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欽忠是真的感到非常意外。
整個礦產行業，誰不知道李唐的大名呢？
武礦集團內部的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瞎子聾子，看不到李唐身上閃耀的光芒。
就算內斗激烈，也不至于波及到一個新人！
以李唐這樣的才能，武礦集團高層到底多昏庸才會把李唐邊緣化？
“是不是有什么內情？”他有所猜測。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燒烤，把目光看向李唐。
“就是單純想走，我認為自己在體制內工作，有些放不開手腳。”李唐淡然面對。
大家將信將疑，內心都各自有所懷疑。
趙禾浦倒是無所顧忌，嗤笑一聲，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前些日子，我們集團監事會調查李唐跟華州鋁廠合作的事情，你們知道吧？”
“你們集團的監事會還專門找我談話。”羅欽忠點頭，“不過后來事情調查清楚了，沒違規啊，最后調查也是不了了之。”
“你們賴廠長，還有我們集團牛總，都親自到部里給李唐說情，分量夠重了。”趙禾浦顯然比其他人了解更多內幕，“這個事情，上面直接壓了下來，沒有后續了。”
“上面的領導，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英明。”
“真正做事的人，領導是看的見的。”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現在的李唐，可謂是如日中天，深得上面賞識，誰這么不識好歹，非要跟所有人對著干？”
“這個事情，是誰在背后搞的鬼，不用我說出來你們恐怕都能猜出來！誰沒事跟監事會捅婁子，也就他這個老陰人才會干這種事情！”
趙禾浦毫不客氣的抨擊，“他干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看他平常人模人樣的，好像是個正人君子，其實暗地里小心思多得很！”
“還別說，還真隱約能夠猜到是誰。”錢浩想不通其中的門道，“他都快退休了，搞這種事情，有這個必要嗎？”
話說到這份上，具體指誰，已經昭然若揭，就差念身份證號了。
“他也是沒辦法，才會這么做，兒子不爭氣！”
“什么意思？”
“他兒子在集團總公司工作，老大不小了，整天吊兒郎當得過且過，到現在還是基層職工，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趙禾浦既然說開了，索性說到底，“倒是他的孫子腦子靈活，剛大學畢業出來工作，嘴巴甜，做事干脆，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相對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孫子可謂是深得人心！可惜了，馬上就退了，想要扶一把孫子上去，已經來不及了。”
“他想把楊雪萍推上去？”錢浩想明白了。
“他現在要是不使勁，以后誰買他面子，幫他把孫子扶上去呢？”
趙禾浦呵呵一笑，“我看啊，他這么做，也是老臉豁出去了，最后拼一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錢浩置身事外，完全就是看熱鬧的心態，端起啤酒杯：“來，干一個，敬所有用心良苦的長輩！”
大家碰了一下杯子。
“李唐，你辭職這個事情，現在已經不只是你個人的問題！”
有些話秦建設不好開口，趙禾浦心里明白，所以就主動提了出來：“我可以跟你直說，只要你回到公司，不但升職，一切照舊。而且…”
他揚了揚下巴，朝對面的秦建設示意了一下，“只要你回去，建設肯定能夠接替周天琦的位置！”
“臥槽，真的假的，還有這種操作？”錢浩驚呼出來。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某一位領導親口說的。”趙禾浦一臉諱莫如深。
李唐看了秦建設一眼，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說。
趙禾浦拿起一串羊腰子，一邊啃著，一邊開口：“李唐，你現在是深得集團高層的器重，可能你自己都感受不到。跟你說一件真事，本來牛福提議把你調到集團總公司任技術部副部長…”
“你們集團總公司的技術部副部長，跟秦建設一個級別了！”錢浩很是明白這些職位的高低之分。
集團總公司直屬部門的級別跟子公司是一樣的，只是權力大小差別巨大。
比如在座的趙禾浦，跟集團總公司部門部長一樣的職級，可他全權管理礦冶公司，可謂是封疆大吏，能調動的資源難以估量。
趙禾浦點點頭表示認同，“在這種單位里面混，有時候升的太快未必是好是，容易遭人眼紅。而且在這樣的高位，有很多人眼睛盯著，但凡犯一點小錯，就能夠無限放大。牛福也就那么一說，估計是試探一下其他人的反應，果不其然，其他副總不少人反對，最后還是一致認為把你留在勘查公司最合適。牛福最終也尊重了大家的提議，特意叮囑把你的職級，在勘查公司再次破格提拔一截。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你就是公司的部門部長了。也許是后年，最晚不超過三年，你至少是子公司副總這個級別！”
“厲害！”羅欽忠豎起拇指。
“年輕有為！
”錢浩又一次端起酒杯，“敬李唐，敬在座每個人，能夠認識李唐這樣的朋友，都是我們的幸運！”
“錢總客氣。”李唐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
能夠聽得出來，這一番夸贊，是在吹捧，更是在提醒。
“當然，想要當一把手，考驗的東西就更多了。除了工作能力，還有協調能力，語言能力，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忠誠的心！”
放下酒杯，趙禾浦又語重心長的開口：“只有能力不行的人，才會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手段，排除異己，打擊競爭對手，甚至采用見不得人的小陰招。真正有才能的人，比如說你——李唐，可以完全無視這些身邊的陰暗角落。不管是哪一個企業，都需要真正干實事的人！”
他再次看向了秦建設，“你回來，不但是幫了建設一個大忙。而且你自己想想，一旦建設當了一把手，你在公司里面的日子，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這一番長篇大論，歸根到底其實就是勸說李唐返回公司，說得可謂是有理有據，感情真摯。
李唐明白趙禾浦的意思，端起酒杯主動敬了大家一杯，“感謝大家過去一年多的幫助，銘記在心里！但是，我離開，跟任何人無關，真的，我要出去自己做事了。”
其他人默默地端起酒杯，也不好置評。
話語中隱約可以聽得出來，顯然趙禾浦和秦建設肯定是希望李唐回到公司繼續干下去。
但是，從李唐的表情來看，似乎并沒有動搖決定。
看到大家都沉默，李唐說說自己的內心的想法：“本來在辭職之前，我是非常猶豫的。之前秦總提醒我趕緊跟公司續簽合同，我沒有說辭職，或者直接續簽工作合同，因為我很糾結。說實話，從我個人內心來說，我是比較傾向于離開的，所以提前寫了那份辭職申請。”
“看得出來，你是重感情的人。”羅欽忠低聲應和了一句。
“后來知道有人舉報我和秦總，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必然要離開了。”李唐明白趙禾浦剛才苦口婆心一番話的意思，也想報答秦建設的關心和幫助，可是離開這件事情，關乎著他自己的人生，本不該受到外界的影響。
所以，他的決心不會動搖。
他真情流露，眼神明亮，“我認為我的能力，在外面的世界也許會得到更好地發揮。我離開了，打算自己創業。如果將來我有了更多的能量，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給每一位幫助過我的人豐厚的回報。我想，也許將來某一天，我就能夠跟武礦集團展開合作呢？我想這樣的期待，一定不會遙遠，到時候我們依然能夠并肩戰斗！”
他再次端起酒杯，露出真摯的笑容，“江湖不大，咱們一定會相聚的！”
大家紛紛舉起酒杯，紛紛祝福。
悶頭喝了一杯酒，趙禾浦拿起一根燒烤，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該說的他已經說了，也沒什么可說的。
他也明白了李唐的決心。
大家都沉默的時候，秦建設反而端起酒杯，笑道：“咱們不能從思想上綁架李唐，為了我的利益，就必須要求李唐回到原公司。說實話，我是把李唐當做自己的兒子來看待——這不是占便宜。年輕人，肯定有更多的想法，我個人是支持的。不過呢，你確實需要好好考慮，在武礦集團干下去，對你來說是一條康莊大道！”
“建設說得很中肯。”羅欽忠很是認同，“走錯了，以后回頭就難了。”
“謝謝各位的關心。”李唐只能這么說，“我知道集團高層也對我幫助很大，改天我抽空回去跟牛總解釋清楚。”
“行！”秦建設端著酒杯的手都快麻了，“這個事情咱們暫且不提，先喝酒！”
又是一杯酒下肚，羅欽忠沉吟再三，還是問道：“李唐，你說你出去自己干，風險太大了。我覺得你還是需要在體制內多鍛煉幾年，你要是覺得在武礦集團遭到了不公平對待，可以考慮換個環境嘛，是不是？”
“羅廠長有其他想法！”錢浩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羅欽忠的打算。
羅欽忠渾不在意，繼續說自己的話：“我們華州鋁廠馬上改制，以后肯定是市場化運營，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加入我們華鋁公司，在崗位、薪資待遇方面，都是有非常高的自由度！”
錢浩一把搭住李唐的手，“來我們洛邑鉬業！其他的我不敢保證，錢方面，你隨便提要求！”
“你們倆還要點臉嗎？”
趙禾浦哼了一聲，譴責道：“你們就這樣當著我們的面撬墻腳，好意思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羅欽忠訕笑了一下。
錢浩直接就是理直氣壯：“李唐的合同到期了，好吧？他想來我們洛邑鉬業，那就是他的自由！我們洛邑鉬業，也是敞開懷抱表示歡迎！兩情相悅，你們不要橫加干涉！”
“你這么牛皮，這頓燒烤你買單！”趙禾浦哼了一聲。
“趙總，你這就太不要臉了啊！”
“到底是誰不要臉？”
聽著這兩家伙的爭吵，羅欽忠倒是習以為常了，也懶得理會，朝李唐說道：“青龍銅礦，最近又在礦產行業鬧得沸沸揚揚，國外的各大礦業巨頭都朝咱們華夏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我聽說有礦業巨頭直接就向紫色礦業咨詢收購的可能性，顯然是看上了青龍銅礦的巨大儲量。”
“是嗎？”李唐沒怎么關注青龍銅礦后續的報道。
“簡直引起了全球的關注！”
李唐沒有食言，第二天就來到了武礦勘查公司，跟秦建設打了聲招呼之后，直接就來到了頂樓的集團總公司辦公區域。
牛福正在忙，不過看到李唐進來，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你總算出現了！”
“牛總，沒打擾吧？”李唐很客氣。
“哪有什么打擾不打擾，以后你有什么事情，直接進來，不要敲門！”
牛福露出一絲微笑，“看到你站在面前，我感到很欣慰。”
李唐能夠感覺得出來牛福對他的重視，對于離開，心中還是有著一絲愧疚，“牛總，今天過來，我其實是過來道別的。”
牛福愣了一下，循循善誘道：“坐下來慢慢說，為什么要想著離開了？”
相比于在周天琦面前的憤怒，他看到李唐這張年輕的面孔，想到這個年輕人過去這一年做的那么多實事、大事，心中就充滿了驕傲和欣賞。
他實在是生不起氣，甚至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
當然，他更希望李唐今天過來，是特意跟他討價還價，談條件的。
只要愿意留下來，偌大的武礦集團，還滿足不了一個人的胃口？
“從我個人的性格來說，我不太習慣于國企的制度，總感覺有一根繩子約束著我的思想。”李唐說的是實話。
重生之后，他沒有太早進入狂野模式，而是安心的待在公司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這只來自未來的“蝴蝶”，輕輕扇動翅膀之后，是否會改變著世界。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一度以為自己有可能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
一年的時間過去，他漸漸放心下來，很多東西，很多事件的發展，依舊按照著他所熟知的歷史線，在一點點的推演發展。
也有一些事情，隨著他的參與，發生了一些改變。
總體來說實在可控的范圍內發生了變化，沒有科幻的巨變，也沒有死神降臨的危險。
這個世界很安全。
至少表面看是如此的。
這就是這一年以來，他所總結得出來的結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