頭,“這一點確實是很大的問題,硬闖肯定是闖不過去的。”
“那就要換個思路了…”維拉克坐在基汀的床上,像耳語一樣提供自己的設想,“要是我們不沖出去呢?”
“嗯?”
“我不知道…”思路卡在了開頭,維拉克揉了揉鼻梁,緊皺著眉頭,“再給我一點時間。”
戴曼斯監獄、監獄長辦公室。
“你準許基汀和克里斯去放風了?”監獄長阿德爾第一時間得知了維拉克、基汀放風的消息,叫來萊克特進行詢問。
萊克特坐在沙發上翹著腿:“是的。”
“不解釋一下么?”阿德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們想越獄,我就把他們放過去玩玩。”萊克特不屑一笑,“反正待在監室也沒什么意思,還容易把他們憋壞,干脆去讓他們鬧一鬧,也能給我增添點樂趣。”
阿德爾瞥了一眼吊兒郎當的萊克特,認真整理辦公桌:“他們和其他犯人不一樣。”
“您擔心他們真能越獄?”
“我是擔心你手下沒輕沒重的。”阿德爾道,“要是徹底失去黃金的線索,要是克里斯出了意外,導致萬國博覽會舉行期間和談破裂,別說是我們了,你父親也擔不起責任。”
萊克特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這話您說過多少遍了,您是覺得我不知道這些?我太清楚了,可那又怎么樣呢?我本來就沒殺他們的念頭。”
“那就把他們送回去,就算不用擔心他們越獄,也要注意放風的時候其他犯人有沒有可能傷害到他們。”阿德爾將萊克特的不禮貌看在眼里,不緊不慢地叮囑道。
“我已經和廣場的崗哨獄警們打過招呼了,他們會盯著點,您放心吧。”萊克特咧嘴笑了起來,“我向您保證,不會傷害到他們,只是玩玩。之前那么多蠢貨一根筋強行越獄我都看膩了,很好奇這兩個人能想出什么辦法。”
“你出去吧。”阿德爾沒表態,“我要處理公務了。”
萊克特深吸一口氣,按耐住不爽,起身摔門離開。
阿德爾慢條斯理地叼起一支煙,吐出繚繞的煙霧。
煙霧之下,浮現出一張淡漠冰冷的肅殺面孔。
萊澤因,政府大樓 負責接洽政府,進行和談事宜的伯因、丹尼爾現在被軟禁在了政府大樓里,由安全部的人嚴密看護。
他們雖然是平等會的代表,可也同時是和談的人質。
經過了數日的談判,政府接納了平等會提出的意見,表示將會對諸多提案進行研究,盡快頒布推行,推動財團、貴族讓利,給予底層人民更多的福利待遇。
伯因則代表平等會,表示相信政府的誠意,承諾平等會不會再進行抗議活動。等政府推行完畢了,解散平等會。
萊澤因里的狂風驟雨因此暫時平息了下來。
“他們為什么一直在釋放維拉克這件事上兜圈子?”丹尼爾也已經知曉了維拉克的真實身份,此時正在軟禁的房間里憤憤不平地詢問伯因,“可是他們求我們和談的,居然連這一點誠意都沒有。”
伯因看著書:“他們還不知道維拉克不是克里斯,所以認定他是重要人質。現在萬國博覽會還在舉行,我們對他們的威脅還在,他們當然需要一些足夠的籌碼震懾我們。”
“要是在我們計劃實行之前,維拉克還沒被放出來,那不止是我們,他估計也會…”丹尼爾想到了維拉克的結局。
“那可是戴曼斯監獄。”提到戴曼斯監獄,伯因眼里閃過畏忌,“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撐得住。”
“如果撐不住也沒有辦法。”丹尼爾嘆了口氣,“他騙了我們那么久,還卷走一百萬金克,害死了您的朋友科林,我們現在試圖幫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伯因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