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山還沒到科室的時候,劉承乾和張鑫就已經趕來了科室里,面帶緊張之色,不過當他們進到辦公室的門,發現所有的管床醫生都在崗位時,心里也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錦衣組如今到了沙市,還來了湘雅二醫院暗訪,而且如今由暗轉明,那肯定就是奔著殺人來的。如果在這個時候,沒有比較好用的住院總的話,管床醫生一時間聚集不全,那么很多空缺漏洞,就得要他們上級醫生來填補了。
陸成看到了張鑫教授和劉承乾教授到了門口,便直接迎了上去,先對著管床醫生道:“現在不能夠隨便修改醫囑,大家一定聽清楚了,不能隨便修改醫囑。”
“但是,所有的在架病歷,必須有邏輯的解釋,抗生素用了超過四十八小時的,必須有實驗室檢查與體格檢查支持,所有用藥的指征與理由,全部都要寫出來,不會寫的,向我,向你們上級醫師請示。”
說完,陸成就來到了門口,然后直奔主任辦公室而去。因為之前劉承乾教授和張鑫教授看到陸成到辦公室里面后,已經轉去了主任辦公室。醫生辦公室里面只有六臺電腦,總共的管床醫生有十二個,完全不夠用。
主任辦公室里配了三臺可以連接醫囑系統的電腦,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床的病人的醫囑給核查一遍。
“張老師,劉老師。”主任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陸成也不客氣了,直接先推開了門,然后直接叫人。
“把門帶上。”劉承乾此刻深吸一口氣,說。
陸成自然地就把門給帶上了,只是剛好要關門的時候,李東山也剛好到了門口,重新推開。
陸成回頭看到李東山,趕緊讓了開,把李東山給請了進來。
“李主任!”
“李主任。”這時候,張鑫和劉承乾都是格外客氣的。
李東山作為創傷中心的行政主任,如果創傷中心被查到了什么問題,李東山是第一順位負責人。而且不管查出多大的問題,只要個人身上沒有特殊的問題的話,那么,被處理的肯定只有李東山,而不會把所有人一棍子打死。
因為如果創傷中心的所有上級都被一窩端了的話,那么創傷中心就無法運轉。
李東山沒回張鑫和劉承乾,而是看向了陸成,壓低聲音,非常著急地說:“你平時有把控科室里的醫囑嗎?”
錦衣組來查,就是查不正之風。查那種不該開在病人身上的藥物,卻開在了病人身上。或者說有的醫生叫病人去外面的藥方定點買藥,這兩種,都是必死之局。
而且有一些下級醫生,就很喜歡這么搞。
陸成說:“師父,張老師,劉老師。所有的管床醫生進科室里的時候,我就已經做過入院前的培訓了,而且基本上我每天都會核查科室里所有在床病人的醫囑。”
“像那種不該出現我們科室里的藥物,基本上是沒有的,但是,除了我們組上的病人,張老師組和劉老師組的醫囑,我只是大概看了一眼抗生素和護胃藥物的使用時間。”
“只有超過了三天的,我才會讓管床醫生處理一下。直接停掉或者寫明理由。”
“但是,按照原則來講,如果臨床上沒有特殊的癥狀的話,抗生素最長只能使用四十八小時,護胃藥物只有二十四小時,兩次。”
“除此之外,我們創傷外科會用到的藥物還有一個蛋白粉。我也每天核查了,使用蛋白粉的基本都有低蛋白血癥,只是按照原則來講,只有低于30的時候,才能口服蛋白粉培補,低于25才能靜脈培補白蛋白。”
“這一點,若是細查的話,可能會有問題,因為很多3135的病人,我們科也直接有開了蛋白粉的情況。”
“術后用藥里面,我們創傷外科主要用到的藥物就是:抗炎、止痛、消腫、培補、抗凝五大塊的藥物使用。”
“抗炎藥物的使用:目前除了劉老師組的15床,張老師組的2.4床,還有我們組的34床,用的不是頭孢呋辛,用的是哌拉西林舒巴坦,這四張床我也看了。劉老師組的十五床,傷口有滲液,第一次開放性骨折術后經歷過一次清創。”
“但是術后沒有再去滲出液送細菌培養,所以到今天都還沒有停藥。”
“張老師組的2床,有藥敏結果,有藥劑科的會診意見,而且目前的傷口仍然存在感染,上一次的藥敏培養結果在兩天之前。”
“4床,屬于低蛋白血癥傷口膿液,雖然沒藥劑科的會診意見,但是也是今天請了會診,患者傷口的膿液是突發的,好像是昨天下午的時候值班醫生發現的,但是沒有及時處理。”
“就在剛剛,我已經打了藥劑科的會診電話,藥劑科的孫老師說一個小時后,會來到我們科室。因為現在請會診的人很多。”
“我們組的34床,師父你曉得的,這個病人術后沒有滲液,有滲血,而且滲血中的培養結果是哌拉西林敏感,頭孢呋辛無效。目前的傷口恢復可,之前請了藥劑科的會診,可以使用哌拉西林,兩天前查了實驗室檢查結果之后,再請了藥劑科的會診,建議繼續使用。”
“因為炎癥指標比較高。”
“這是抗生素,還有就是術后止痛的藥物,我們科目前統一在用的非甾體靜脈用藥是特耐(帕瑞昔布鈉)qd,口服藥物是塞來昔布0.1gbid,目前我們科沒有違規使用的。”
“護胃藥物也是常規使用的蘭索拉唑,就是這個使用時間,稍微有點超過時間,基本都用了三天,在我提醒的時候才停藥…”
“抗凝藥物,是使用得最不規范的。我已經問過了謝建,除了我們組用的是低分子肝素鈉之外,其他組的大部分管床醫生用的都是那曲肝素鈣…”
“低分子肝素鈉是十幾塊錢一支,那曲是四十多。但是那曲也是屬于術后常規的用藥,我也在指南書上看到了,屬于一線用藥,反而我們用的低分子肝素鈉屬于二線。但是就這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因為那曲肝素鈣的使用,多用于血栓的治療,預防用藥,好像有點用力過猛了。”
“消腫藥物常規都是甘露醇,這個倒是沒什么特殊的。以前有人用過靜脈注射的其他中成藥,比如七葉皂苷和復方丹參注射液,都被我臨時叫停了的。”
陸成事無巨細地回報著,既是給李東山等人說明問題,也是讓他們放心,他當總住院的這半個月,他是用了心的。
只是,陸成在這么講的時候,還有些心虛,因為他還有一些話沒講出來的就是,下級醫生之所以用那曲,那是因為有藥代私下里找過。雖然那曲的效果比低分子肝素鈉更好,但屬于違規使用,預防性使用那曲,有點兒太猛了。
估計是有幾塊錢的回扣。而且也不排除科室里的上級醫生給下級醫生講過。
科室里就這么幾個人,陸成一個都得罪不起,所以這是講不了的。而且,指南書上寫的是必要情況下推薦那曲肝素鈣靜脈注射抗凝。
至于七葉皂苷鈉和復方丹參這種中成藥物,雖然他們是有消腫的效果,但是沒有甘露醇那么直觀,陸成自己吃不準,所以就直接叫停了。即便指南上也寫了這兩種藥物,但是陸成搞不懂他們的作用原理,就沒讓用。
李東山這么緊急的喊陸成來到科室,而且馬上劉承乾和張鑫也到了,肯定是有什么問題的。
上面來查醫院,無非就是查亂收費、亂開藥物。有沒有違規用藥這幾種情況。
好在是陸成有每天核查科室里所有病人醫囑的情況,所以沒讓一些普外科來骨科的人,把普外科術后病人的適用藥物給帶來,就算帶來了,也是第一時間被陸成停掉了。
而且他還給護士站講過,科室里發現任何陌生藥物,直接打我電話的。
李東山聽到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就還好,小陸,辛苦你了。”
“劉承乾,張鑫,前幾日就有錦衣組的暗訪組到了我們醫院,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必須要嚴格用藥,我知道當醫生不容易,但是,不能夠觸犯霉頭。”
“等會兒你們再去帶教查個房,把所有的在架病人的醫囑都審核一下,可用可不用的都停掉,抗生素超過了四十八小時的,全部停掉。不能停的,該請會診的請會診。”
“另外,你們也趕緊抽個時間,復核出一份你們自己組的醫囑標準,然后交給小陸,讓小陸轉給以后要來科室的管床醫生。”
“如今是多事之秋,暗訪組暗轉明,肯定是有人要遭殃的。這個時間,可不能成為殺雞儆猴的雞。”
李東山正說完,就看到了方驍和杜雪深兩個人趕來了主任辦公室的門口。
杜雪深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張鑫教授,然后低語講了些什么。張鑫一聽,當時就罵道:“你也是。”
“算了,現在講這些都晚了,趕緊亡羊補牢。你也要負起責任來,還好小陸平時都在科室里,有復核所有醫囑的習慣,不然的話,你得倒了大霉!”
杜雪深沒反駁,只是看了陸成一眼,滿臉的慶幸。
其實杜雪深講了什么話,大家都心知肚明。
杜雪深如今是主治,別看他是主治,績效分配比陸成的要高,但是其實還不如陸成。陸成如今有人才引進計劃,每個月給他的獎金,比杜雪深可能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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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深如今作為湘雅二醫院的主治,一個月能夠拿到手扣除了五險一金之后,也就一萬五左右。
他已經是人夫人父,房貸車貸傍身,而且沙市的消費水平也不低。
杜雪深看似是湘雅二醫院的職工,工作體面,只是也就剩下體面了。估計他說只有這點工資,外人都不信,但這就是事實。
方驍好得多,因為副教授能夠主刀,能夠做很多手術,那么工資待遇自然還可以。
杜雪深沉默不語,只能是低下頭去啊。
李東山和張鑫等人把各自組上的醫囑和病歷都完善之后,就走了,只是走之前啊,杜雪深和方驍都是把修改病歷的事情交給了陸成。
杜雪深已經過了總住院四年,馬上就要升副高了,對病歷管理這一塊,是真的不太熟練了。所以即便修改了也怕有瑕疵。
當然,交待陸成辦事,兩個人還是蠻大方的,直接請了科室所有人吃飯喝飲料,想喝奶茶的喝奶茶,想吃披薩的吃披薩,什么德天順蓋碼飯啊,都一應俱全。
而且護士們也被請了吃飯。
在看到桌子上一片狼藉,陸成也是無奈地苦笑了起來。
總住院總住院,總是住在醫院。雜事自然都是總住院來做的。
不過也很正常,其他人也是這么過來的,而且以后謝建這樣的管床醫生如果要留在省一級醫院的話,總住院也是他必須要走的路。
到了晚上九點多,陸成終于是消停了一會兒。
然后方泥馨就發來了信息:“小陸,我慘了,今天晚上估計回不去了。”
“怎么了?你們科室里出了啥問題么?”陸成問。
“嗯,下級醫生趁著不注意,開了好多口服藥,我平時只是看我們組的醫囑,因為朱歷宏老師給我講,現在我們科室的正高很多,不要管其他組的病人用藥。”
“但是現在,估計我要負責任。雖然還有兩個老師被朱歷宏和黃游老師他們罵得很慘,但是,他們說我的責任才是最大的!因為我沒有負責好核查之職。”
“唉!慘了慘了。”
陸成沉默了一會兒,這方泥馨肯定是遇到了事情了。
朱歷宏只是副高,雖然是病區主任,但是你一個副高,也不好去對別人正高組的病人診療流程指手畫腳,但是,真出了什么問題,總住院也要負責。
反正總住院的頭上就像是長了癩子的人,啥事都能賴上你,連帶一起負責任。
這就屬于特別無辜的情況了。
但是吧,也不屬于太無辜咯,本身別人來看你科室,也不會看你一兩個組,而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不知道,錦衣組的人,最后會查哪幾個科室。
會不會追方泥馨的責任。
陸成想了一會兒后,安慰說:“先不急吧,先把科室里的事情做好,我們只是總住院,又不是帶組教授,也不是病區主任,現在比你更慘的是幾個帶組的。”
“因為只要不是我們總住院犯的錯誤,最終也不會落在我們總住院的頭上。畢竟那么多高個子頂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