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目有點巧妙。
以在座諸位的身價,正好處于一個能隨手就拿出來不覺得難受的范圍內。以王主簿來說,集少積多,正好是個收益頗豐的巨款。
宋積云笑了笑,低聲吩咐小廝給她續杯茶。
誰知道李子修卻目光炯炯地望了過去,不懷好意地笑道:「宋小姐進來就沒有吭聲,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可別到時候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欺負你!」
宋積云不以意地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有諸位前輩在座,我難得能在大樹底下躲蔭,一時高興罷了!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前輩不要放在心上!」
她想著,既然李子修給她搭了臺,她不唱幾句豈不讓人以為她怕事?
她索性站了起來,笑著雙手端起茶盅,朝在眾人抬了抬道:「清茶一杯,敬各位前輩,以后還請各位前輩多多關照!」
她沒有自稱「晚輩」,而是把她擺在了和在座諸位一樣的身份地位上。
做為一個小姑娘,有些托大,可做為一窯之廠的主事,這樣的態度卻正正好。
嚴老爺聞言滿意捏著胡子微微點頭,笑道:「坐下吧!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你的確得給我們敬杯茶才是!」說完,他還和身邊的另一位窯廠主關老爺笑道,「到是個乖巧懂事的。看到她這樣,倒想讓起我想起我們當初做學徒的時候。」
關老爺想了想,哈哈地笑著贊同道:「我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還不如她呢!」
眾人頓時你一句,我一句的,廂房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勉強算是把剛才的事揭了過去。
李子修看著,臉微沉,抓著宋積云不放,突兀地繼續道:「宋小姐還是第一次來西嶺山莊吧?托王主簿的福,我們行業有什么事的時候,都能在這里聚一聚。宋小姐要慢慢習慣才是。」
做東的王主簿沒說話,年紀最大、獎勵最深的嚴老爺沒有開口,他倒蹦噠的歡快。
宋積云扭頭,笑盈盈地望著他,慢慢地道:「我的確是第一次來西嶺山莊。雖然管中窺豹,但山莊中的風景的確名不虛傳,小雪廳也布置的格外應景,只是…」
她頓了頓,看著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她這才笑道:「這廳中的碟碗杯盞應該用白色才是,我有些好奇,就多看了幾眼。」
眾人的目光隨即落在了茶具上。
豆青釉青花瓷。
瓷制細膩,色澤淡雅,一看就是大家手筆,完全可以代表景德鎮燒瓷技術。
用在這里很合適。
可宋積云能讓宋大良和宋三良鎩羽而歸,肯定也絕非平庸之輩。
有人支了耳朵聽,有人看著李子修。
李子修不負眾望,譏笑道:「知道你們家能燒出雪白如霜的白瓷來,可那不是給御窯廠燒的嗎?」
他還沒有說完,他已臉色大變。
他忘了宋家窯廠現在除了白瓷,還燒出了甜白瓷。按行業里不成名的規矩,最好的瓷都是要給御窯廠先用的,但被淘汰了的瓷器征得御窯廠同意之后,就可以隨便燒了。
宋積云這么說,分明是要開始大量的燒白色的日常瓷了。
他能想到,其他的人自然也想到了。
如今市面上所謂的「白瓷」都不是真正的白色,或是泛著綠的豆綠色,或者是泛著藍的天青色,或者是泛著青的粉白色。
立刻有人笑著對宋積云道:「可惜你們家那天開窯的時候我不在場,不然也可以看看甜白瓷是什么樣子了?不過,你們家的白瓷我倒是有幸見過,光潔無暇,白皙細膩,的確是難得的珍品。」
有人立馬接著道:「不知道宋當家的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們兩家有沒有可能合作一把。我們家最擅長的是燒礬紅瓷。雪白瓷器上一抹礬紅,肯定很驚艷。」
馬上有人笑道:「拉倒吧!宋當家的就算是要合作,也是燒青花啊!青花顏料穩定,成品率高啊!燒礬紅,就怕像宋大良似的,燒一窯死一窯。」
眾人哄堂大笑。
那人還想說什么,王主簿已重重咳嗽兩聲,笑道:「說正事,說正事。你們準備怎么合作,你們自己找地方說去。別借著我的地方給自己謀私利。」
眾人又是一陣笑。
只有李子修,眉頭鎖成了個「川」字。
不過,此時已沒有誰會去注意他了。
王主簿請大家移步,去了旁邊的廳堂:「隨菜便飯,填個肚子。」
那這肚子還填的真不便宜。
宋積云在心里想著,被嚴老爺提攜,坐在了他的身邊。
有機靈的人則奉承著王主簿:「您這要是算填肚子,那我們平時可都在吃糠了。別的不說,」那人指了桌上一道菊花魚,「這魚是用桂魚的吧?」
梁縣不產桂魚,本縣的桂魚都是從九江運過來的。而此時的交通極不便宜,菊花魚想做的好吃,得用活魚。這看似簡單的一道菜,背后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王主簿含笑捏了捏胡須,看似謙遜實則得意地道:「大家別客氣,嘗嘗味道怎么樣!」
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來,扭頭對身邊的隨從:「把前些日子別人送我的金華酒拿過來。」隨后對眾人道:「是難得的好酒。有人為了奉承巡撫大人和按察使大人特意從杭州弄過來的,我截了個小胡。」
大伙兒都意領神會的笑了起來,紛紛表示這酒無論如何也得喝。
等到隨從拿了酒過來,嚴老爺給宋積云也篩了半杯,道:「你也嘗嘗,順便敬王主簿一口。但不可貪杯。」
這輩子宋積云常陪父親喝酒,還有點酒量,并不怵酒。感受到嚴老爺的善意,她乖巧地道謝,聽話的只道了半杯。
好在在座的諸位也沒有誰為難她。
可能大家都感覺這頓飯比較「貴」,眾人不顧王主簿臉色難看,喝起酒來像如牛飲水,把金華酒喝完之后,又大著舌頭叫了很多的稠酒。
宋積云看著這不是一時半會會結束的,就找了個機會敬了王主簿一口酒。
王主簿有些不滿,指著宋積云酒盅里淺淺的一層,道:「你也太不給面子!必須喝完了。」
別說,這酒味道還真挺好的。
宋積云把酒喝完了。
王主簿不依,讓隨從拿了瓶稠酒過來,非要她連陪三杯才是。
嚴老爺出來打圓場,從三杯減為了一杯。
現在的生意場是酒桌文化,宋積云掌管宋家窯廠,這樣的場面就不可避免。
她不能次次都依靠別人幫忙。
但她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喝了,否則別人還以為她是個能被勸酒的人,她不愿意喝的時候就使勁地勸她。
「這是我掌握宋家窯廠之后第一次和大家同席,承蒙諸位前輩抬愛,我就偷個懶了。」她說了幾句場面話后,舉了杯,「我敬王大人!」
她先干了杯中的酒。
眾人都拍手叫好。
王主簿也很滿意的樣子。
嚴老爺還是有點擔心,示意身邊的小廝給她端了茶冰糖銀耳羹。
宋積云喝了幾口銀耳羹,卻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的頭很暈,眼前的景物都模模糊糊成了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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