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丁醫生,這個醫生都不是你們醫院的人?他憑什么給我老公做手術?這不是違法的么?”許世雄的老婆當時就找到了漏洞,她就覺得很不爽。
自己的老公受了這么嚴重的傷,自己想找個更好的醫生來給他治療,這有錯嗎?況且這還關系到他的職業生涯。
如果曹孟達自己的醫術不濟,導致了自己的老公的腿治不好,算誰的?他憑什么生氣?
現在還連見面都直接不見了,從來就沒看到過這么傲氣和沒有醫德的醫生,不行就要讓位,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給你們醫院交錢。
你憑什么在我這里二五八萬的?
丁元一聽到這話,心情頓時就有點不爽了。雖然許老爺子是他的長輩,也是他父親的摯友,但這并不是他的兒媳婦可以隨意來踐踏他的職業的理由。
但是礙于丁老爺子的人情,丁元一還是耐心地解釋道:“是這樣的啊,因為曹孟達教授在臺上,所以其實這個醫生只是助手。而醫助,是包括實習醫師在內的人,都是可以擔當的。所以,還是沒有您說的什么違法的行為的。”
“如果一整臺手術,沒有相配職稱的主刀醫生在的情況下,才叫越級手術。這個還是抓不住什么理由的。”
許世雄的老婆聽到這個理由,自然不樂意了:“什么意思?難道那個醫生給我老公做的手術,就不算做手術了啊?這天下哪里有這樣的道理?他既然資格不夠,那就是他給我老公的手術做壞了。”
“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丁元一聽完這話,當時心里就火了,略有些不耐煩地道:“大嫂,我知道你有火氣,但是這是醫學教學里面正常的流程,即便是實習醫生,甚至是見習醫生,都有資格承擔醫助的角色,您抓住這一點不放,這是不太合適的。”
許世雄的老婆可能沒聽出來丁元一話里面的含意,也可能是因為過度關心自己老公的病情,所以情緒就非常激動。
“我管這個合適不合適?他都不是魔都九院的醫生,就沒有資格給我老公進行手術,我一定要去找胡院長討要一個說法。”
“那個曹什么肯定是心虛了,把手術做壞了,才不敢來和我當面對質的。”
丁元一當時就道:“那你去吧。你作為病人的家屬,是有質疑主刀醫師的權利的。不過,這臺手術的中途,是強烈要求,并且通過醫院的總值班更換了主刀醫師的,這個時候,你想要找主刀醫師個人的麻煩,估計是非常有困難的。”
“許叔叔,我這邊還有點事情,要先去忙了,您要是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幫忙,隨時給我打電話。”
丁元一是懶得和瘋子去辯論什么。
在手術臺上,職稱最高的人,為整臺手術負責,這是所有醫療程序的一個默認規矩,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拆分出來,您愛拆出來您就拆出來吧,到時候把自己碰一鼻子灰,我也懶得管。
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丁元一其實在許老爺子再請自己把之前被他們換掉的曹孟達給再請回來的時候,就不愿意去與曹孟達會面。
因為他知道那是一場異常下賤的請求,但礙于人情,他還是去了,可回來后,這世雄的老婆卻還是這副嘴臉,直接就把醫務人員當作是下賤人一樣地想要踩在腳下,丁元一怎么會樂意?
假如在曹孟達這里,自己嫂子的說法成立的話,那么以后他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也肯定是被別人踐踏。
而作為在魔都的醫生,關系錯綜復雜,這種類似的事情肯定無法避免,如果整個大的系統都無法庇護好醫療系統里的原則,保護好醫療系統里的學生的話,那么醫療行業,就真的要崩塌了。
誰還敢上臺學習?誰還敢上來當醫生?
就算那個年輕的醫生上臺操作了,但是曹孟達作為主刀,作為副高級職稱的副教授,他就有給年輕醫生兜底的權利。
而如果連這份權利都還沒有的話,那么以后所有的教授職稱都可以撤銷了。
教授無法給下級醫生兜底,年輕醫生都洗洗睡,啥操作都別干了算了。
丁元一與眾人告別之后,許老爺子沒有理會自己兒媳婦的無理取鬧,而是在認真地思考著對策,然后才對著周圍的人說:“我去見個人,你們在這里繼續等著,有任何消息,打我的電話。”
顯然,這是許老爺子要親自去會面自己的朋友,豁出去這張老臉來求人了。
因為從丁元一的口中,許老爺子還是猜測到了,或許救治自己兒子的腿的關鍵,其實并不是曹孟達,而是跟著曹孟達的那個‘助手’醫生。
作為許世雄的父親,他需要把自己兒子的腿保下來的,即便是丟了面子,也無妨。
大概十幾分鐘之后,許世雄和醫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已經接近退休的老教授,沖進了保衛科,然后耐心地觀看著每一個監控。
然后終于是到手術室更衣室的門口,找到了曹孟達與陸成會面的那一幕。鎖定了與曹孟達會面的年輕人之后,保衛科再次對年輕人進行了鎖定,然后查看了到達醫院的監控錄像。
許老爺子接著再打了一個電話通過警務系統,找到了陸成上車地點的錄像。
然后對保衛科給他們查看監控錄像的人道謝之后,立刻是打了熟人的電話,通過了酒店的后臺。然后便知曉了陸成這個名字。
只是,在知道了名字之后,許老爺子又想通過衛生系統來查陸成這個人的時候,頓時就傻眼了。
在魔都的衛生系統查無此人!
不在魔都的衛生系統內,魔都的衛生健康委員會,就沒有資格和權限,來聯系到這個年輕醫生,也沒有辦法去對他進行工作上的調動。
不是魔都衛生系統的人,那就只可能是去他省份衛生系統的人了。
魔都市的行政級別不高于其他省份,基本沒人鳥的,這樣一來,許老爺子一時間也沒法子了。
你不可能通過魔都的衛生系統越省份去調動另外省份的醫生的啊,換句通俗點的話說就是,就算你魔都的經濟發展水平是高一點,但是你的行政級別并不高啊。別人憑什么聽你的,不要面子的啊。
好像解鈴還須系鈴人,還是得從曹孟達這里下手才行。
但是,丁元一作為九院內部的人,去找曹孟達,曹孟達都堅決地不見他們,以正在急診手術為由,直接把丁元一給趕了出來,那現在要怎么辦?
許老爺子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亂,但是更亂的是,他之前答應好斯諾教授的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斯諾教授此刻已經再一次地出現在了手術室的門口,非常焦急地說:“現在你們應該做出正確的決定了,病人目前的情況非常危險,如果不再進行截肢的話,可能就有生命危險。”
“再也拖不得了!”
許老爺子的兒媳婦當時就給許老爺子打了電話,說明了目前的情況。
許老爺子吩咐自己的兒媳婦把電話轉交給斯諾教授,對方開了擴音后,斯諾道:“我感到非常抱歉地告訴您這個要進行截肢的決定,但是您兒子現在的病情已經不允許拖延了,必須要進行截肢才能夠保住性命。”
“否則的話,就有可能發生多器官衰竭的風險,您需要慎重地考慮,并且給出決定。”
“我給您的建議是,尊重客觀事實,馬上進行截肢。”
“只有保住了命,一切都才有希望,截肢術后,仍然可以安裝假肢…”
許老爺子沒回話,而是在催促另外一個聯系酒店的人,道:“怎么樣,聯系到了對方沒有?”
跟著許老爺子的是他的管家,他的臉色非常落寞地說:“酒店說對方的電話處于關機狀態,而按照酒店里的規定,除非是發生了對客人有生命危險的威脅,否則的話,工作人員是沒有權限打擾客人休息的。”
“這是酒店必須遵從的一個底線,否則的話,這件事情一旦曝光,他們酒店的運營就可能出現問題。”
顯然,許老爺子還沒有達到能夠讓酒店不顧后續經營而不顧一切地幫助他的能量。
而作為酒店,保證客人良好的休息環境,的確是一條無法碰觸的底線問題。
許老爺子當時就罵了娘:“這時候睡你娘的覺啊!”
斯諾聽到了許老爺子憤怒的聲音,但是許老爺子講的是中文,他聽不懂,于是再次重復道:“您好,請問你有決定了嗎?這個時候已經不是猶豫的時間點了。”
“再繼續拖下去,可能我再出來和您溝通的問題就是他的生命問題了。”
“在沒有任何影像學資料的輔助下,是不能夠進行保肢手術的,我已經檢查了患者的血運狀態,現在對他進行保肢手術,對他本身,仍然是致命性的行為。我不可能這么做。”
“作為一個醫生,盡最大能力保住病人的性命是我的底線。為了保住病人的部分功能而做明知道會讓病人死亡的事情,沒有任何醫生能夠做得出來。”
“非常抱歉,上帝沒有保護好他。”
“而我們人類的力量,終究是有限度的。”
許老爺子聽得心里格外煩躁,幾乎是憤怒地吼出來了四個字:“截肢,保命。”
“非常慶幸你做出了正確的決定,現在進行截肢的話,病人的性命還是不會受到太大的威脅的。”
“愿上帝保佑他。”
許老爺子聽完當場就想把手機給砸了,可他這么大年紀沉淀下來的氣度,卻并不允許,也不同意他這么做。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歸結于一句話:“去查一下這個曹孟達,到底什么來歷。”
“給我徹底的查!”
許老爺子顯然是無法掩飾內心的憤怒了,一個醫生而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的能量,可以支撐你這么囂張。
曹孟達在手術間里面,繼續進行著手術。
巡回護士守著曹孟達的手機,在接聽電話的過程中,感覺自己都快瘋掉了。
先是醫務科的科長打來電話,被曹孟達無視了,然后是胡院長,再接著是九院的行政院長,曹孟達一個人的電話都沒有選擇接。再接下來,則是一些陌生的號碼,以及一些座機號。
不用想啊,這些號碼肯定都是可能比行政院長級別更高的人打來的,但是,曹孟達卻通通都選擇了無視!
好像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這一切電話,都與他現在進行的手術不相干一樣。
終于,在某一刻,這些魚貫而來的電話,消停了。
手術室里似乎陷入了安靜,曹孟達繼續帶著自己帶來的研究生繼續進行著骨折外固定支架固定術,好像一切都該是如此。
但是,巡回護士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還只是開始,目前表面上的平靜,不過只是風波到來之前的風平浪靜而已。
雖然按照規定,按照規矩,曹孟達教授的選擇沒有錯。
但是在大多數時候,華國都是一個人情社會,從古到今都是如此,曹孟達如今如此強硬地無視一切,如果曹孟達背后沒什么人,這些人秋后算賬的時候,也真夠他喝一壺的了。
“巡回,去準備VAC!這臺手術快要做完了,你再去看一下病人的手術費用到賬了沒有,沒有的話,再和病人的家屬溝通一下。”
“就說病人目前的情況都十分良好,手術進行順利,讓他們把費用盡快交一下。”
雖然這一次事故是意外事故,但是如今華國大部分醫院的制度就是自負盈虧,誰做的手術,費用催促不到位,病人如果逃了賬,就是科室里負責賬單,而科室一般都是追究到主刀醫師本人。
曹孟達自然不愿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便是事后有很多補救申訴的辦法,但是作為外科醫生,哪里有那么多時間來搞這些臨床之外的東西?
治病,救人,手術,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也是最主要的。
“好的,曹教授。”巡回護士應了一聲之后,馬上就離開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