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真真被他深邃的目光一照,便知道他在施展天眼通,坦然讓他觀瞧。
可看法空的臉色不太對勁,便知道結果不妙。
“師兄,有問題?”
“…晚了一步。”法空搖頭:“他已經被滅口了。”
“那…”
法空雙眼恢復正常,淡淡道:“把尸首帶出來吧。”
“宮里的人。”寧真真面露難色:“恐怕我們沒辦法弄出來尸首的。”
宮里有內廷,與外面是截然不同、獨立運轉的體系,便如另一個小朝廷。
綠衣外司是屬于朝廷的,屬于外廷,手伸不進內廷中去。
“這倒是麻煩…”法空沉吟。
司馬尋輕聲道:“大師,要不然,就查到這里吧,到這里我們已經足夠交差了。”
法空看一眼司馬尋。
司馬尋現在對法空全無敵意。
他已經暗自斬斷情絲,漸漸恢復了天海劍派青年第一俊杰的風采,恢復了自信剛毅與果斷,此事查到這里已經是極限,不宜再深入了。
即使那人沒被滅口,想查他也很麻煩。
“司馬兄弟所說不錯,”黃玉楓輕聲道:“大師,我們能查的是外面,內廷是沒辦法查的,否則,會很麻煩。”
內廷的地位超然。
外廷的律法是管不到內廷的。
更關鍵的是,一旦跟內廷起沖突,無異于跟皇上做對,內廷便是皇帝的家犬。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寧真真白他們一眼。
這些師兄怎么會不知道。
但這個家伙確實是紫陽閣唯一的線索,就這么斷了委實可惜,下一次不知還要等什么時候。
她不想放棄,也知道法空不想放棄。
“師兄,要不然,請信王爺出手?”
法空若有所思,再次看向寧真真,雙眼變得深邃如古井,看向自己如果求助于信王爺會有什么變化。
片刻后,法空嘆口氣,搖搖頭:“罷了,不必再費心思了。”
“師兄?”
“這家伙還是坤山圣教的人。”法空搖頭道:“宮里的供奉們已經介入,輪不到我們了。”
“…那便算了吧。”寧真真輕聲道。
法空點點頭:“那我便回去了。”
他帶著徐青蘿飄飄而去。
正值中午,陽光明媚,他們行走在青龍大道上,人來人往喧鬧嘈雜。
青龍大道位于極西,縱貫南北,是四大干道之一,所以熱鬧非凡。
大街兩旁的商鋪林立,商販們賣力的吆喝著,熱情的邀請來往的行人們進鋪子里看一看瞧一瞧。
師徒二人漫步行于人群之中。
周圍有無形的力量把他們籠罩其中。
徐青蘿拉著法空的袖子,仰頭看他:“師父,紫陽閣很重要嗎?”
法空低頭瞥她一眼。
徐青蘿笑道:“我覺得師父對紫陽閣好像格外的關注,遠不是一般的關注呢,難道紫陽閣比坤山圣教更難纏?”
“坤山圣教…”法空搖搖頭:“他們瘋狂極端,但比起紫陽閣來,…坤山圣教的很多事恐怕都跟紫陽閣脫不開瓜葛。”
他到了現在已經看明白,坤山圣教能發展壯大至今,肯定是有紫陽閣在背后支持的。
紫陽閣背后自然是大永朝廷。
這其實也不出奇。
暗中資助幾個敵國的反對勢力,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他相信大乾恐怕也在資助大永境內的一些宗門,或者掌握了一些宗門。
“坤山圣教跟紫陽閣勾結呀…”徐青蘿歪頭想了想,笑道:“這也不出奇,會不會還有大云的神風騎呢?”
“…難說。”法空搖頭。
他倒是沒看到有大云的神風騎。
但現在并沒能全部看清楚,到底有沒有神風騎也不能斷定,姑且就算是有吧。
“師父,你說你收拾了這么多坤山圣教的弟子,他們會不會報復?”
“嗯。”法空頷首。
這是確定無疑的。
“他們會怎么報復師父?”徐青蘿笑道:“會不會直接刺殺?”
“…會。”法空緩緩點頭。
“那要在什么時候刺殺呢?我覺得越快越好,趁師父你沒想到甚至還沉浸在高興之中的時候動手。”徐青蘿歪頭笑道,隨即大眼睛掃視四周:“現在不會有坤山圣教的刺客吧?”
法空輕笑一聲。
徐青蘿道:“師父,我難道說得不對?”
法空笑道:“被你說中了。”
他雙手結印,同時施放了四記定身咒,然后身形加速,帶著徐青蘿宛如一條游龍,瞬間穿過人群。
他所經過之處,四個中年男子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已然寂然無聲死去。
這四個便是坤山圣教弟子,前來刺殺他的刺客。
坤山圣教的行動倒是快,看來隱藏在神京的坤山圣教弟子還有不少。
徐青蘿扭頭看向寂然死去的四個中年男子,吐了吐舌頭:“師父,沒想到他們真敢來。”
法空笑笑。
徐青蘿道:“他們難道不知道師父你有神通在身?刺殺怎么可能成功?”
“可能只是一試而已。”法空道:“成亦欣喜不成也沒什么。”
“他們是很厲害的高手吧?”徐青蘿道:“就這么白白送死,豈不是太過浪費了?”
法空搖頭笑笑:“窮途末路,困獸猶斗而已,…不過也可能是有其他安排。”
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禁宮的方向,但隨即搖搖頭。
下午的時候,法空在自己的院子里排弄那一塊一塊的青磚。
磚上都雕刻了一個個奇異符號,正是往生神咒的咒文,是以祈文寫就。
祈文的書寫極為玄妙。
如果只寫祈文的形,好像畫畫一樣的寫便可以,但并不會有什么威力,也不能傳達什么。
這并不是真正的祈文,真正的祈文是形神皆具。
而這神,便是信仰之力。
沒有信仰之力,便不能將祈文的神蘊于其中,每一個祈文,都需要足夠信仰之力才能寫出神來。
祈文的神其實便是大字之中蘊含的無數小字,而這些小字便是需要信仰之力勾勒。
信力越多,蘊含的小字也越多,其神也越足,威力當然也越強。
他試著將這些青磚搭配,或者形成一個圓形,或者形成一個方形,感受著其中細微變化。
他仿佛一個在擺弄玩具的孩童,一直專注的擺弄,樂此不疲,萬事俱忘。
直到徐青蘿跑過來稟報,十五公主殿下來了。
法空來到放生池邊時,楚靈已經在小星與小月的陪伴下進了大門,裊裊而來。
她身穿月白羅衫,絕美臉龐清清冷冷,與寧真真的精致不同,她是華麗而冷艷。
與許妙如相比,多了幾分清冷,少了幾分嫵媚。
小星與小月則一身墨綠羅衫,俏生生的,亭亭玉立,好奇的打量四周。
楚靈則目不斜視,清冽的目光只盯著法空看。
“見過大師。”楚靈來到近前,合什一禮。
法空微笑合什一禮:“十五殿下怎來了?”
他沒有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反而像是來了老朋友一般隨意。
“大師的祈福大典讓人大開眼界,人人稱頌,我慕名而來,參見一二。”
“見面不如聞名。”法空笑道:“見了又如何?十五殿下還是避嫌的好。”
“如果一直避而不見,反而更惹人懷疑吧?”楚靈輕笑一聲,淡淡道:“更何況,我能練成神功,也是有賴于法空大師你的神水,過來道一聲謝也是應該的。”
“…有理。”法空一下便明白了楚靈的意思。
這是在串供一般。
所以,是神水助她練成了奇功,而不是自己,這樣一來,就差不多能打消皇上的懷疑。
楚靈打量四周,淡淡道:“大師,你這里有些太小了吧?與你的名望已經不相符。”
法空笑道:“殿下,名望不過是虛幻無常,聚散如風,隨時會消失的。”
楚靈笑道:“不愧是大師,心境不俗,遠勝我等俗人。”
法空笑笑懶得多說。
兩人雖然僅僅是第二次見面,但因為法空救了她性命,而且兩人還要一起聯手瞞住皇帝,所以隱隱有老熟人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感覺。
楚靈看一眼四周,揮揮手。
小星與小月后退,來到了門口處,左右顧盼,看有沒有人靠近與偷聽。
法空只身一人,并沒有靠近的人。
法空道:“去我院里吧。”
“也好。”楚靈道。
兩人穿過月亮門,來到了法空的院子。
楚靈好奇的打量四周,對法空的院子升起濃烈的好奇,想弄清楚每一處。
她清冽目光逡巡,看來看去,尤其是那些青磚,疑惑法空在做什么。
法空請她坐到桌邊,沏了兩盞茶,推給她一盞,自己留一盞,輕啜一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楚靈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淡淡道:“皇祖母最近身子抱恙。”
法空眉頭一朱我。
楚靈道:“如果你能治好皇祖母,父皇那邊肯定會有厚賜重賞。”
“還是算了。”法空搖頭:“宮內的事,我不想摻合,離遠一點兒為妙。”
楚靈驚訝的看著他:“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呀,父皇極孝,一旦治好了皇祖母,那就是一道護身符,父皇也不敢拿你如何了。”
這才是真正的大殺招。
法空笑著搖頭。
楚靈是看到了其中的好處,他卻看到了其中的風險,萬一真出個好歹,自己就甭想再呆在大乾。
現在自己就挺好,何必非要想不開,去冒這么大的險呢?
楚靈蹙眉盯著他。
法空道:“太后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我就不摻合此事了。”
“…行吧。”楚靈看他確實不想出手,也沒有勉強,打量著這些青磚,問這些是做什么的。
法空解析了一番,這是往生神咒,自己看看能不能建立一個小極樂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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