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手術臺后,雖然王林峰團隊還是有接下來的手術。
但是,時間已經到了兩點多,都過了午飯的時間,而且李東山肯定不會管后面手術的操作了,為這臺手術做好了后續的治療決策后,一行人就去了吃飯的地方。
是一個家常菜館,距離醫院也并不是很遠。
到場的就只有王林峰為首的四個人。然后再加上陸成一行人。總共八個。
佘敏是副主任醫師,要留下來做后面手術的主刀。
進了包廂之后,就喊了服務員馬上開始上菜,顯然是在早上就把這一頓的菜都點好了,隨時準備上的。
進了包廂之后,王林峰就問道:“李教授,這一趟真是辛苦了。還好是您來了,否則的話,我們今天能把這臺手術做完就不錯了。”
李東山與王林峰一并坐在了主位,李東山抿了抿嘴道:“服務員,先每個人來一瓶礦泉水。”
而后才說:“王主任,你這可是給我戴高帽啊,這種手術,我相信你和佘主任就能拿下來的。”
說話的語氣仍然有些不快,這王林峰不老實。不值得深交!
之前有過幾次會面,王林峰也知道李東山經常會診做手術,李東山也覺得王林峰這個人還算可以。但這次之后,兩個人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今天李東山算是被逼上梁山的,不厚道的人,當然后續不會再多來往。
“李教授,這可不是戴高帽子啊。我和佘主任已經為這個病人做了很多次了。李教授,這一次您的操作,實在是讓我大開了眼界啊。”
“而且您的手術團隊,這還是貴科新來的吧?再加上于教授和鄒醫生。貴科的發展前景,絕對不可估量。”這是王林峰說的一句實話。
緊接著他又道:“希望以后李教授可以下來多多指導工作,我保證今天的事情,再也不會出現了。”
李東山冷笑了一下,心里暗道,你王林峰多大的面子啊,還下一次。
你在和我開玩笑么?
不過陸成和方泥馨本來就是急診科新星一樣的人物,以后有他們兩個在,急診外科再怎么也不會衰落,甚至可能達到一個巔峰。
雖然那時候自己退休了,只是被返聘,但是能夠看到自己打造的科室輝煌起來,也是不錯的。
李東山再沒有回話,只是隨便地打了幾句官腔。
而本來是帶著酒肚子來的李東山,酒也不喝了,這樣一來王林峰帶來的三個陪酒的人也就成了擺設。
一個小時后,王林峰把李東山送上了車后,臉色才沉了下來。
“這次算是徹底把李東山教授給得罪了啊,不過李教授還算是比較大氣,沒有當時就調頭走。”
“不過也算行吧,李東山畢竟不是骨科的人,不管是附一還是附二都不可能讓其回到骨科去,以后不相往來就不相往來吧。”
“在開會的時候,能躲著點就躲著點吧。”
“還有就是這兩個小年輕,都不錯啊,那個女生雖然沉默寡言,但是這么年輕就能夠跟得上一切操作,也是不易了,可惜就是去了急診外科。”
“至于那個小伙子,有點讓人看不透。”
聽到王林峰對陸成的評價這么高,一個年輕醫生問道:“王主任,不至于吧,他不就是打了個外固定支架么?”
王林峰回看了他一眼,立刻心里就爆了開,馬上罵道:“喊你多看書多看書,你們都聽到哪里去了?本來就是本科生,你們沒經過專科的訓練,所以要多看書來彌補。”
“他那叫就打了個外固定支架?”
“你就一輩子這么認為吧。副主任你一輩子都難升上去。”王林峰罵得陰陽怪氣。
那人張大了嘴巴,他也就覺得陸成和他年紀差不多,所以講了這么一下,沒想到王林峰的反應這么大。
王林峰的反應當然大,本來這次就是冒險得罪了一個教授,然后又跑出來這么一個有資質的年輕人,若是他胸懷寬廣則罷,若是他以后想著給自己等人下絆子。
以后寧市人民醫院的骨科任何評審,都得好好地準備了,最好別有紕漏。
在車上。
李東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雙目望著遠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開車的司機則是規規矩矩的開車,一句話都不敢說,來的時候有多熱情,這時候他就有多心虛。
他為什么會那么早到湘雅二醫院接李東山啊,就是因為他知道寧市人民醫院的病人有多坑,這要是態度不好點,李東山等煩了,說不來了。
他哪里說理去?
在后排。
方泥馨與陸成并肩坐著,方泥馨還把窗戶打了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微透透氣。
過了一會兒,方泥馨才轉頭問道:“小陸,你這個外固定支架,以前打得多么?”
這話是問到了點子上,反正打過,多不多的問題的話,就是多,反正我以前也只是個學生,你也查不到我具體做了幾個啊。
主刀肯定都是本院醫生。
“還行,方師姐。這個單純股骨的外固定支架,算是比較簡單的了,有那種股骨遠端和脛骨平臺粉碎性開放性骨折的外固定支架,才是比較困難的。”
“需要跨關節來打連接桿都要用三到四個。”
陸成跟著李東山以及閔宏這么久,也在家里刷了幾天的坎貝爾,所以也知道該怎么回答這些問題了。
反正你就往你知道的最難里面講,別人就知道你的認知上限有多高,那么比這個更下限的操作,就不再是問題了。
方泥馨果然點了點頭,道:“嗯,李老師果然說得沒錯,創傷外科,才是你的主場。運動醫學其實只是你的附帶。”
陸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心里默默地道:方師姐,你別這么想,你這么想就把自己的路給走窄了啊。我TM開掛的,你怎么總想著和我比啊?
我要沒掛,肯定被你吊打著,就是有這個掛,還混了快半年,在理論上你仍然吊我打。
真正的天賦,其實我們還是有點差距的。
但是,不說出口的秘密,誰又能知道了,而世界上的人在時間長度上無法進行解釋的時候,都會歸于天賦,我也有我的無奈啊。
“師姐,也還行吧。”陸成并沒有謙虛地否認,他以后會慢慢地表現出更多超出自己年齡的操作,所以,一步一步地把理由給找好,也是關鍵。
會就是會,這又不丟人。
方泥馨把頭勾了下去,陸成這話說得,隨意得像煮茶吃飯一樣簡單,聽得方泥馨就很想打人。
什么叫也還行吧?
陸成才多大,最多比自己大一歲,方泥馨自己已經覺得自己的天賦夠可以的了,不管是外科也好,內科也好,以前遇到的天之驕子也未必就局限在湘南大學。
現如今華國頂級的醫學院里,包括京都大學的醫學院,魔都交通大學的醫學院,粵山大學的醫學院,西有華西醫學院,夠牛逼了吧?
可是就算是這些人和方泥馨同臺參加大學生醫學技能大賽的時候,方泥馨都把特等獎搬了回來。
如今就算是在科室里,比方泥馨要打了七八歲的鄒謙,老主治了,骨科的技術肯定沒他那么精通,但是真要說鄒謙能夠讓方泥馨覺得自慚形穢,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鄒謙和自己的差距,方泥馨覺得最多半年甚至是一年,她就能達到鄒謙現在的水平。
而在陸成身上看到的了,方泥馨有一種在和于友林這個老副教授,甚至是李東山這樣的老古董在相提并論的趕腳,這不是在自找罪受么?
問題是陸成只擅長創傷外科也就罷了,竟然連運動醫學也這么厲害,自己都只是靠著他的拖拽,拿到了從未設定過的特等獎。
雖然陸成只專精一門骨科,她方泥馨在很多領域都有了一定的造詣,但是這種廣泛的造詣又不夠深入,如果愿意花時間,很多人都能夠達到。
但是陸成現在所達到的境界,可就不是一年兩年三年的磨煉能夠達到的境界。
以往幾乎從未被打擊過的方泥馨也是不得不低下她那高傲的頭顱。
李東山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泥馨的情緒似的,馬上開罵道:“小陸,不是我故意要講你啊,你今天的操作,還是太孟浪了。”
“醫學不容炫技。你今天為何要逆著打那個外固定支架?”
“你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太過年輕嗎?你是嫌棄你如此年紀就能夠有現在的手術造詣嗎?”
“醫學不是汽修,汽修修壞了大不了換個零件,或者賠一輛車,但是醫學生因為炫技而出現了任何失誤,你賭上的就是你一輩子。”
“你是不是就想著能當多久的醫生就當多久的醫生?”
陸成愕然,抬頭看著李東山,心想,不是你喊我要快點的么,別浪費時間的么?
而且現在都過了這么久了才講,這又是啥操作?
方泥馨也是抬起了頭來,看著李東山,似乎注意力稍微被分散了一點。
李東山才又道:“醫學是一門需要絕對冷靜的學科。不是我要故意講你們,在醫學上,有時候成長太快,成長太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東山開始巴拉巴拉起來,聽得方泥馨的神色稍稍地舒展了開,有一種我這樣的成長速度才正常,陸成的成長速度才是病態的感覺。
陸成只是低著頭聽著,李東山說得肯定是有道理的啊,醫學上莫說是有失誤的時候了,就算沒有失誤,被醫院息事寧人推出去扛責任而毀了很多人一輩子的事情都多了去了。
你想一下,出了事情,單位都不站出來,科主任都不頂你,你單打獨斗,你能斗得過誰?
就算你把官司拖贏了,那也是一兩年甚至更久的事情,你還如何搞自己的專業?
很快,陸成一行人就又回到了科室。
李東山帶著他們兩個查了一趟房,竟然是多了兩個病人,一個脛骨平臺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另一個則是鄒謙和于友林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肩關節撞擊綜合征的病人。
肩關節撞擊綜合征的病人明天就能手術,但是那個脛骨平臺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則是需要消腫之后,才能做手術。
李東山看后道:“泥馨,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的肩關節鏡啊,你還得頂上來。”
然后李東山對陸成道:“你也好好地幫幫你師姐。”
李東山這么講后,方泥馨馬上咬了咬嘴唇道:“老師,這臺手術,陸成比我做還更合適些。我的操作熟練度,比不過他。”
“就連黃游老師都說,陸成可以擁有運動醫學的手術權限。”
方泥馨覺得非常不好意思。自己可是師姐啊,混成了現在這樣子,恐怕全院這樣的人都不多吧。
不過這句話若是被別人知道了,估計會把方泥馨給一巴掌拍死。
這個禍害終于也有今日么?也體會到了我們的痛苦了么?
當年你可是個實習醫生,有考慮過我們這些本院醫生的感受么?
李東山聞言,皺了皺眉頭道:“是啊,他現在已經被承認了,所以就不太需要過多的練習了,你還在快速成長期,你才需要。”
“陸成,你覺得呢?”李東山說完又過來問陸成。
李東山都這么講了,陸成還能說什么了?
雖然講吧,自己主刀可以獲得更多的經驗和金幣,但是即便是方泥馨操作,陸成也能夠靠著精英助手獲得百分之二十的貢獻度,再加上自己在操作的時候好歹能混一些熟練度,所以加起來也是百分之五十左右了。
況且方泥馨作為師姐,也是需要面子滴。
“李老師,我覺得我可以和方師姐相互學習。”陸成點了點頭道。
方泥馨聽了,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
互相學習啊,這句話多么熟悉啊,以前在她還沒工作的時候,在每個科室輪轉實習的時候,她也是對各個教授這么講的:我可以和大家相互學習。
她自己以為的謙虛之語,其實在別人聽起來,也非常刺激。
就這時候,病房門口,有人把病人推了進來,正是從ICU轉下來的病人,但鄒謙的臉上卻寫滿了憂心忡忡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