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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宋桃看著她爹這慫樣,就覺得有口濁氣堵在胸口似的。

  她側了側身,給宋大良讓出道來,道:“爹,您的那些朋友應該還等著您呢,您玩得高興點,我和娘去給二叔父準備點祭品,明天是二叔父的二七。”

  宋大良哪里還有心思出門。

  宋家窯廠之所以這么多年都能源源不斷地接御窯廠的訂單,不是因為宋又良和歷任督陶官有多好,而是因為宋家能燒出連御窯廠都燒不出來的皇家祭祀用的白瓷。

  這也這宋家窯廠敢在景德鎮稱第一的緣故。

  宋家窯廠燒不出白瓷了,那他們還爭個屁啊!

  宋大良一把拽住了宋桃,道:“白瓷秘方的事,是誰跟你說的?”

  宋桃瞥了他一眼,道:“爹,這您就別管了。您不是認識很多人嗎?你要是不相信,就讓您這些朋友幫著打聽打聽好了。”

  宋大良聽了,拔腿就往外跑。

  結果他剛跑了幾步,就又被宋桃給叫住了,她道:“爹,大家都以為白瓷的秘方在管上釉的宋立手里,實際上是在項陽那里。您去查的時候,可別查偏了,最后什么都沒有查著,還覺得我是在說謊。”

  宋大良再渾,也能感覺到宋桃說這些時的篤定。

  特別是她還準確地說出了宋立、項陽的名字。

  他頓時信了四、五分,一言不發就跑了出去。

  王氏焦急地問宋桃:“這是怎么一回事?”

  宋桃拍了拍王氏的手,道:“娘,您就別管了。我爹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給他敲個響鑼,他是不會當一回事的。您就等著他回來找我們好了。”

  “我們?!”王氏不解。

  宋桃笑道:“當然是我們!沒有您幫著我,我一個人,怎么能成事呢?”

  不說別的,她娘不幫忙,誰盯著她爹呢?

  她現在還不想和宋積云正面沖突。

  宋積云太桀驁了。

  老太太逼她嫁人,她居然打起了自己摔盆的主意。

  而且還讓她辦成了。

  這兩天她腦子只要一閑,耳邊就仿佛響起了宋積云的摔盆聲,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宋積云摔盆時的模樣。

  她還記得她當時兩腿發軟,要不是有丁香攙著,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靈堂。

  宋家的人之前說得那么厲害,最后還不是灰溜溜的看著宋積云給她二叔父端像。

  宋桃想到這里,心里就涌動著股隱秘的興奮。

  她對王氏道:“娘,您去跟天寶說一聲,我們等會去二嬸那里坐坐,讓她知道,明天天寶肯定會去祭拜二叔的。”

  她正好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見見那位元公子。

  王氏從前和錢氏的關系很好。

  兩人都是成親三、四年才生孩子,都是一口氣連著生了三個女兒,也是都不得曾氏喜歡。

  等到王氏生了兒子,錢氏還只有三個姑娘,王氏對錢氏的同病相憐就只余同情,對錢氏就更好了。

  她聞言立刻道:“是應該去你二嬸那里坐坐。要是你父親明天又發瘋,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今天提前去過了,你二嬸也不會責怪我們的。”

  宋桃點頭,和王氏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宋天寶去了二房。

  路上,宋桃還哄宋天寶:“你今天要是乖乖的,我明天就給你三兩銀子買糖吃。”

  宋天寶根本瞧不起,“嗤”笑了一聲,道:“我昨天什么都沒干,爹就給了我五兩銀子。”

  宋桃笑道:“那你今天又得了三兩銀子,不好嗎?”

  宋天寶低頭在那里算賬。

  宋桃卻在心里罵著蠢貨。

  她爹現在這么大方,是因為借著治喪的事從二房貪了不少銀子,等到他沒銀子,給你找了個有大筆陪嫁的寡婦做老婆,你就知道爹對你是不是好了!

  不過,她心里還是有點焦慮的。

  宋積云手里有錢,她卻一直都很拮據,就算是想賞人,也拿不出多少銀子來。

  一行人去了錢氏那里。

  錢氏雖然對宋大良有意見,但還不至于遷怒王氏和宋桃姐妹,特別是長房的長女宋梅,來哭了宋又良不說,還陪著年紀最小的宋積雪守了幾天夜。

  宋桃沒坐一會兒,就問起了宋積云,知道宋積云回了自己的住處,她笑盈盈地起身,道:“二嬸,我去找云妹妹說會兒話。娘,您走的時候讓丫鬟去叫我一聲。”

  錢氏和王氏都應了。

  宋桃帶著丁香去了宋積云那里。

  可當她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卻腳步一頓,轉了個彎,往蔭余堂去了。

  蔭余堂的黑漆如意小門緊閉,左右各掛著一盞黑漆淺綠色綃紗罩的宮燈,兩邊草木葳蕤,靜謐而又安寧。

  宋桃整了整衣襟。

  她今天簡簡單單地綰了個纂,戴了一排玉簪花,穿著桃紅色的凈面紗褙子,白色挑線裙子,干干凈凈,利利索索的,在這夏日的夜晚清涼中帶著幾分溫婉。

  她對自己的相貌和打扮是很有信心的。

  前世,她就是做了母親,出門出會有登徒子盯著她看。

  丁香上前去叩了門。

  半晌都沒有回音。

  宋桃皺眉,親自叩了門。

  可依舊半晌都沒有回音。

  她讓丁香去打聽:“難道元公子搬了地方?”

  自己卻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等著。

  燈光讓她纖毫畢露。

  這讓她覺得自己的什么都能被人看清楚似的,很不安。

  她躲到了旁邊的香樟樹林里,好不容易等來了丁香。

  “元公子還住在這里。”她氣喘吁吁地道,“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人應門。說是元公子這邊服侍的,不是云小姐身邊拔過來的,就是二太太親自挑選的。他們一時也搭不上話。”

  宋桃不死心,又叩了會門。

  還是沒有動靜。

  她失望地正要走,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從門內探出個梳著花苞頭的小腦袋。

  “桃小姐!怎么是您?”香簪大聲地道,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這么晚了,您來元公子的住處做什么?”

  宋桃瞬間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

  偏偏香簪還道:“你是來找元公子的嗎?元公子說太晚了,他不方便見您,只好去了我們小姐那里。說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們家小姐說,由我們家小姐轉告元公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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