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因為司空見慣的物件而感覺到震驚,云淺也是一樣。
在云淺的眼里,她什么都沒有體會到,她所感覺到的情緒不過是千萬時日中普通的一瞬,雖然同樣是有資格被她存放在寶庫中的寶物,但就和她的喜歡有高下一樣。
寶物也是分高低的。
簡單來說就是…平平無奇。
如果那果子傳過來的情緒是徐長安偶爾幾次狠下心來教訓她,比如將她按在榻上,告訴她以后千萬不能一個人去海邊吹風什么的…
云淺說不得還會動搖一會兒,因為那才是罕見的寶物。
如今的,算了吧。
云淺微微打了個哈欠,接著當著祝平娘的面又拿起一塊養顏果,輕輕咬了一口后,雪頸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云妹妹,你不怎么喜歡?”祝平娘下意識的問。
云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
雖然這甜品在她心里的評價整體不高,但是吃還是能吃的。
這里的評價不高是和徐長安所做的點心相比,如今只有這個吃,云姑娘又不傻,自然不會挑。
加上她著實有些沒力氣,需要補充體力,所以…祝平娘就眼睜睜的看著云淺好像吃蜜餞一樣,沒一會兒就將盤子中剩下所有的養顏果兩口一個吃了下去。
之后,她被徐長安細心的擦了擦手,然后就在沒有反應了。
有點吃飽了…算不算反應?
至少,祝平娘所期待的反應,她是一個都沒有。
“…啊。”祝平娘口中發出一聲不知是可惜還是驚詫的聲音。
這怎么就…吃完了?
她還想拿幾個回去慢慢細品呢,畢竟她整天被花月樓的姑娘們氣的頭大,若是睡前能夠來上一口,興許整夜都能夠做上一個好夢。
“長安,你那里還有嗎?”祝平娘忍不住問。
李知白:“…”
溫梨:“…”
祝平娘此時腦袋里在想什么,真的是所有人都知曉,只有陸姑娘湖里湖涂的,還在想果子雖然好吃,但是自家姐姐應當不是嘴饞的人才對?
“沒了,今日按照您說的,就準備了這么多。”徐長安搖搖頭,一棵養顏果樹所結的果子本就不多,加上…
他看了一眼李知白。
加上先生之前有特意找他,向他討要了一些,所以賣相最好的幾個果子,其實他都給李知白留著呢,而且也給自家云姑娘留了一點,他最了解云淺的心思,準備回去用十二分心給她做出值得她說一句“很喜歡”的甜點。
這可不是差別對待,只是偏心。
就和祝平娘說的一樣,他的心又不長在正中央,偏心一些難道不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居然…居然沒了。”祝平娘捂著臉有些頹廢了坐回了位置上。
接著,徐長安行了一禮后拿著果盤去收拾,陸姑娘本想跟著一起去,但是一想到她一個女兒家單獨和徐長安出去的確不好,也就只是坐在了原地。
“啊…真是可惜…怎么就沒了呢。”祝平娘咂嘴,十分后悔的說道:“阿白,我方才就應該先留一些的,這要我…怎么過啊。”
她要是沒嘗過還好,嘗過了…當然會想試第二次。
“祝姐姐。”陸姑娘忍不住杵了她一下。
祝平娘這叫什么話?
當著云淺的面說這種,豈不是在埋怨云淺吃的多?
“你瞧你小心眼的樣子…”祝平娘撇撇嘴,云淺要是會在意這些東西,那就不是云淺了,只見祝平娘對著云淺眨眨眼:“妹妹你方才吃這么快做什么,也不給我留點。”
“…”云淺想了想,輕聲說道:“有些乏了。”
所以吃一些補充體力。
“你呀…行吧。”祝平娘無話可說,她和李知白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里的驚詫。
其實…就算是讓祝平娘去,她都不一定敢像云淺那樣吃,她給云淺喂下的一朵蓮花就好像一個引子,可以讓一段時間內她所吃下所有的果子都具有特殊的作用。
加上養顏果中所具有的情感,本質上并不是讓你緩慢體會情緒的日常,而是將慵懶的幸福,大量的、源源不斷的直接灌進你的識海,直到將其填滿為止。
不講道理。
這種夢境可怕的地方就是能夠在最薄弱的地方直達你的心房,它并非是循序漸進的讓你體驗情緒,更像是先是強迫你體會這種情緒,然后再將這種情緒放大千百倍,足夠直白,但是也不怕突兀,因為那些情感是如此的溫暖和美好。
它就好像先是強制你體驗,然后將這個強制的時間無限制的拉長——在一瞬之間讓你覺得好像過了無盡歲月,最后讓你習慣這種感覺,可以毫無違和感的沉醉在其中。
這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所以,溫梨才會一時間被沖擊的失神,所以祝平娘才會覺得那是從四面八方涌現而來的情感,她本以為…就算是云淺,也不該是時常都沉浸在這種情緒中。
講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閱讀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按照道理,云淺,應是會有反應的。
但是如今的事實擺在眼前。
云淺一點反應都沒有。
于是往回推一下,也就知道云淺的日常會是什么樣子了…祝平娘幾乎都可以想象,如果是她學著云淺一次吃下這么多的量,那都不是沉醉了。
她…大抵會溺死在里面吧。
這云妹妹,平日里過的都是什么樣的生活啊?
她都不敢想。
“所以,長安才會是奇怪的人,云妹妹也是。”祝平娘聳肩:“阿白,我這下算是試探了一些東西出來了。”
“嗯。”李知白點頭,表示贊同祝平娘的想法。
參考秦嶺,一般人種的養顏果可不會有這種效果。
從溫梨到她以及李知白都能夠中招,也就是證明…這東西的沉醉特性完全是不講道理、無視靈魂強度和境界的,想要擺脫,只能靠自己的精神去掙脫和清醒。
天底下最好破的幻境是這一類,只要你足夠堅強就能夠脫離出來。
可最難破的,偏偏也是這一類——心魔就是一個例子。
此時,祝平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剛那養顏果…如果給青蘿一顆會怎么樣?
祝平娘:“…”
她沉默了,隨后將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驅除出去,使勁搖頭。
這個念頭絕對不能起,不然…祝平娘覺得天下第一個溺死在夢境中的仙品天賦就要出現了。
想了想,祝平娘又笑了。
她也許高估自家柳姑娘,如果是青蘿,只怕根本就不會沉溺進去,而是在夢境中發現身邊的是心上人后,她自己就先嚇醒了…畢竟,不過分接近,本就是柳青蘿的底線。
沒出息到了極點。
嘆氣。
說認真的…也許為了青蘿,她真的可以備一些長安培育的養顏果,想來要是以后哪一天柳青蘿的精神真的崩潰了,這一顆果子是能夠救命的。
祝平娘眨了眨眼…旋即死死盯著一旁的溫梨。
她記得…
溫梨手上還是有半塊的吧,雖然已經咬了一口…但是她不嫌棄。
溫梨:“…?”
莫名其妙的,溫梨忽然感覺到了從祝平娘那里來的炙熱視線,有些奇怪。
“桐君?”
“哦,沒事。”祝平娘對著李知白一笑,她大概能夠想到,如果她敢問溫梨要…李知白估摸著能夠將她給撕了。
“又是無視境界…”祝平娘放下不切實際的想法,無奈的笑著攤手:“和那天上的靈雨…一模一樣呢。”
“的確是一模一樣。”李知白理解了祝平娘的意思。
雖然,早就知道靈雨和徐長安有關,但是又得到一個有力的證據后,祝平娘和李知白還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可思議感。
陸姑娘一頭霧水,溫梨則是若有所思,但是她完全不意外,畢竟她早就知道天上的雨水有可能和徐長安有關了。
至于說云淺…
徐長安離開之后,她又在那兒閉目養神的,所有人都忽略了她。
“阿白,你說長安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不明白。”祝平娘匪夷所思。
“我也不清楚。”李知白心想這件事連掌門都沒有明白,思來想去都覺得仙人轉世最有可能,可是想到這里,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陸姑娘。
如果這兒有一個天道之子,那仙人轉世的身份,興許就配不上她的學生了。
可…再往上還能有什么?
天道化身?
這種事情就算是李知白也不會相信的。
祝平娘眨眼的速度不斷加快:“阿白,如果長安連養顏果都有如此的威能,而他之前就能夠在你禁制遍地的劍堂四處打掃。那我先前說的…青州結…”
“祝桐君!
李知白厲聲打斷了祝平娘接下來想要說的話,突兀的嚴肅態度別說祝平娘和陸姑娘了,就算是一旁的溫梨都驚愕的睜開眼。
“我…我不說了,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說,你別生氣。”祝平娘立刻就慫了,她一副害怕模樣牽住陸姑娘的手,求著女兒安慰。
“…你…罷了。”李知白無奈的搖頭,她不相信祝平娘是真的傻,看她嘴角偷笑,李知白就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被這丫頭試探了長安在心里的地位。
但也由不得她不緊張。
即便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可有的事情,真的是不能開這個口的。
比如…
青州結界。
靈雨能夠無視修為,連掌門出行都要撐傘。
一顆沾染了情緒的養顏果,讓她都只是輕咬半口。
那…長安無視結界的體質呢?
阻隔大量妖族的、青州邊緣號稱可以亙古永存的結界,能擋住徐長安嗎?
誰敢說。
許多時候,當一個人有了破壞規矩的能力,他有沒有真的去做就已經不重要。
惶恐至極的人們自然會將他推到最是風口浪尖的位置,也許到時候歷史上所有罄竹難書、流惡難盡的惡人都比不上他所被人虛冠以的罪惡。
李知白決計不會讓這種事出現,所以…從這時候開始,她就要開始萬分在意。
其實在很久之前,她發現徐長安能夠在劍堂自由行走后,她就要求徐長安不許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可以破界的能力——那時候李知白想的不多,她只是覺得隱藏一些好。
暮雨峰都是麻煩的女人,藏起來,省的他身為執事出入人家的院子,女兒家丟了什么東西就會想到他…
如今當徐長安的神秘真的開始展現后,李知白才明白,自己真的很有遠見,長安這種能力是絕對要隱藏起來的,就算有…也只能展示出來低階破界針的能力。
“桐君,有些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李知白深吸一口氣。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是長安的姐姐,只要他不負我,無論什么情況,姐姐我都站在他那邊。”祝平娘嘴角掛著幾絲笑容,同時若有所指的說道:“阿白,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天總是不遂人愿的。”
她是在提醒李知白,很多事情得提前準備好。
至少,她祝平娘反正在想明白徐長安可能擁有的能力后,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祝桐君是什么人?
一個瘋子。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她只在意她在意的,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李知白:“…”
在這一刻,李知白好像看到了曾經那個桐君,不過很快的,當祝平娘捏著陸姑娘的腿,就又變成了女賴子的模樣。
“倒是…用你來提醒我。”
李知白輕輕嘆氣。
這世界上沒有一桿天平,能夠讓她將徐長安放上去,然后…在另一邊壓上一切。
她無法去想象這樣的后果是什么,因為她不是祝桐君那樣的瘋女人。
“祝姐姐…你們在說什么呢。”陸姑娘一頭霧水,但是她本能的感覺到一股不太妙的感覺。
“沒什么事情,就是一些說不上是遠見還是妄想的東西,和你們沒什么關系。”祝平娘聳肩,旋即看向溫梨。
以溫梨的本事,也許不難猜到她和阿白在說些什么,畢竟她之前就和溫梨隱隱透露過。
溫梨所求的是太平長安。
如果讓她來面對這一切,她的選擇會是…
哦,會是保護好她師弟,不讓他的能力被有心之人利用,她會既保護結界,也保護她師弟。
這就是溫梨的選擇,不用去細想,更不用去懷疑。
反而更是純粹,純粹到討人喜歡。
一旁的云淺微微打了個哈欠,她偏著頭。
給夫君頭上冠以惡名?
在云姑娘的心里可不存在什么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