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轉身,朝著法空的方向合什一禮。
眾供奉也紛紛合禮。
他們不知道法空施展了定身咒,只知道他施展了回春咒,沒有回春咒,兩個同伴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法空大師的回春咒果然厲害。”
“回春咒厲害,小李的身法與劍法也厲害。”
“唉…,老嘍老嘍。”
他們搖頭嘆息。
李鶯正要解釋是法空的定身咒幫忙,自己才能殺掉這個刺客。
法空與楚經飄飄出現。
“哈哈…”楚經來到徐志鋒跟前,將他翻過身來仰面朝天,打量幾眼,越看越是高興,最終忍不住大笑:“你也有今天!”
法空來到李鶯身邊,微笑道:“李少主,恭喜了。”
這個功勞到手,差不多就能升司丞了。
李鶯神色復雜的看他一眼。
知道法空是故意打斷自己的話,不讓自己說出來定身咒,同時也把自己捧得更高,利于在內司里提升威望與地位。
修為更強,當然也更容易獲得尊重。
這法空和尚幫忙的時候,確實很得力,讓人說不出話來,可氣人的時候也真能把人氣個半死。
“多謝大師!”兩個供奉上前合什行禮,面露贊嘆神色。
親自體會回春咒救亡度厄之威能,他們深深震撼,對法空無法自抑的生出敬仰之意。
另外幾個供奉也合什行禮道謝。
法空合什微笑。
一個供奉笑道:“世子,刺客是此人沒錯吧?”
“沒錯沒錯,他這雙眼睛我絕對不會認錯。”楚經咬牙切齒的瞪著徐志鋒:“還有他這劍法,…我上一次死得不冤!”
就他這一手如鬼如神的劍法,難怪護衛們還有供奉們反應不及。
便是提前知道他刺殺,全力戒備,眾護衛與供奉也擋不住他的劍,強殺也能殺了自己。
碰上這樣的高手刺殺,沒有法空大師這般神通廣大之人,必死無疑的。
“這家伙一定殺了不少人。”楚經搖搖頭。
法空左手結印,右掌豎起,大光明咒施展出來,一道光柱將徐志鋒的魂魄送上了天。
神劍峰弟子唯奉劍,不奉佛,送他上天其實就是送去轉世投胎。
有一樁好處便是避免墜入畜生道。
眾人見他如此,只能贊他慈悲,無話可說。
楚經嘿嘿笑道:“大師何必這般慈悲,這樣的刺客,不值得如此。”
“敬他這一身修為吧。”法空感慨道:“能把劍法練到如此境界,可敬可佩。”
神劍峰的劍法玄奧,可真能把劍法練到這種堪比御奔雷神劍的境界,萬中無一。
這樣的執著與專注,值得贊嘆。
“是啊…”眾人感慨嘆息。
他們想到剛才的劍法,還是渾身發冷,包括李鶯。
她想到這幾位供奉虧得先前沒有追上這刺客,沒有法空在一旁,他們一個也活不掉。
“這樣的家伙,也只有大宗師才能對付得了。”
“我覺得大宗師也未必,他的劍太快,大宗師能反應得過來?”
他們知道大宗師的厲害,大宗師的厲害之處是罡氣難纏,一旦打入身體,大宗師以下是沒辦法消磨掉的。
可這個刺客的劍法如此之快,而且他的劍氣帶著一往無前的力量奇異,罡氣擋不住他的劍尖,甚至阻礙都沒有。
大宗師的罡氣再精純,還沒等碰到他,已經被一劍刺進心口并絞碎心臟。
法空閉上眼睛。
在須臾之間,經歷了徐志鋒的一生。
從小到大一直天賦卓絕,意氣風發,進入神劍峰的時候志得意滿,躊躇滿志,覺得憑自己的資質絕對能成為八大劍主之一。
可在這個時候,他碰上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深陷其美麗而無法自拔,甚至沒有勇氣跟她說話,只能遠遠在看著她,每天只要看一眼便心滿意足。
他沒有勇氣,女子卻有勇氣,主動的找他說話,表達了欽慕之意。
兩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可是,在他閉關的一個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人在街上的時候,被一個豪強之子看中,強行擄到府里成親,而這豪強之子是一個暴虐之輩,在成親的當晚就折磨死了她。
他出關之后,發現女子不見蹤影,打聽之下才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跪倒在這女子墳前,嘶聲怒吼,恨老天不公,恨自己不在。
他一直不停狠狠扇自己的耳光,直到把自己打昏迷過去。
醒來之后,他直接找上了這豪強之子,當著這人的面,將一府滿門老少一一殺死,再將其吊在城門哀嚎十天十夜。
在這過程之中,豪強之子的師門過來搭救,被他一一殺死,甚至滅掉了這一宗。
還有一些不忿的俠義之士,也被他毫不猶豫殺死。
他殺得血流成河,無人再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看著豪強之子哀嚎而亡。
這一番殺戮惹了眾怒,不僅僅武林各宗,便是朝廷也施加了壓力。
神劍峰卻對外界的壓力毫不在意,并沒有降罪于他,庇護住了他。
他卻心灰意冷,堅持要離開大永,離開傷心之地,來到了大乾,成為大永紫陽閣的一員。
成為紫陽閣的一員之后,他近乎是一個廢人,每天只知道練劍再練劍。
將一腔恨意,對世界對命運對天地的恨意全部凝為劍意,須臾不離,一天到晚練劍。
他還打破常規的修煉了兩種劍法,奔雷神劍與天誅神劍,兩道劍意融為一體。
所以他的劍有破開罡氣之力,想擋住他,唯有以劍擋劍,護體罡氣是沒用的。
可他的劍如此之快,幾乎沒人能擋住他的劍勢。
他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數十年間,刺殺了三十八人,一擊便走,從不失手,而且蹤跡全無。
他只要接到紫陽閣的命令,從不管目標的身份,只一劍殺之。
刺殺對他來說,便如出去買個燒餅一樣的簡單隨意。
不管是朝廷官員還是富豪巨賈,王公貴族還是皇子皇帝,對他來說只是一劍,毫不猶豫。
他是紫陽閣在神京最鋒利的神劍。
法空睜開眼睛,雙眼閃過冷漠。
徐志鋒身上殘留的心境在他心中流轉,覺得天地人間一切皆不值,一切皆可斬。
藥師佛像的力量開始流轉,驅逐這股奇異的心境,恨天恨地恨人的恨意裊裊散去。
他腦海里,時輪塔被點亮。
他再次出現時,已經在時輪塔里呆了三年,依照徐志鋒的經驗,將奔雷神劍與天誅神劍練到了極致,已然達到徐志鋒的程度,甚至比徐志鋒更快一分。
李鶯眼里,法空的氣質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眼中偶爾閃過的眼光讓她心悸,覺得他越發危險。
片刻后,這種危險感覺消失。
李鶯越發警惕。
法空有足夠的實力偏偏收斂,自己如此驚人的感覺都發覺不了,他表現出來的修為絕不是真的!
“大師,這家伙的尸首怎么處置?”楚經看看徐志鋒的尸首:“埋了呢,還是拋了不管?”
“還是埋了吧。”法空道。
眼前這個徐志鋒既可憐又可恨又可悲。
“行,埋了。”楚經道。
法空合什:“世子,恩怨已了,貧僧也該告退。”
他又對李鶯笑笑,對幾個供奉一合什,一閃消失無蹤。
楚經嘖嘖贊嘆道:“這便是來去自如呀,我要是有這本事…”
有這本事也不會遭受刺殺,刺客再厲害,自己見勢不妙已經走了,怎么刺殺自己?
李鶯道:“世子,這是神足通。”
“神通…”楚經惆悵的搖頭。
神通是不可捉摸的,跟武功是兩回事,不知道怎么練,更別說得到了。
他抱拳道:“小李,多謝你了,還有幾位供奉,我會替你們請功的!”
“多謝世子。”李鶯抱拳。
眾供奉也抱拳。
楚經感慨道:“謝什么,是我該謝謝你們,明天晚上來觀云樓,我要設宴款待你們!”
“這個…”
“都得來,不準托辭不來!”楚經大眼睛一瞪,擺擺手:“就這么定了!”
他轉身便走。
李鶯無奈的看向七個供奉。
一個俊逸中年搖搖頭:“看來是沒辦法推辭了,只能去了,…太險了這一次!”
“別提了!”另一個有些邋遢的中年摸了摸心口位置,衣裳破了一個小口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半邊。
感受著身體的勃勃生機,心臟的強勁跳動,他總有一種恍惚感與不真實感。
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沒醒過來,只是幻想之中的情景。
幻想之中自己即使心被絞碎,仍能被治愈能活過來,其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真的是太險了。”
“小李,要不是你這一次請動了法空大師,真對付不了這刺客,神劍峰啊…,可怕!”
奉命來大乾潛伏與刺殺,甘于寂寂無名,這神劍峰太可怕。
大永神劍峰的弟子,劍法出奇也并不奇怪,可寂寂無名就很奇怪了。
如此頂尖劍客,竟然甘于做這種事。
換成他們,絕不答應的。
可見大永神劍峰對弟子們的控制之強。
“小李你的身法與劍法都驚人,我們都老嘍…”
李鶯不好意思的笑笑:“各位前輩,我也只是湊巧才殺了此人,當不得真的。”
“小李,我們雖然老了,可眼睛還沒花呢,換成我們,當初第一劍就被他殺了。”
他們贊嘆李鶯的身法之快之妙。
自忖做不到這一點,如果不是她吸引了對方注意,他們七個每一個都得中劍。
李鶯不好意思的笑笑。
“關鍵還是法空大師。”俊逸中年笑道:“法空大師的修為雖不強,可神通確實是強,我們武功做不成的事,神通卻能做到,往后跟大師打好關系,說不定還會求他幫忙。”
“是。”李鶯應道。
如果不是要借助神通,實在不想跟這個和尚見面,更不想合作,太氣人。
法空下一刻出現在寧真真的小院。
月光如水,寧真真一襲白衣如雪,如披了一層月光,靜靜站在花壇前。
法空出現后,講了紫陽閣一條線索。
在天云小巷,有一棵柳樹,柳樹一個分岔處有一個洞。
紫陽閣與那徐志鋒并不會見面,只會將消息送進那個洞里,徐志鋒每天會經過這棵柳樹,看到了便會收取。
這樣是為了保護徐志鋒不暴露,即使紫陽閣所有人都被捉,也不會牽扯到徐志鋒身上。
寧真真點頭,明眸在月光下輕輕閃動,輕聲道:“師兄,魔宗六道對坤山圣教出手了。”
法空眉頭一挑,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