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定了這主意,便跟小星吩咐了幾句。
小星輕輕點頭,很快拿來了一套小內侍的衣裳。
楚靈換過這衣裳之后,變成了一個俊秀的小內侍,腳步輕盈,身姿優美,也并不突兀。
宮內的小內侍們很多都是如此。
她臨走之際,又拿出神水來喝了兩口,然后將一個小瓶子放到鼓鼓的懷里。
三人皆扮成小內侍,拿著腰牌,輕松的穿過禁宮的九道大門,來到了神京的大街上。
楚靈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
此時早晨的太陽已經升起,金光萬道,照在清冽的大街上,白霜還沒有被陽光化盡。
昨晚結了一層秋霜。
禁宮外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她們三個沿著大道往西走出一百多米,停住了。
楚靈用腳尖蹍了蹍青磚地面的白霜,嘴角微翹。
同樣是青磚地面,同樣是昨夜的白霜,可在她眼里卻截然不同。
這里的青磚與白霜就是格外的新奇。
這里的空氣與禁宮的空氣也不同,明明只是隔著一道高墻而已。
這里的空氣是清新中夾雜著一點兒香氣,好像是食物的香氣遠遠的飄過來,快要散去,還沒散盡,殘留了這一點兒香氣,似有似無,極為誘人。
這里的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不像禁宮那么齊整,那么嚴肅,那么的無趣。
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引吭高歌。
“公…小姐,我們還是快些去三皇子府上吧。”小星低聲說道:“往西走是一里就到啦。”
皇子的府邸多數距離皇宮不遠,是為了方便進宮,方便皇上隨時能看到他們。
不過信王府格外的遙遠。
“嗯,不急。”楚靈搖頭。
她是頭一次出宮。
從小到大,一直體弱多病,不敢出宮一步,據說外面的氣息太雜太亂,容易生病。
如今頭一次出來,她覺得一切都是新奇的。
這比起小星小月的描繪美妙了無數倍,情不自禁的沿著香氣往東走。
“公…小姐小姐!”小月看她根本沒有去三皇子府的意思,大是焦急。
萬一公主有個好歹,自己兩個就百死莫贖了,現在的神京可不是從前的神京。
坤山圣教高手隨時會跑出來,萬一被他們綁架了公主,那更是不得了。
“我們先去吃飯,肚子餓了。”楚靈擺擺素手,低聲道:“小月,哪一家酒樓最好來著?”
“…小姐…”
“快說快說,小星你說!”楚靈催促。
“…觀云樓吧。”小星無奈的看看小月,認命般的低聲說道。
“那便去觀云樓。”
“可是小姐…,”小星忙道:“觀云樓是法空大師常去的地方。”
“嗯——?”楚靈蹙眉:“法空大師常去的是觀云樓?”
“是。”小星忙道:“所以小姐,我們不能去,不能提前見法空大師的,是不是?”
“為何不能提前見?”
“可是…”
“就這么定了,去觀云樓!”楚靈一揮玉手。
小星與小月面露苦色,哀求的看著她。
楚靈卻看也不看她們,雙眼不夠用似的貪婪的掃視周圍的一切,要把一切都收入眼中,記在心里。
“小姐…”
“快走!”
“…是。”
小星與小月只能苦著臉慢騰騰的往前走,只盼望著禁宮護衛們能看出異樣來。
可惜,禁宮的小內侍們出入宮也是尋常中事,像楚靈這般土包子進城一樣的也不少,見怪不怪。
三人最終慢慢來到了觀云樓下。
還沒到觀云樓,遠遠的便聽到一聲聲“法空大師”“法空大師安好”“法空大師吉祥”“法空大師你好”。
喧鬧的朱雀大道上,熙攘的人群自動的分開一條路。
一襲紫金袈裟飄飄的年輕和尚徐徐而行,雙掌合什微笑頷首,不停的回禮。
左邊跟著一個秀美的小姑娘,右邊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再之后是魁梧如熊的胖和尚,一臉憨厚。
一行四人徐步而行,緩緩朝著她們走來。
“小姐小姐,是法空大師!”小星忙扯一下楚靈的袖子,低聲提醒。
楚靈正靜靜站在道邊,打量著法空。
她身姿挺拔優雅,姿容絕美,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宛如一只仙鶴站在雞群里,一眼便奪去了人們的眼神。
即使她一身內侍打扮,可明眼之人還是能看出她是女兒身,是女扮男裝。
她哪有什么經驗,只是按照自己的想象,沒有實踐,其實錯漏百出。
只是她氣質清華,人們不敢輕易的靠近。
隱在暗處的數外護衛,不時的散發出驚人的氣勢,也足以讓人們知道她不好惹。
法空緩步來到近前,對她合什一禮,微笑頷首,然后腳步不停的從她身邊走過。
楚靈合什一禮,一言不發。
小星與小月忙合什,含羞帶怯的輕喚一聲“法空大師”,好奇看著法空。
法空也對她們合什回禮,微笑頷首。
看著法空四人經過,然后踏入觀云樓,小星與小月終于松一口氣,拍拍胸口。
“小月姐姐,法空大師不愧是高僧,好威風!”
“威儀具足,高僧氣象。”
“聞名不如見面,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我一看到法空大師,就覺得親切,好像很久就見過了似的。”
“對對,我也有這般感覺。”
法空的氣質溫煦,讓人如沐春風,而且他還在身上附著了精神力量,令人感覺親近。
“…小姐?”小星看楚靈一直盯著法空的背影看,即使法空已經徹底進到了觀云樓,消失不見蹤影了,楚靈還是一動不動的直勾勾看過去。
“小姐?!”小月也輕輕喚道。
楚靈卻像沒聽到一般,仍舊沒動。
“小姐?”兩人只好再喚。
楚靈忽然擺一下手,搖搖頭:“我們回去吧,不進去了。”
“小姐,難道我們不上去吃飯?”
“不上去了。”楚靈搖頭:“走吧,去三哥府上吃早飯,看看他吃了什么!”
“好啊好啊。”兩女忙不迭的點頭,暗松一口氣。
楚靈失笑:“你們兩個呀,真是傻的可以,還真以為我身邊沒有護衛呀,怕旁人害了我?”
“小姐,我們偷偷摸摸的悄悄出來,沒人發現吧?”
“你所謂的偷偷摸摸,是從一道道宮門走出來的?”楚靈沒好氣的道。
小星不服氣的道:“可是沒有驚動旁人呀。”
“走吧。”楚靈懶得再解釋,擺擺玉手。
小星與小月也放松下來。
既然有護衛在,那確實沒必要擔心,只要擔心自己這一次回宮是不是要受總管的罰吧。
楚靈一邊漫不經心的走著,一邊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法空在經過她身邊,微笑合什之際,嘴里沒動,她腦海里卻響起法空的聲音:“十五公主殿下,我們還是不見的好,你不必說話,只需心里想即可。”
“為何不見的好?”
“就怕皇上會怪罪于貧僧。”
“我…”
“殿下還是請回吧。”法空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們有緣再會,如今是緣份不到,明天別去祈福大典。”
“我…”
“殿下的病已經無礙,恭喜殿下將要神功大成,別說是貧僧之功勞,就說是你所修武功之作用吧。”
隨即,一道瓊漿注入了身體。
瓊漿蘊含著精純無比的力量,蘊含著無限的生機,注入身體之后,迅速將身體洗滌一遍。
隨即,鉆進了某一處,倏然不見。
她覺得身體里有一部分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卻不知道這一部分變化源自哪里。
好像一直苦苦掙扎的芽苗終于頂開了沉重的泥土,終于看到了太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
又像是一直在苦苦醞釀著力量終于成形,終于一飛沖天,展翅翱翔。
她頓時明白。
這是回春咒,是比神水精純了無數倍,比神水強烈了無數倍的力量。
同時,這回春咒也讓自己終于踏入了魚龍乾坤變的門徑,由魚變成了龍。
從此之后,自己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此時,她回過神來,法空的身影已經消失。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施展了回春咒,助自己踏入了魚龍乾坤變的大門。
法空的聲音再次響徹她腦海:“殿下,此事你知我知,不必再讓第三人知曉,權當什么也沒發生過,阿彌陀佛!”
他的聲音慢慢遠去,好像終于走遠了。
楚靈一下便明白了法空的意思。
他救了自己,但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是父皇。
既然想瞞過英明神武的父皇,那就要瞞過所有人,所以要不動聲色才好。
她毅然轉過身,沒有再踏上觀云樓,就像與法空只有一面之緣,甚至沒有說上話。
這樣一來,父皇就不會再懷疑。
只是他為何要助自己?
怕是因為九哥的緣故。
自己現在是一身內侍裝扮,也沒展露出自己的相貌,所以法空大師也不是看在自己的美貌,那只有九哥了。
她一邊走一邊思忖,腦海里不由的浮現法空的身形,他徐步而行,微笑從容的神情不時閃現。
“小姐,我們真不上去看看法空大師?”小星不死心的問,對法空的神采極為神往。
楚靈搖搖頭:“算了,還是去三哥府上。”
“好吧。”
逸王正在書房里看書,他是一個修長挺拔,相貌俊逸,眼如寒星的中年男子,頜下三綹清髯飄飄,有出塵之氣。
聽到稟報說十五公主駕臨,還覺得莫名其妙。
十五妹體弱之極,怎么可能出宮。
待楚靈來到他書房,笑盈盈的襝衽行禮的時候,逸王楚云驚嘆的看著她:“十五妹你…你…”
“三哥,我出宮了。”楚靈從懷里掏出小瓶,晃了晃:“偌,有神水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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