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邊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當阿基姆駕駛的飛機再次讓湖面蕩起一圈圈的波紋時,烤爐里的大半只山羊已經端上了折迭桌子,至于那鍋阿歷克塞教授寄予厚望的魚羊鮮,卻早已經被端到了角落,顯然是被放棄了。
好在,阿歷克塞教授已經從衛燃那里收獲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衛燃已經借著在紅旗林場到的東西,幫他安排好了接下來幾天該怎么應付自己的老板。
在他們這準翁婿二人的注視下,機艙的艙門被緩緩開啟,但最先跑出來的,卻是幾只毛色駁雜看不出品種的狗子。
只不過,在看到這些狗子低垂的粗大尾巴時,衛燃卻下意識的一把抄起了放在身邊的獵槍——哪怕這些長的和狼極為相似的狗子全都帶著嘴套。
緊隨其后,一個身高最多一米七,
甚至看起來還不如阿歷克塞教授高的瘦小年輕人鉆出了機艙。
“那是阿斯的兒子,克魯格。”
阿歷克塞教授在一邊解釋道,“他比你還小兩歲呢,已經連續三年拿下他們當地狗拉雪橇山地競速賽的冠軍了。”
“這比賽很厲害?”衛燃好奇的問道。
“或許吧”
阿歷克塞遠遠的和對方打了聲招呼,“我聽阿基姆的,克魯格去年還騎著摩托參加了達喀爾拉力賽…”
“芬蘭人的強項”衛燃用漢語聲音不大不小的道。
還沒等他來得及和這個名叫克魯格的年輕人打個招呼,后者卻已經轉過身,幫著阿基姆把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矮胖子推了下來,順手還拎起了一個看起來很重的帆布包。
“那就是阿基姆的朋友,阿斯。”阿歷克塞教授繼續介紹道,“他的腿就是因為森林里的那個庇護所摔傷的。”
“這是一家人都來了?”衛燃疑惑的問道。
“那個名叫克魯格的小伙子還算正常,
他的爸爸阿斯可就不好了。”阿歷克塞教授哭笑不得的道,
“那是個很固執甚至可以偏執的家伙。”
“一般這樣的家伙都不太好溝通”衛燃低聲回應道。
“確實”
阿歷克塞教授頭疼的道,
“亞歷山大先生雖然買下了所有的發現和故事,
但如果打算拍電影,必須給他和他的兒子每人一個角色才行,這個老家伙太想出名了。”
悄悄話到這里,那幾只帶著危險氣息的狗子也圍住了衛燃和阿歷克塞教授,
緊接著名叫克魯格的年輕人,也用輪椅推著他的老爹走了過來。
顯然,阿斯和克魯格父子并不會俄語,所以雙方僅僅只是點點頭握握手罷了。
簡單的認識之后,克魯格從他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臺擦拭的很干凈的絞盤,熟練的將其固定在岸邊一顆松樹上之后,脫掉衣服,
一手拉著絞盤鉤子,一手拽著從水里延伸出來的繩子走進了冰涼的湖水里。
接下來的操作就要簡單多了,
在固定好絞盤之后,克魯格又從機艙里拎出來一個大號的戶外電源連上絞盤,
隨后又細心的給絞盤鋼纜上鋪了一張打濕的毯子,
示意眾人站遠了之后,立刻按下了絞盤開關。
隨著小拇指粗細的鋼絲一點點繃緊,湖岸的水里也開始變的渾濁。很快,
在眾人的注視下,
一臺帶著些許銹跡的半履帶摩托被絞盤輕而易舉的拽到了岸上。
“還真是半履帶摩托!”阿歷克塞教授不等絞盤徹底停下,便拎著酒瓶子跑了過去。
“小心點!”克魯格用芬蘭語喊了一嗓子,緊跟著立刻停下了仍在工作的絞盤。
沒人理會克魯格關于安全問題的抱怨,所有人都一股腦的蜂擁了過去。
“這是檔位軍的第6北方山地師的裝備!”
阿歷克塞教授用提前準備的一塊毛巾擦干凈半履帶側面的淤泥之后,立刻指著殘存的盾牌形徽章中央隱約可見的雪花符號做出了準確的判斷。
“不愧是吃這碗飯的.”
衛燃暗嘆了一句,那殘存的部隊徽章因為長時間的水泡銹蝕早已模糊不堪,能看清的,也僅僅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大小的區域罷了。
“阿基姆,讓克魯格繼續往后拽。”阿歷克塞教授興奮的喊道,“這后面好像還有東西!”
“要不是你這老家伙跑過去,早就全都拽出來了。”
克魯格在聽完阿基姆的翻譯之后,明目張膽的用芬蘭語抱怨了一句,直等到憋著笑的衛燃把教授拉走,他這才重新啟動了絞盤。
很快,一個裝滿了淤泥的拖斗被拽了上來。而被衛燃拉住的阿歷克塞教授立刻興奮的喊道,“發現好東西了。”
“那個拖斗?”衛燃不明所以的問道。
“標準的拖斗是裝輪子的”
阿歷克塞教授指著拖斗一側殘存的半個金屬雪橇座道,“這應該是專門為了芬蘭的環境改裝的,它的存量可不多,我也僅僅只見過一次實物。”
“我也有一個,而且品相比這坨廢鐵可好太多了。”
衛燃在內心里暗自炫耀了一句,直等到克魯格停下絞盤,這才放開了阿歷克塞教授。
“維克多,快幫我把里面的淤泥清理干凈。”阿歷克塞教授一邊往剛剛出水的拖斗跑一邊招呼道。
“你覺得這里面能有線索?”衛燃左右看了看,直接取下仍舊掛在履帶負重輪上的絞盤鉤子,轉而將其掛在了拖斗的一側。
根本不用他找阿基姆幫著解釋,不遠處的克魯格在衛燃再次拉著教授后退之后,立刻再次啟動了絞盤。
輕而易舉的拽翻了拖斗,阿基姆立刻用一個塑料水桶打來了一桶湖水,用力潑進了殘存著淤泥的拖斗里。
可惜,這拖斗當初被故意丟在這里的時候就是空的,阿歷克塞教授自然不可能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趁著教授在腥臭的爛泥里尋找線索的時候,衛燃卻看向了仍舊沒有恢復清澈的湖面,當初蓋爾可是把兩輛雪橇拖斗丟在這兒的,只不過后面那輛使用皮帶固定在前面那一輛上而已。
這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過去,用來連接兩個拖斗的皮帶自然早就斷了,但那皮帶扣可還卡在那個拖斗屁股上呢。
但另一方面,剛剛他看的清楚,阿歷克塞教授第一時間便將那皮帶扣扯下來塞進了湖岸的淤泥里。毫無疑問,這老東西肯定已經猜到后面可能還拖著別的東西,而他那么做,肯定是想撿點便宜。
可對于衛燃來,他此時卻更加好奇,這水里到底會不會還有第二個拖斗,如果沒有的話,那消失的第二個拖斗,會不會就是金屬本子里的那個。
“找不出太多有用的東西了”
阿歷克塞教授在藏好了那枚腰帶扣之后便停了手,“目前只能確定這輛半履帶摩托來自第6北方山地師,剩下的查證恐怕是個極為漫長的過程,我們只能寄希望于亞歷山大先生能通過媒體找到些線索了。”
“就不能隨便編一個故事嗎?”阿基姆湊上來問道,“比如一群正義的芬蘭獵人幫助一群戰俘逃離納脆的控制之類的。”
“得了吧阿基姆”
阿歷克塞教授語氣嘲諷的道,“這種事不會發生在芬蘭的,在拉普蘭戰役之前的芬蘭,基本上不是被德國人控制就是被德國人洗腦了,他們和德國人好的都快睡到一張床上了。”
“你這是偏見,來自歷史者的偏見。”阿基姆撇撇嘴,“雖然我也是個俄羅斯人,不過我覺得.”
“歷史就是歷史”
阿歷克塞教授此時的語氣倒是格外認真,“真實發生的事情才叫歷史,哪怕發生的那些事情對某些人或者某個國家來是羞于啟齒的黑料,哪怕離譜的完全不符合邏輯,但只要真的發生過,那就是真的歷史。至于你覺得或者我覺得,那才是偏見。”
“少來這一套!”阿基姆嘲諷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編造的假歷史還少嗎?”
“我那是生意”阿歷克塞教授恬不知恥的辯解道。
“這個就不是生意了?”阿基姆踢了踢側躺的雪橇拖斗。
“當然不是”
阿歷克塞教授搖頭晃腦的道,“這是我的老板亞歷山大先生分配給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還原歷史真相。”
“你怎么和美國人一樣不要臉?”阿基姆吹胡子瞪眼睛的問道。
“美國人能做的,為什么我不能做?你怎么也和美國人一樣不要臉?”
斗嘴從來就沒慫過的阿歷克塞教授半蹲在湖邊洗了洗手,施施然的從兜里摸出個酒瓶子擰開灌了一口,含糊不清的敷衍道,“耐心等著吧,不久之后亞歷山大先生會通過媒體來尋找這里的真相的,到時候你和你的朋友不定還有機會接受采訪呢。等幾個月之后,如果沒人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我們再把它當作生意來做也不遲不是嗎?”
“歷史是歷史,生意是生意,工作是工作,呵!”
在一邊聽熱鬧的衛燃搖搖頭,忍不住發出了和金屬本子近乎同樣的感嘆,“人性實在是太復雜了,復雜到某些時候都可以選擇不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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