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塵世里嫁人的女子,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將時間倒退一些,李知白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會去考慮‘嫁人’的事情。
但是也沒有辦法。
當一個女子意識到自己是一個‘軟弱’之人后,會想要有一個能夠依戀的存在…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無關于李知白是否是貼近天道之人。
或者說,正是因為貼近天道,所以她才會有這種軟弱的想法。
畢竟…連云淺都是個軟弱的姑娘。
如果連云淺都需要有人可以依靠、連云淺都需要做一根青藤、菟絲子汲取養分才能夠活下去…就不能怪任何人學她。
“長安,有一顆年輕的心臟是好事兒嗎?”李知白輕聲問。
她的聲音有幾分朦朧,像在唱歌,但又像在呢喃。像風鈴波動,又像雨觸湖面,是那樣的不真切。
意識到先生真的有極大改變的徐長安微微一怔,隨后說道:“年輕些…自然是好事兒。”
“是嗎。”李知白深深看了徐長安一眼,問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給你看過桐君以往的畫卷,比起往昔的她,如今的祝平娘是變得年輕了…還是成熟了?”
“祝姐姐?”徐長安想了想。
畫卷上的祝平娘清冷如仙。
他的祝姐姐,則是一個看似嫵媚,實則純凈…喜愛撒嬌卻讓人無比安心的姑娘。
于是徐長安有了答案。
“祝姐姐的改變,該是心態上變的年輕了吧。”
其實這也許是一種成熟,可從表面來看,祝桐君變成祝平娘,就是從成熟走向‘幼稚’的過程——不幼稚的姑娘,會發自內心的撒嬌,而且還是對著弟弟撒嬌嗎?
“年輕…嗯,既然你也這么說,那我就安心了。”李知白輕輕點頭,笑著:“桐君變年輕了,那就表明,變年輕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稍稍從一個老女人變得像是個姑娘,也沒什么大不了吧。
“…”徐長安表示完全聽不明白,他隱約覺得似乎是李知白覺得她自己變得年輕了,所以有些迷茫?
不過從一開始,他就只是一個傾聽者,不需要知曉自家先生腦海中在想些什么。
“先生,心態變得年輕是一件好事吧,您…可需要這般?”徐長安很疑惑。
“你以為是怪誰。”李知白輕輕抿下唇上的一絲酒漬,隨后半俯下身,在徐長安的面上捏了捏,嗔道:“不是你少年老成,我至于去想這些?”
徐長安:“…?”
愣住了。
自己…
少年老成?
還沒等徐長安理解,就聽見李知白說道:“瞧瞧你的性子,可有一絲少年人的意氣?讓我怎么能不憂心。”
李知白想要說的是,如果徐長安身上有如此多的神秘,那么他如此的成熟,也許就印證了,有一顆年輕的心并不是什么好事兒…?
所以,李知白從一開始的迷茫,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祝平娘和石青君擔憂,畢竟她們的變化與徐長安身上的特點是背道而馳的,她們、包括李知白在內,都是愈發年輕,少女心越來越清晰…但是徐長安卻越來越成熟。
或者說,他就沒有‘少年氣’過。
“先生,長安愚笨,聽不明白。”徐長安揉了揉臉頰。
“就是說,你沒點少年氣,我不甚喜歡。”李知白如實說道,她語氣一頓,說道:“若是你有半分少年鋒銳,有半分少年人的感性,我何至于此。”
“真是…奇怪。”徐長安苦笑:“您如今倒是覺得懂事一些,是壞事了。”
他當真是一頭霧水。
以往的時候,他這般成熟、懂事,分明是加分項,可此時他哪里看不清楚李知白眼里的不滿?
“不奇怪。”李知白擺擺手,她面上有幾分酒水的紅暈:“畢竟,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心態上。”
“感性,我也是有過的。”徐長安說道。
“有嗎?”李知白一怔。
玩笑歸玩笑,長安一直以來都讓她極為滿意,真的沒有任何似是不懂事孩童的時候。
仔細去想,徐長安一切行為都有著極強的‘目的性’——云淺。
“簡單來說。”徐長安端起酒碗輕輕搖晃:“哪個心思成熟之人,會見不到的人的情況下,獨自來打掃劍堂?”
他可是一掃,就掃了接近一年,期間別說李知白的面了,他連一句傳音都沒有收到過。
這不是感性,那什么是感性。
“這話你自己說出來,還真的有些怪怪的。”李知白無奈的笑了笑。
不過,她也理解了徐長安的想法。
還真是。
那時候,長安可不知道她的手段,她只是個普通的‘老師’。
如果長安真的是極為成熟、會為了修行而算計的,那么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在一個普通老師身上浪費這么多的心思。
畢竟,她已經明確說過,不會再見他,也不會做他的老師。
他明明有機會認識更多的暮雨峰之人,卻將時間花費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一件事,就足以證明徐長安…是一個感性的人了。
“原來你還真有沒什么腦子的時候。”李知白嘆息。
徐長安聞言,提醒李知白:“喜歡您,可不叫沒腦子。”
聰慧的徐長安,沒有用尊敬之類這種略顯疏遠的詞兒。
“…行。”
李知白沒話說了,她沒有去看徐長安那理所當然的眼神。
喜歡啊…
他還真是說的出口。
不過,自己能夠接受這樣的詞了。
身為娘親,心態上當然會有改變。
以及…
老師和師父,都沒有撒嬌的道理,但是娘親不同…一個年輕的母親,會對過于成熟的孩子有些許的依戀,也許真的算不得什么。
不過,李知白可做不出撒嬌的舉動來,除非她的心態再年輕許多——但是這種可能也很小。
她不能真的以一顆少女心來思考,畢竟在長安沒有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她會是他的依靠。
她是被喜歡、被依戀的那個。
這樣的自己,自然不能有什么迷茫、惘然的情緒。
于是慢慢的,李知白拋下了雜思,回歸了之前穩重的模樣,她偏了偏頭。
“長安。”
“嗯?”
李知白嗅著酒香彌漫。
似乎,她還沒有說過,很喜歡他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