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更2/25
奎爾薩拉斯的戰爭陰云在一夜之后便消散開來。
隨著最后一批海盜在黎明時分帶著搶來的東西退出永歌森林，這幾天被激烈的戰斗弄得提心吊膽的精靈平民們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銀月城中的游俠們在黑夜中疾行，在不同的地方對前來城中避難的人民宣布戰爭結束的消息，他們還要組織起這些拖家帶口的精靈們在明日一早有序的返回家鄉。
這個消息讓黑夜中的銀月城時不時傳來歡呼聲。
對于偏安一隅的精靈們而言，這場持續了幾天的戰斗毫無疑問讓他們回憶起了幾年前的獸人戰爭時那些狂暴獸人沖入家鄉的慘劇。
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幸運的地方在于，海盜們似乎只對錢感興趣，這讓絕大部分居住在永歌森林的平民們都得到了逃亡的機會。
而且因為持續時間短的緣故，他們的村鎮房屋也并沒有被破壞，雖然損失了一些金錢，但得以保全生命與家，依然讓精靈們在這一夜衷心的感謝太陽之王的庇護。
但很少有人知道，北海海盜和夜之子在這幾天里對奎爾薩拉斯造成的破壞，要十倍百倍于當初沖入永歌森林的狂暴獸人們。
光是太陽之井的毀滅，就足以讓奎爾多雷精靈高層們如喪考妣。
然而，壞消息可不止這一個。
“陛下，前去戴索姆的游俠和法師們被達爾坎·德拉希爾無情的驅逐了出來。他沒有殺戮我們的使者，但他讓使者們帶回了糟糕的消息。”
在銀月城的王宮中，一身戎裝還殘留著戰爭氣息的銀月將軍奧蕾莉亞·風行者背著戰弓大步走來，她沒有拐外抹角而是將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通告給了狀態糟糕的阿納斯塔里安陛下。
在一眾宮廷重臣沉默的注視與傾聽中，奧蕾莉亞沉聲說：
“達爾坎向我們宣布，從今日起，戴索姆城及城市附近一百公里內的所有土地與海域都將重歸于榮耀的精靈帝國疆域，他將帶領戴索姆城中的精靈們重回艾薩拉女皇麾下。
那個恬不知恥的叛徒自稱為深海帝國的忠臣。
他還通過自己的渠道在銀月議會中大肆宣揚艾薩拉的威望，截止目前，已經有超過十名議員帶著自己的學徒們投奔了達爾坎。
那些可恥的叛徒們剛剛在戴索姆組建了一個名為‘宮廷秘法團’的組織，他們宣誓向艾薩拉奉獻一切。”
“這...”
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幾百歲的太陽王坐在王座上面無表情，他身旁的凱爾薩斯·逐日者王子卻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憤怒。
王子殿下握緊了手中的鳳凰金杖，他看著奧蕾莉亞，語氣嚴肅的說：
“據我所知，戴索姆也被海盜進攻，那座城市的防御體系被摧毀了一些，現在應該還沒有被修復，所以，奧蕾莉亞將軍，我們可以在民眾知道這個消息之前派出軍隊征伐叛逆嗎？”
“可以！戴索姆的軍力不算強，在不及損傷的情況下，遠行者軍團可以快速擊潰他們。”
銀月將軍立刻回答到：
“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必須以雷霆之勢橫掃過戴索姆，如果時間拖的太長，我恐怕深海帝國會派出它們的娜迦大軍前來支援達爾坎·德拉希爾。
根據龍鷹騎士在外海的偵查，之前從奎爾丹納斯島撤退的娜迦們有一部分似乎留在了我們的海岸線之內。
這些深海暴徒們停下撤退的原因真的很值得懷疑。”
“那我們就...”
凱爾薩斯當即準備下達命令。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己沉默的父親抬起手。
這個動作讓整個宮廷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傾聽太陽王的聲音。
“隨他們去吧。”
阿納斯塔里安陛下閉上眼睛，靠在鳳凰王座上。
他以疲憊的聲音說：
“達爾坎·德拉希爾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他的背叛是艾薩拉向奎爾多雷傳達的一個信號。曾經的女皇可以用絕對的武力毀滅我們的國家，你們都親眼看到了她麾下的娜迦大軍有多么的狂暴。
但她沒有那么做。
她教訓了她眼中的叛臣后裔，也就是我們，然后退回了大海，她宣稱她沒有興趣統治一片她眼中的不毛之地。
所以她留下了達爾坎·德拉希爾作為她在這片大地上的代言者。
凱爾薩斯，我出色的兒子，我問你，你能讀懂女皇的這個舉動所代表的含義嗎？”
面對父親的問題，凱爾薩斯猶豫了一下，年輕但睿智的王子當然能理解，在幾秒之后，他輕聲說：
“艾薩拉是在向我們表明，她并沒有毀滅奎爾多雷的想法，她甚至默認了奎爾薩拉斯的存在。她留下了使者長久的存在于這片大地，便代表著女皇并不打算關上交流的窗。
如果再發散一下思維，或許我們可以認為，女皇陛下的意思是，一切的沖突與分歧，都可以通過談判來解決。
所以父親您才會說達爾坎·德拉希爾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他只是女皇留在奎爾薩拉斯的眼睛和耳朵，他看似被青睞，實則只是提線木偶，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他根本無法自己決定任何大事。
他甚至連自由的意志都無法保留。”
“嗯，不錯。”
老太陽王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隨后，他又睜開眼睛，看向宮廷中的其他人，他說：
“艾薩拉來到奎爾薩拉斯，向我們和夜之子，以及卡多雷宣布精靈帝國的回歸，她留下了達爾坎在這片大地上，我的朝臣們，我相信你們的政治智慧。
我也相信你們能理解我們現在面臨的危險局面，艾薩拉女皇留給了我們一個選擇。
她期待著奎爾多雷主動回歸精靈帝國治下...
在失去了太陽井的現在，我們的人民對于魔力的渴求最終會演變為一場可怕的災難。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
很快，每一個有魔法天賦的人民都會感覺到奎爾薩拉斯大地上魔力的消散，我們必須趕在這件事影響國家穩定之前討論出一個應對的辦法。”
整個大廳里一片沉默，朝堂重臣們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知道唯一的答案是什么，但沒有人在這時候主動說出來。
直到近十秒的沉默之后，一個站在大廳邊緣的人嘆了口氣，主動站了出來。
游俠領主洛瑟瑪·塞隆咳嗽了幾聲，他對太陽王說：
“陛下，我們可以在魔力短缺的問題爆發前，從蘇拉瑪的夜之子那里購買足夠的‘瓶裝魔力’，他們將其稱為‘魔力酒’。
據我所知，在過去一萬年里，艾利桑德統治下的蘇拉瑪一直實行魔力配給制，那該死的好戰者就是用這種辦法穩住了夜之子的傳承。
我們可以向他們學習。
我知道，這可能會傷害到一部分人民的心情，但考慮到總體的局勢，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從現在開始準備。”
說到這里，阿強掃了一眼朝堂中沉默的大多數，他看了一眼自己效忠的凱爾薩斯王子，他說：
“我愿意代表奎爾薩拉斯前往蘇拉瑪，與夜之子們的新首領討論購買魔力酒的問題。”
“這真的可以嘛？”
一名老邁但依然雍容的女精靈大臣小聲說：
“我們畢竟剛和夜之子發生了大戰，數以萬計的黑皮精靈死在我們的大地上，雖然這場可恥的戰爭是由他們發起的，但在這個時候前去購買那些味道古怪的魔力酒，會不會再度引發沖突？
而且我們都親身經歷了這場戰爭，我們都知道夜之子就是因為魔力不足才覬覦我們的太陽之井。
在他們自用都不足的情況下，那些黑皮精靈們真的會愿意出售寶貴的魔力嗎？”
“這和他們愿不愿意沒關系！”
在太陽王身旁，俊美的凱爾薩斯王子這一瞬語氣冷漠的說：
“是他們的入侵引發了這場災難，他們必須為奎爾薩拉斯的損失付出代價，我們的人民因夜之子的貪婪在受苦，諸位！
所以夏多雷必須賣！
否則，我們就親自去拿！
為了獲得那些能夠讓人民滿足的魔力，我不惜與魔鬼做交易！”
一向溫和的王子這一瞬的鐵血發言讓整個朝堂再次安靜下來，大臣們低下頭，無人再提出反對的意見。
一些鷹派的精靈們甚至暗暗為王子的發言感覺到興奮。
夜之子們可以隨便入侵奎爾薩拉斯，那么奎爾多雷為什么不能打回去？
黑皮精靈毀了我們的太陽井，那就用他們的暗夜井來賠！
而且夜之子的女王就死在這片大地上，群龍無首的他們最終得依靠卡多雷的庇護和海盜開恩才得以逃離奎爾多雷的憤怒。
這時候就是蘇拉瑪王國最虛弱的時候，只要太陽王下定決心，奎爾多雷的復仇大軍可以在一個周內攻破夜之子們的都城。
坐在王座上的老國王帶著一種欣慰和擔憂共存的目光，看著自己面色冷漠的兒子。
他為凱爾薩斯如此關心子民而感覺到驕傲，但再沒有誰比他這個老父親更了解自己的獨子，凱爾薩斯的性格里有一部分是非常偏激的。
這種偏激讓國王都感覺到恐懼。
一旦有某些東西威脅到他重視之物，一向以平和和溫柔待人的凱爾薩斯就會變的非常非常危險。
“洛瑟瑪·塞隆！”
太陽王沒有猶豫多久，便對提出建議的阿強說：
“我任命你為奎爾多雷大使，你自己挑選隨行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蘇拉瑪商討購買魔力酒的事宜。
同時就如我的兒子凱爾薩斯宣稱的那樣，帶上我們的宣戰信！如果夜之子們不識好歹，那便向他們宣稱‘復仇之戰’的開啟！”
“遵命，陛下。”
阿強彎腰行禮，最后看了一眼凱爾薩斯王子，他轉身離開大殿。
因為太陽王很疲憊也需要養傷的緣故，其他朝臣們也沒有停留太久。在他們離開之后，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了太陽王父子和奧蕾莉亞·風行者三個人。
直到這個時候，太陽王才露出了虛弱的那一面。
他之前和艾利桑德反復交戰，又被艾薩拉女皇狠狠揍了一頓，再加上目睹太陽之井被毀滅的心靈沖擊，這一切都讓老國王心力憔悴。
他癱軟在王座上，擔憂父親身體的凱爾薩斯立刻用魔法召喚了一杯山泉水喂給自己的父親。
太陽王飲了幾口水舒緩了一下呼吸，這才看向奧蕾莉亞，他問到：
“傷亡統計出來了嗎？”
“嗯，已經統計的差不多了，陛下。”
銀月將軍從腰間取下一份卷軸，在眼前拉開，她看了一眼國王和王子，這才低聲說道：
“損失最嚴重的當然是我們的艦隊，陽帆艦隊最少損失了一半的主力戰艦，剩下的船也需要大修。海軍人員損失更是慘重，自晨鋒將軍以下有三分之二的指揮官殉國，水手和隨船法師們的損失也達到了三分之一。
這讓我又驕傲又痛苦。
其他人都調侃我們的艦隊是玩具艦隊，但事實證明，奎爾多雷指揮官們并不缺乏勇氣，他們身先士卒才得以在殘酷的海戰中堅持到最后。”
“這樣的場面話不要再說了，奧蕾莉亞。”
太陽王搖頭說：
“海軍的弱勢已成為了奎爾薩拉斯的致命缺陷，我的凱爾薩斯，在你接任國王之位后，一定要借助金劍家族與庫爾提拉斯的關系，大力發展我們的海軍。
不但要向庫爾提拉斯人學習，更要向布萊克·肖學習，那種獨特的海戰模式，我們必須掌握！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的戰爭模式正在發生變化，如這一次的慘烈教訓有一次就夠了！”
老國王的話讓凱爾薩斯和奧蕾莉亞同時愣住。
這是要干嘛？
這就準備傳位了？
“繼續說。”
老國王卻無意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他擺了擺手，銀月將軍便繼續匯報到：
“遠行者軍團因為并未進入正面戰場，所以損失還可以接受，并未到達傷筋動骨的層次。
但我們的龍鷹騎士卻在最后的海戰里幾乎損失殆盡，根據龍鷹馴養者的匯報，我們可能需要最少五年的時間才能將空騎士部隊恢復到原本的水平。
另外，奎爾丹納斯島上的平民和士兵大部分都撤了出來，這還要感謝珊蒂斯·羽月大將軍在最后時刻的果斷。
卡多雷的女獵手們掩護我們的士兵快速撤離，如果沒有她們的接應，我們的精銳軍團可能會全軍覆滅在太陽井的爆炸中。”
“嗯，這是必須被感謝的高貴行徑。”
閉著眼睛的太陽王嘆了口氣，說：
“事實證明在災難到來時，卡多雷是值得信任的同胞血裔，雖然我們之間在魔法議題上有不可調和的沖突，但維持與卡多雷的良好關系依然是非常重要的。
我的兒子，你要親自前往海加爾山，代表我和整個奎爾薩拉斯向月之祭祀和大德魯伊表示感謝。”
“我會在明天出發，父親。”
凱爾薩斯點了點頭，他此時心里對仗義相助的卡多雷也充滿了感激。
但奧蕾莉亞的匯報還沒結束呢。
她看了一眼卷軸，抿了抿嘴，說：
“陛下，最后的損失就是太陽之井，盡管在圣地爆炸毀滅前，我們勇敢的破法者們搶救出了圣地中大部分貴重的典籍，讓古老的智慧得以傳承。
但遺憾的是，經過反復清點，我們依然損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其中就包括太陽之井的建造結構圖...”
“那東西丟了就丟了吧。”
太陽王對于這個壞消息的平靜表現似乎有些讓人詫異。
他以一種并不在意，意興闌珊的語氣說：
“沒有永恒井水的支撐，就算旁人拿到結構圖也建造不出一座新的太陽之井，只要那些知識不失落在惡魔手中就足以讓人寬慰。”
“父親，你之前說，我們的魔法井中存在著一名圣靈？”
凱爾薩斯響起之前父親的描述，他小聲問道：
“那它現在...”
“是‘她’！”
阿納斯塔里安糾正了一下兒子的說法，他艱難的拄著王座的扶手站起身，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晚，悵然若失的說：
“她還在，我聽到了她對我的告別，她說以后還會再見，因此我依然對未來充滿信心。她看著我長大，如我的姐姐，如我的母親。
她是奎爾薩拉斯的存在支柱，但遺憾的是，我們最終沒能保護好她。
凱爾薩斯，我的兒子。
我已經老了，我無法再支撐這個國家繼續走下去，你將成為新的國王，但你...必須先找到她！沒有她的見證...
太陽之王的冠冕也會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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