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伊爾庫茨克的當天晚上,衛燃等人從搭乘的航班下來的時候,連候機大廳都沒來得及去,便在一個穿著機場工作人員制服的中年大媽帶領下,走進了一架貨運型的伊爾76飛機。
雖然名義上是一架貨運飛機,但在駕駛艙的后面,依舊有不到十個看著還算干凈舒適的航空座椅。
“隨意坐吧”
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格外熱情的招呼著眾人不用拘束,又一把抱起跟在衛燃腳邊的狗子摟進懷里,一邊揉著狗頭一邊理所當然的問道,“距離我們起飛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喝一杯?”
還不等衛燃等人同意或者拒絕,這壯漢便朝著駕駛艙喊道,
“塔莎?塔莎大姐,要不要喝一杯?”
“不能喝!”
一個煙嗓女人打開駕駛艙的艙門,靠著門框探出大半個身子,一邊熱情的朝眾人打招呼一邊說道,“這個時候喝酒肯定會嚇到這些小家伙的,等我們降落之后再喝吧。”
“不用緊張”
那個自始至終都沒有自我介紹的壯漢掏出個酒壺朝衛燃等人晃了晃,“我們不會喝多的,更不會影響飛行。”
“這架飛機就只有你們兩個人?”衛燃后知后覺的問道。
“當然了”
那壯漢指了指叼著煙站在駕駛艙門口噴云吐霧的中年女人,“那是我們的機長塔莎,我是這架飛機的副機長德米特里。”
“平時我們大都都是運輸物資的,很少有人搭乘我們的航班。”塔莎噴云吐霧的解釋道,“德米特里做夢都想去駕駛客機,所以他很高興你們能搭乘本次航班。”
“說起這個,我給大家提前準備了晚餐。”
德米特里總算放開了在他的懷里不斷掙扎的狗子,起身走進雜物間,從里面端出來兩大盒含肉量驚人的餡餅以及一份份新鮮的蔬菜沙拉,甚至還給眾人開了一瓶看起來還不錯的佐餐酒。
能在一架貨運飛機上享受到如此熱情周到的服務實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和頗有些話嘮的德米特里一直聊到了塔臺通知這架貨運飛機準備起飛,衛燃等人這才齊齊的松了口氣。
這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不但一口餡餅沒吃一口酒沒喝,那位壯的不像話的副機長也是一句沒停,在閑聊結束之前,甚至都開始聊起,他那個剛剛上小學的兒子交的小女朋友家里養的那兩只哈士奇是有多蠢了。
目送著對方從里側關閉了駕駛艙的艙門,衛燃和穗穗,甚至包括卡堅卡姐妹倆都齊齊松了口氣,緊跟著不約而同的各自拿起一角據說是那位名叫塔莎的機長親手做的餡餅狠狠咬了一大口。
只不過,都不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把嘴里的餡餅嚼碎咽進肚子,頭頂的喇叭里便再次傳來了話嘮德米特里親自進行的,但卻根本沒必要的航行安全播報提示。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想去駕駛客機。”穗穗咽下一大口餡餅,一邊捶打著胸口一邊費力的說道。
“我覺得他更適合去講脫口秀”衛燃將放了冰塊的酒杯遞給穗穗。
“確實”
穗穗仰脖子喝掉了杯子里被融化的冰塊過分稀釋的佐餐酒,總算將那一口噎住的鹿肉餡餅順下去,這才長出了口氣。
“我可不想坐他駕駛的客機”
安菲薩指了指頭頂,“我敢說,等我們降落的時候,他都會一直在喇叭里和我們單方面聊天。”
倒是安菲婭,根本就不在乎頭頂的喇叭里在說什么,從她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戴著一副寬大的耳機戴上,又拿出那臺花里胡哨的筆記本,在狂躁的重金屬音樂中噼里啪啦的敲擊著鍵盤。
事實也確實像安菲薩預料的那樣,從伊爾庫茨克機場起飛,一直到直線距離一千多公里外的另一座機場降落為止,頭頂的喇叭里,那位名叫德米特里的副機長真就一直沒停過且全程的播報都沒有重樣過。
“最后的最后,感謝各位朋友搭乘本次航班。在最后面一排座椅上,我給大家準備了防寒衣物,祝你們在通古斯游玩愉快,期待大家再次搭乘本次航班。”
話音未落,這架飛機也剛好徹底停下。
“總算結束了”
穗穗暗自嘀咕了一句,伸出小手極為給面子的開始帶頭鼓掌感謝僅有的兩位乘務人員。
而幾乎前后腳從駕駛艙里出來的德米特里,也拿出個自拍桿,主動和衛燃等人拍了一張合影,并表示肯定會把這張合影掛在客艙里。
換上對方幫忙準備的防寒衣物,眾人立刻帶著寵物和行李,逃命似的離開了機艙。
雖然前后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航程,但這個地處北極圈附近的機場卻早已經被冰雪覆蓋,而這里的低溫,也讓那兩只來自炎熱沙漠的小狐貍想都不想的便躲進了卡堅卡姐妹倆毛茸茸的防寒服帽兜里。
倒是衛燃腳邊的狗子貝利亞,不但屁事沒有,甚至還傻顛顛的跑到飛機輪胎邊上,抬起一條腿撒了泡尿這才跑回來。
“這趟航班雖然不要錢,但也太費耳朵了。”
穗穗哈了哈水汽,瞇縫著眼睛看著從自己嘴巴里飄散出來的水汽散盡,這才繼續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
“先讓我問一下”衛燃說話間掏出了手機,對照著卡吉克留給自己的電話號碼打了出去,順便還打開了免提功能。
然而,就在等待接聽的功夫,眾人身后卻響起了手機鈴聲,緊接著,那位話嘮德米特里便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爽朗且熱情的大聲說道,“這里是極地航班組,你找誰?”
看了看瞬間苦著臉的穗穗,再看看一臉無奈的卡堅卡姐妹倆,衛燃最終還是朝已經看過來的德米特里揮了揮手,表情略顯僵硬的招呼道,“德米特里,是我,是我打的電話。”
“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又見面了”
德米特里像個神經病似的和明明分開不到兩分鐘的衛燃來了一個熱情的捶背熊抱,緊跟著再一次彎腰抱起了下意識想躲遠點的狗子,“原來你們就是準備來這里的考察的那些人。你們怎么不早說,我一路上都在擔心我回來晚了讓你們等的太久呢,沒想到你們竟然是搭乘著我駕駛的飛機過來的。”
“我們倒是有張嘴說話的機會啊....”衛燃咧咧嘴,轉移了話題問道,“德米特里,我們現在去哪?”
“你們來決定吧!”
德米特里將不斷掙扎的狗子塞進了懷里,示意眾人跟著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先找個地方住一晚,或者先讓我帶你們去挑選交通工具都沒可以。”
“不用等一下塔莎大姐嗎?”穗穗看了眼身后的飛機問道。
“不用,她一個小時之后還要飛下一個機場呢。”德米特里說話間,將冒出來的狗頭重新塞進了領口,“維克多,你們決定好現在去哪了嗎?”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這才開口說道,“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吧,明天一早我們再去挑選交通工具。”
“既然這樣,我帶你們去我們這里最好的旅館吧!”
德米特里說話間攔下了一輛在停機坪附近穿梭的面包車,熱絡的用衛燃等人聽不懂的土語和里面的駕駛員打了聲招呼,隨后和那名推門下車的駕駛員一起,幫著眾人將行李搬進了車廂。
等所有人都坐穩,這位司機立刻風馳電掣的離開了簡陋的機場,沿著被積雪覆蓋,被兩側的針葉林包裹的礦渣路,開到了車程大概15公里外的一座河畔小鎮里。
在地圖上,這座小鎮有個嚇人的名字——圖拉。只不過,這個小鎮里可沒有什么兵工廠,更不產出制造任何的武器。
按照德米特里的介紹,它存在的目的,主要便是服務身后那座機場,以及冬天和夏天在下通古斯河上往來的汽車以及船只,當然,還有這里一年四季都不缺的礦工以及伐木工。
當車子進入小鎮,遠遠的,衛燃便看到了位于小鎮中央,被燈光照亮的直升機起降坪,以及幾架蘇聯時代生產的直升機。
面包車根本不帶停歇的穿過直升機起降坪,又沿著街道往西南方向開了差不多一公里的距離,這才最終停在了一棟占地面積恐怕有四五百平米的尖頂三層混凝土建筑門前。
這棟看起來頗有年頭的老舊建筑大門一側,還有個斑駁的金屬牌子,其上模糊不清的寫著“工人食堂”的字樣。
但在這牌子的邊上,還額外戳著另一塊用彩燈裝飾的木頭牌子,其上用彩燈拼出了“極光酒館”這么個花枝招展冒綠光的名字。
“維克多,介紹信你帶了嗎?”
剛剛一直在和駕駛員聊天的德米特里轉身朝衛燃問道,“如果沒帶的話,我就只能帶你換個地方住了。”
“帶了”衛燃趕緊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沓介紹信遞給了對方。
“一張,只要一張就可以了。”德米特里抽出一張遞給那位已經推開車門的司機,又將其余的還給了衛燃。
在他的熱情招呼下走出面包車進入這家酒館,當跟著一起沖進房間的濃郁水汽散盡之后,衛燃和穗穗卻齊齊的愣住了,因為就在他們一眼能看到的一張桌子兩側,竟然分別坐著手拿啤酒的季馬和瑪雅!
“你們怎么在這兒?”衛燃和穗穗兩人異口同聲的問出了季馬和瑪雅同時問出的同樣問題。
“你們是怎么來這里的?”衛燃趕在對方再次開口之前問道。
“卡爾普先生說,他需要我幫忙來這里參加一場談判。”
瑪雅最先說道,接著不忘抬手指了指坐在對面的季馬,用很生疏的語氣說道,“這位先生是卡爾普先生給我指派的幫手。”
“這位先生?”衛燃古怪的看了眼季馬,“那么這位先生,你們是什么時候來的?”
“今天上午趕到的伊爾庫茨克,中午一點多的時候,搭乘你旁邊那個長了24個鸚鵡嘴巴的家伙駕駛的飛機趕到這里的”季馬解釋完之后無奈的問道,“你們能不能不要裝作和我不熟的樣子。”
可惜,衛燃根本就懶得搭理這貨,穗穗更是已經坐到了瑪雅的身邊開始問東問西。至于卡堅卡姐妹倆,她們確實和季馬不熟,而且明顯和他保持著距離感。
雙方圍著桌子坐下一番簡單的溝通,衛燃這才知道,瑪雅來這里的目的竟然是準備買下他們所在的這棟建筑。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由卡爾普出資,以瑪雅的名義買下他們所在的這棟建筑。
只不過,不管是瑪雅還是季馬,他們卻都不知道卡爾普打算買下這座小飯店的目的是什么。
“你們呢?你們來這里做什么?”季馬給衛燃倒了一大杯冰涼的啤酒問道,“別告訴我也是為了這棟破房子。”
“我們來這里有其他的事情”
衛燃不著痕跡的用手指頭搓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季馬立刻止住這個話題,轉而聊起了他和瑪雅買下這棟房子的事情。與此同時,德米特里也盡職盡責的幫衛燃等人安排好了房間。
直等到這個話嘮約好了明天見面的時間之后推門離開,不管是衛燃還是季馬都齊齊的松了口氣。至于坐在對面的那四位女士,早就已經在頻頻舉杯中,興高采烈的聊起怎樣在這種凍死人的鬼天氣里保養皮膚了。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卡爾普打算買下這里做什么?”衛燃壓低了聲音,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問道。
“不知道”
季馬搖了搖頭,低聲回應道,“但在來的路上,我聽瑪雅說,昨天她的老師卡吉克先生曾經去過林場。你們呢?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也是因為她的老師卡吉克”
衛燃將對方拜托他調查的事情簡略的描述了一遍,“明天我們就準備去當時他們的大本營看看。”
“我就不和你們去了”
季馬朝對面的瑪雅揚了揚下巴,“卡爾普要求瑪雅必須在一周之內買下這棟建筑,但這家酒館的老板卻根本不想出售這里。”
買下這里做什么?
衛燃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內心卻已經忍不住開始琢磨,季馬他們買下這座酒館,和自己這邊正在進行的工作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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