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知曉自己的狀態有些奇怪。
多年前,他初步蘇醒過來時,還以為自己是魂穿,只是穿越到了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孩子身上。
可是后來生活中的各處細節,他對身體的熟悉程度已經冥冥之中的感應都告訴他一件事。
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魂穿,這就是實打實的,是他自己的身體。
之后,他總是有許多得到時間來思考這些事情,所以思來想去,徐長安認為最大的可能…是他在遭了難,被姑娘救了之后覺醒了屬于前世的記憶。
當時腿腳尚未恢復、還是個小孩子的他被云姑娘抱在懷里,就是依靠思考這種嚴肅至極的事情來轉移自己注意力的。
只是。
這個方法也就是一開始好用,當他開始適應并且習慣自己的穿越和變成小孩子之后,再坐在姑娘懷里——
那時云姑娘身上淡淡的蘭花芬芳、姑娘的呼吸伴隨著陽光落在后頸的感覺…
這些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在他的頭上,思考什么問題壓不下去了。
車廂中。
徐長安輕輕嘆氣。
總之,既然他是轉世覺醒了前世的記憶而不是魂穿的話,他的童年的確可以說是和云姑娘在島上生活的那段時日。
“遺憾呢,是什么。”云淺十分在意。
徐長安睜開眼睛,滿臉的認真。
“被小姐抱著的時候,很想埋頭吸一口,但是沒能做到,這算是嗎?”
云淺:“…”
徐長安也是豁出去了,他睜開眼,看著云姑娘心口素衣上的些許淺色繡紋,認真的說道:“我當時被小姐抱在懷里,也是耗費了極大的精力,才沒有將頭埋進去,狠狠吸一口的。”
他小時候可是將腦袋里能想起來的一些東西都拿來轉移注意力的。
想想就知道了。
書桌前。
被姑娘抱在懷里手把手握筆教學,他想要要克制住對姑娘的喜歡,就要不斷的開展思緒。
“埋進來?”云淺聞言,眨眨眼后低下頭,疑惑不已:“這…很值得在意嗎?”
“當然值得。”徐長安面色認真:“方才不是說了童年的遺憾會讓人心動,我以往克制住了…但是這份想要將腦袋整個埋進去吸一口氣的想法卻始終存在,而如今…咱們這個姿態,小姐給了彌補童年遺憾的機會。”
“所以,你才會這樣心動。”云姑娘點點頭,她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是因為童年沒有得到的遺憾才心動。
“所以,你現在是想要…”云淺眨眨眼,微微挺了挺身子。
姑娘這個動作嚇得徐長安身子稍稍后仰,同時緊緊閉上雙眼。
“不是要彌補遺憾,躲著我做什么。”云淺問。
徐長安緊閉雙眼,感受著姑娘氣息一股一股的落在面上,慌張的說道:“遺憾也有價值,再說,我與小姐說這些,已經很丟臉。”
徐長安總覺得,若是他此時在馬車上真的將頭埋進姑娘懷里狠狠吸一口的話…節操就真的要掉在地上。
真這么做了,他幾乎可以肯定,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都不會有臉面直接看云姑娘的眼睛了。
“你真是奇怪。”
云淺一臉平靜的扭過頭,可幾息過后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值得開心的事兒,便需要笑了。
可徐長安此時閉著眼睛,沒有看見云淺那可以稱得上是ssr的笑容 “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云淺收起了笑,“若只是你喜歡我的身子,卻也不值得這樣心動到紅了臉。”
“…我臉紅了嗎。”徐長安睜開眼,隨后又閉上。
“一點點。”云淺指著自己的心口,疑惑的問:“只是我不明白,若是說埋進來,以往溫存的時候,分明你是經常這樣做的,怎么如今反而不適應了?”
說什么童年的遺憾,兩個人老夫老妻的,什么事情沒有做過?
就算不是夫妻時,徐長安作為管家,伺候她洗漱、沐浴、更衣也是家常便飯。
哪里有什么這樣純情的遺憾。
徐長安:“…”
這種被云姑娘光明正大揭露好色程度和喜好的事情,對于徐長安來說有些過于超前了…但是他無奈歸無奈,卻還是說道:“溫存那是在榻上,如今這是在車里。”
一個在家里,一個是出行。
溫存和耍流氓的區別。
能一樣嗎。
“我知曉了。”云淺點點頭。
徐長安偷偷睜開眼,瞧見的卻是姑娘那完全沒有明白的表情。
“小姐,你這不是完全沒懂嗎?”
“重要的東西,已經明白了。”
云淺心想原來只要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面時候讓夫君入她的懷,或者她入夫君的懷里,就可以讓他如此的心動。
她完全明白了。
云姑娘不需要知道理由,她只需要記住什么樣的事情能讓徐長安高興就足夠。
“我看你完全就沒有明白。”徐長安無奈。
“你說沒有明白,那我就沒有明白。”云淺寵溺的看著他。
徐長安:“…”
該死,姑娘又開始散發她那無與倫比的魅力了。
此時,暴雨轉小,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淺薄云層,穿過路旁樹葉的縫隙,透過行人匆匆的身影落下。
一縷縷微光小心翼翼的拍打在了打開一小半的車窗上,映照在云淺那掛著寵愛笑容的面上,恰到好處的點綴出一層層柔柔的,明媚的光暈。
“小姐。”徐長安怔怔的瞧著她。
“怎么了。”云淺問。
“小姐不覺得…那時候的我就開始想這樣的事情,很好色?”徐長安問。
“好色?你常說自己是好色的。”云淺點點頭:“我很喜歡。”
“我的大小姐,問題不是出在這兒。”徐長安嘆氣。
他知曉自己小孩子的身體里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可云姑娘又不知曉,他那時候分明是被姑娘救了,可被她抱著不想著感激,反而會心動的厲害…
怎么想,他都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忘恩負義、惡劣至極的壞人。
尤其是,在知曉云淺當時并非是心血來潮,而是真的很仔細的照顧他時候…他有多心動,就有多內疚。
但是也沒有辦法。
任誰被云淺抱著,也不可能說真的就不升起一丁點旖旎的念想的。
徐長安認為云姑娘應當對這樣的他感覺到惡心,而不是這樣一臉淺笑的看著自己。
“小姐,從那時候我就對你…心懷不軌了,你怎得還能笑的出來?”徐長安認真的問。
云淺眨眨眼,偏著頭。
“你喜歡我,我高興,怎得笑不出來?”
倒不如說,如果徐長安被她抱著卻不心動,那云姑娘才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夫君果然是個奇怪的人,整日腦袋里不知都在糾結什么奇怪的東西,讓云姑娘完全摸不著頭腦。
“罷了。”
徐長安只覺得自己和云姑娘已經無法溝通了。
“也是奇怪。”徐長安輕輕嘆息。
他前世的記憶也不過二十多歲。
前世,單身。
不好色。
甚至可以說不近女色。
前世的他,并非是說對女子完全不感興趣,偶爾遇到好看的女子還是會多看一眼的,但是也緊止于此了。
前世從小到大,他就沒有對任何女子心動過。
所以,他真不是好色的人。
可是…
可是這次睜開眼后,在看到云淺的第一眼時,她影子就牢牢刻印在心頭。
“所以,我其實不是好色,只是喜歡小姐你。”徐長安說著,又覺得這種話又自己說出口,十分的不要臉。
“小姐,我可是對你一見鐘情的,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我該說什么。”云淺問。
“那是你的事情。”徐長安牽住姑娘的手,說道:“所以…原來小姐并非對誰都是冷漠的。”
云姑娘其實不是天性冷漠的人。
從她將自己撿回家好好照顧,甚至特意帶他去曬太陽,教他識字就知曉了。
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云姑娘,分明就是一個善良至極、單純天真的獨居大小姐。
但是…
這樣的形象和徐長安所認知的云淺完全不同。
若是按照他所了解的的云姑娘…
“小姐,你不對勁。”徐長安認真的說道:“我知道的云姑娘,若是在海邊見到了一個陌生人被沖上岸,只會當做沒有看見。”
哪怕他快死了。
甚至哪怕他腐爛了。
云淺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才是云淺那仿若端坐于霜天之上的性子,是姑娘骨子里對陌生人的冷漠。
所以,云淺會將他撿回家的事情,實實在在是讓徐長安無法理解。
徐長安一直以來都認為他是普通至極的。
這樣的他,無法說出因為自己是“特殊”的,所以云姑娘才將他撿回家的話來。
徐長安這邊面色凝重,云姑娘卻是滿臉的疑惑。
“你說什么呢?”
他被沖上岸,自己怎么會當做看不見。
“小姐,你現在和先生的關系還不錯吧。”徐長安忽然說道。
“李姑娘?”云淺看著徐長安,隨后點頭。
“那…算了,我不問了。”徐長安本來想說要是李知白和他一樣受了傷需要救治,云淺會不會理會。
可這個問題太淺顯了。
姑娘不會理會的。
“小姐,你當初將我撿回去,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來找我,我就帶你回家。”云淺眼神平靜:“這很奇怪?”
“所以,我真的是特殊的那個?”徐長安匪夷所思。
“你自然是特殊的那個。”云淺篤定。
“…”徐長安面色一陣發燙,便不再詢問了。
事到如今,追尋云淺性格的改變已經沒有意義了。
也許,前世的他和云淺的生命線永遠都是錯過的,可轉生之后,如今這兩條線已經緊緊并攏在了一起。
他和姑娘的生命已經緊緊的綁死了。
“小姐是特殊的,那我自然也是。”徐長安搖搖頭:“如果天底下有命運,如果這是命運,那么即便我不相信命運、不相信下輩子的話,卻也想說一句…”
“這樣的命運,可真好。”
徐長安抬起頭,視線終于穿過云姑娘的身材,不帶意思旖旎的看著云淺的面容。
“所以,你的遺憾呢。”云淺眨眨眼。
“回家再說。”徐長安干咳。
“哦。”云淺點了點頭,隨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我其實不大滿意。”
“不滿意什么。”徐長安意識到了什么,原來…他說了這樣的多,卻還是被姑娘一眼看透了本質。
“你閉眼,不看我的理由。”云淺盯著他:“還有沒說的。”
“…”徐長安聞言,沉默了,隨后無奈的嘆息:“小姐,你真的是一點遮羞都不予我留。”
是的。
他直說了九成的實話,閉上眼的理由除了克制埋頭深吸的動作,還有其他的意義。
可這個意義只占了一分。
云姑娘的眼睛真是明察秋毫。
“說說看。”云淺搖搖頭:“心動的理由,除了童年沒有做到的事情,還有什么。”
“嗯,閉著眼睛的話,可以更好感受小姐的氣息。”徐長安問:“這個理由,可滿意了?”
云姑娘入懷。
閉上眼睛,可以放大其他的感官。
如同欣賞音樂,閉上眼效果更好一樣。
閉眼,有時候不只是克制,而是…享受。
徐長安在享受。
享受云姑娘的“入君懷”。
“滿意了。”云淺得到了答案,笑著。
很滿意。
“滿意就好。”徐長安忍不住嘆氣,心想他那點陰暗的小心思真的是完全瞞不過云淺。
自己這點好色的念頭,總是讓姑娘給拖拽出來,放到陽光地下無限的放大,真是夠丟人的。
但是徐長安在羞惱后,也笑了。
被云姑娘抓住陰暗心思,也是美好的事情。
他和云淺之間的細碎生活,像是被歲月編織成了幸福的花兒,每一片花瓣上都貼著那份令人艷羨的美好。
“小姐的心情好了吧。”徐長安閉上眼睛,環著云淺的腰。
“好了。”云淺輕輕點頭。
如今,知曉了夫君閉眼不是克制,而是更好的體會她的美好,云淺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抗拒。
“現在,來說說命運吧。”云姑娘看著他。
夫君方才提起了命運,說是命運很好,很喜歡。
真巧。
祝姑娘就是他本來的命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