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一時無聲。
楚王帶王妃來就藩,迎接他們的,首先是一個失火的“楚王府”,接著,就是一個要辭官的晴州刺史!
江琬坐在馬車中,輕笑了一聲。
好,好得很,看來先前在晴州界碑那邊給的威懾還不夠。
不過也是,在晴州界碑那邊,他們雖然表現出了玄奇手段,又擊退了來自巫州九城十八寨的頂級高手,但當時四野并無外人——
其實應該是有的,江琬當時雖然因為山形太過復雜被遮擋了視線,望氣術也無法穿透山體,但猜想,他們這邊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晴州其它勢力也不可能不派人前來查探。
想來,他們那時如果被巫州的勢力攔路成功,不消半日,這丟人的消息就要在晴州傳遍了吧。
相反,最后是巫州勢力被他們灰溜溜擊退,這消息卻反倒是被捂得嚴嚴實實。
看起來,這晴州巫州的本土界壁,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如此思量間,江琬也不多廢話,只說:“何鉞,進城!”
對于晴州刺史余松柏所說的“辭官”之言,她卻是理也不理。
藩王就藩,雖然在封地上擁有賦稅之權,也可以參政,但卻并沒有實際治理的權利。
所以,余松柏如果真要辭官的話,他就該向朝廷遞辭表,問楚王,那是萬萬不成的。
更何況,眼下的秦夙還不方便理他,出面的是江琬。江琬就更不能隨意逾越,跟他說什么辭官之言了。
細思起來,這里頭竟是有個大坑。
不過,有坑又怎樣?
規則是給弱者制定的,強者制定規則。
江琬如今不說是已經成為絕對的強者了,但在諸多奇術的加持下,她也頗有底氣。
何況,她還不是孤家寡人。
她手下這大軍也不是吃素的!
你們的套路?不好意思,我不玩。
要玩兒,就照我的規則來!
何鉞聽令而行,不帶半點猶豫的,一揮手,旁邊傳令兵就揮動了令旗。大軍立即開動,可以說得上是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單只是這種行動效率所形成的氣勢,便似云龍出岫,猛虎下山一般,風行云從,旌旗千卷。
余松柏還跪在馬車前,大軍這一開撥,先就嚇得他當場坐了個屁墩兒。
眼看駿馬揚蹄,車輪滾滾,他再不敢停留原地,連滾帶爬地終于翻起身,跟著馬車行進的方向就跑起來。
不跑不行啊,在大軍的挾裹下,就他這小身板兒,簡直也跟螻蟻沒什么兩樣。
不跟著跑的話,萬一被馬車撞倒,再被大軍踩踏致死,那他豈不就成了大周歷史上死得最奇葩的一個刺史了?
余松柏不敢賭,只得苦著臉,使盡吃奶的力氣跟著跑。
城墻上,見得此番景象的晴州府兵都尉周良忽然一縮頭,命城門官大開城門,便急匆匆地帶人往城樓下跑。
娘的,不管了,迎接楚王去!
直通城門的主街邊,不少雙眼睛見此一幕,也立時紛紛掉頭,各自反應,各歸各處。
城中心,一座氣派的朱漆建筑之中,諸多形貌各異,年齡不同,男女都有的“江湖中人”聚集一堂。
聽得城門那邊傳來的消息,主位上,一名身形壯闊的中年男子皺眉一哂,開口道:“諸位,看起來,咱們這位楚王是個十分強勢的性子啊。”
一時倒無人答話,片刻后,才有一鶴發蒼蒼,卻肌膚光潤的老者冷哼一聲。
道:“他且強勢他的,與我等又有何相干?總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夫倒不信了,我等好生生地過著日子,他楚王還能無緣無故帶兵來攻打我等不成?”
他一說話,立時又有一名身形精悍的黑瘦男子緊跟著道:“閔老先生說得極是,我們三幫四派二十一盟在辰龍關抗擊妖魔,守護百姓的時候,他楚王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一來就要壓我等一頭,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不然呢?”一道纏綿中略帶低啞的女聲在此時幽幽響起,說話的是一名頭梳斜髻的女子。
看她年紀不顯,乍看似三十許,細看又仿佛二十許。風韻徐徐,媚眼流波:“莫大當家的說得好聽,這不服不忿地,要不然,你也去攔一攔楚王的車架試試?”
說著,她吃吃笑了。
黑瘦男子莫大當家就也嘿笑一聲:“某雖自詡英雄,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巫州千絲婆婆都栽了,我老莫…嘿嘿,不如,游仙子前去一試?”
他又四下環顧道:“咱們這些老梆子,老粗人的,都不成,說不準游仙子就成了呢?大家說,是不是啊?誰能抗拒得了咱們游仙子呢?”
眾人哄笑。
“哈哈哈!”
“倒是也成?”
“游仙子不妨一試?”
頓時,出聲應和的人就多了,方才還緊繃的氣氛,一時間竟也寬松了。
主街處,楚王大軍進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沅陵城中,街上店鋪倒也不少,但街上行人卻并不多。
也不知道是因為天冷,沅陵城中本來就不怎么熱鬧,還是因為大軍進城,百姓們都自發躲藏起來了,總之大軍進城,兩邊鴉雀無聲。
府兵都尉周良跟在何鉞身邊,何鉞只客客氣氣地說:“勞煩周將軍且隨行一程,王妃命我等覓地建府。這建府之處尚未尋到,何某如今也不便為周將軍做通報。”
做不做通報倒不急,周良主要是有點懵。
覓地建府,這…他怎么有點聽不懂呢?
還有,一萬大軍進城…行吧,進也就進了。
可是然后呢?看何鉞這架勢,怎么他們好像就打算…就這樣駐扎在城里了?他們不打算再出去了嗎?
一般情況下,這種護衛軍不是都要駐扎城郊,另起營地的嗎?
周良跟著何鉞,走在一萬大軍前方,走過兩條主街,何鉞忽然往東邊一轉。
前方,只見一片斷垣殘壁,處處焦痕,這就是余松柏原先為楚王選定的“臨時楚王府”。現在被燒了,這顯然是住不得人了。
周良一下子就在后背竄起了冷汗。
何鉞卻是目不斜視,只領著兵在前方開路。
大軍蜿蜒,又轉過兩條大街,卻見東城門遠遠在望。
東城這邊,靠近城門處倒是有一座大宅,但見圍墻高聳,內中樹木幽幽。
人在街上,一眼看去看不清內中究竟有多深有多闊,只能見到許多高大的樹木長過了圍墻。即便是深冬,依舊枝葉蒼翠,繁茂得不同尋常。
何鉞卻在這里停下了,問周良:“此處可有產權歸屬?這個宅子做楚王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