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收拾了,那豈不是很無趣?”法空笑道:“還是靜觀其變吧。”
“…”如山和尚很不以為然。
這無異于自討苦吃。
法空笑道:“我們兩家不上當,他們就不會罷手,還會繼續出招。”
“不錯。”如山和尚沉聲道:“他們恨不得我們打得你死我活。”
“依大師之見,還會有什么毒招?”
“毒招…”如山和尚撫頷下清髯。
他迅速把自己換成這個香主,想著如何破局。
這個見鬼的香主當初決定那般做法,一定覺得法空和尚年輕氣盛,所以輕輕一挑撥就會上當。
可兩次之后,這香主應該明白自己看錯了人。
法空和尚沉穩異常,就是不上當,就像烏龜般無處下手。
那最省力的做法就是換人,把目標對準自己!
自己脾氣暴躁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只是因為深居簡出,所以不容易碰到,也就沒那么容易算計。
現在這香主要是把目標對準自己,會用間接的辦法。
很可能是刺激飛天寺的人,讓飛天寺的人聽到金剛寺外院散播謠言詆毀飛天寺,然后飛天寺的人回去跟自己一說,自己勃然大怒,下令反擊。
于是一步進一步的沖突,直到最終開戰。
其實這中間有一段極其遙遠的距離,外人都被表象所欺騙,以為各寺之間真的不共戴天一般。
不知道畢竟都是大雪山宗的成員,矛盾沖突會被壓制在有限的程度,一旦超過限制,自會有人出面化解與降溫。
但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寺隨時會動手。
如山和尚緩緩道:“這家伙估計會刺激我,你既然不上當,那只能是我了。”
法空合什請教。
如山和尚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
法空笑道:“大師,我也有一番推測。”
“洗耳恭聽。”
“我覺得他會更進一步,可能會殺人。”法空道:“模仿我們金剛寺弟子,殺了你們一個飛天寺弟子,大師你如果提前不知道他們的陰謀,會不會上當?”
“殺人?!”如山和尚臉色微變。
法空笑道:“當然,這也未必,說不定他心有顧忌,不敢做到這一步,只是放放風罵罵人,挑撥一下我們兩寺的關系,火上澆澆油而已。”
“…不能不防。”如山和尚緩緩道。
法空道:“他也可能有別的奇招,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法空大師,你這般定力,…本座佩服!”如山和尚看看他,搖搖頭似譏似贊。
法空權當作沒聽出諷刺,當成稱贊:“大師過獎,我常常告誡自己,莫要因為年輕而妄動躁行。”
如山和尚感慨道:“法空大師真夠穩的!”
就是忒穩了!
都到這一步了還不動手,還眼睜睜看戲,真不知道他的心是怎么長的!
“大師,我們走吧,不如回去繼續吃早膳?”法空笑道。
“就此別過吧。”如山和尚一拂僧袖,轉身而去。
法空微笑朝著他背影合什一禮。
待回到酒樓,飯菜還沒撤去。
法空坐下繼續吃,林飛揚很快閃現,坐到對面,招呼小二換一雙筷子。
“和尚,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林飛揚夾一塊子蟹肉水晶舌送嘴里,不解的看向法空。
他越發覺得法空做法古怪,實在看不透。
跟那飛天寺外院明明是冤家對頭,怎會忽然邀請他過來一起吃飯,還追查那詆毀金剛寺外院的家伙。
法空道:“這樣才能避免被他們陰謀得逞,避免兩寺沖突。”
“那有什么?動手便動手,怕他們飛天寺不成?”林飛揚不屑道:“一天到晚想著女人,有什么出息,不堪一擊。”
法空斜睨他。
林飛揚不服氣:“我說得不對?”
“誰跟你說他們不堪一擊的?”法空搖頭:“飛天寺真這么弱,能跟我們金剛寺斗這么久一直不落下風?”
“修佛就修佛,還想女人,反正不是什么好路數。”
“魔宗也不是好路數,不照樣威壓天下?”
“…反正我進他們飛天寺,如入無人之境!”
“你敢下次再去,”法空失笑:“看看吃不吃苦頭。”
這一次可能是飛天寺的一品疏忽了。
一品防的就是一品,而一品對一品之間的感應是極敏銳的,林飛揚是鉆了空子。
一品可能看不清楚他,他不出手還好,一旦出手有了動靜,則必招致一品的狂風暴雨攻擊。
一招就夠他受的。
林飛揚嘿嘿得意的笑了:“是老和尚幫的忙。”
法空恍然。
他就一直奇怪,住持被人劫了,飛天寺別院的一品竟然沒出手,原來是被慧靈老和尚纏住了。
“師伯祖也陪你胡鬧。”
“如山那和尚忒不識趣,跟他說好話沒用,只能用這一招。”林飛揚撇撇嘴。
他開始埋頭大吃。
法空搖搖頭。
要是寧真真在這里,便能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做了。
林飛揚嘛,終究還是智商不夠,反應遲鈍,看不出自己的用意來。
吃過早飯,法空與林飛揚溜溜達達返回金剛別院,遠遠便看到了一群人在排隊。
林飛揚頓時樂了。
“嘿嘿,和尚,香客越來越多了。”他得意的道:“這么下去,超過飛天寺指日可待。”
法空笑笑。
程佳她們的吸引力遠遠超乎想象。
她們來去匆匆,而且全程都是臉遮白紗,只有在奉香的時候才會摘去面紗。
可這個時候,她們是面向大雄寶殿的,后面香客看不到她們真容。
就這樣,還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難道是越看不到她們真容,吸引力越強?
“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
他們越靠近金剛寺別院,合什行禮的越多。
法空合什還禮,微笑頷首。
香客們紛紛行禮。
一百多米長的隊伍排得甚遠,他頷首之際以目為禮,從容不迫。
“哈,法寧!小周陽!”
林飛揚忽然歡呼一聲,一閃出現在大門口。
大門口處正站著一個又高又胖又壯的青年和尚,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是法寧與周陽。
法寧身后背著一個大包袱,手牽著周陽,站在大門口有些手足無措。
實在是被程佳她們一雙雙妙眸看得。
周陽則好奇的看著她們,迎著她們一雙雙清亮明眸,想要看穿她們臉上的白紗,絲毫沒有師父法寧的局限。
“林叔!”周陽歡呼一聲撲過來。
林飛揚抄起他在空中轉了兩圈,哈哈大笑:“小周陽,你可算是來啦!”
周陽眉開眼笑。
法寧合什一禮:“林大哥。”
林飛揚拍拍他寬厚的肩頭:“我今天正準備過去接你們吶,你們就到了!”
法寧點點頭,不好意思的看向正跟眾香客合什還禮的法空。
當初法空跟他說,等林飛揚過去接他們一起上路,免得路上出了岔子。
可他終究便沒等林飛揚過去,直接趕過來了。
實在是呆在山谷里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
法空徐步過來,笑著搖頭道:“你們兩個呀,真夠急的。”
法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周陽道:“師伯,是我苦求師父,師父才逼不得已答應的。”
“你師父是順水推舟,要不然怎會答應。”法空笑道。
法寧更不好意思:“師兄…”
“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吧。”法空道。
林飛揚叫開了門。
四人一起進了大門,程佳她們輕盈進去,開始奉香,上完香后飄然離開。
來去之際周身飄蕩著淡淡幽香。
那些排隊的香客們只要嗅到一口幽香,便覺得心滿意足,一整天都精神百倍。
一個時辰后,徐恩知也帶著一家人來到別院奉香。
徐青蘿與周陽一見面,小眼對上小眼,彼此不服氣。
先是排輩份,然后再講誰大誰小,再論誰識字更多,然后是武功誰更強。
徐青蘿的兩個弟弟在一旁助威。
林飛揚湊過去做裁判,在敲鐘木上躺著的慧靈老和尚也躍下來湊熱鬧。
法空與徐恩知則到一旁坐下喝茶閑聊。
徐恩知感謝了一番,恩師母親現在精神百倍,比從前更結實了,哪還像有病的模樣。
而且恩師也不再一幅陰郁孤冷,變得溫熙許多,沒那么難以相處了。
“大師,現在朝中上下群臣都有了成立南監察司的想法,怕是很快就要成立了。”
“這是好事。”法空頷首:“百姓也能安穩一些。”
“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對朝廷也是好事,可是對武林宗門來說就不然了…”徐恩知搖頭:“我擔心會鬧出大風波來。”
法空點頭:“武林宗派肯定是不甘心的,但小胳膊扭不過大腿。”
“就怕有人暗中串聯。”徐恩知緩緩道:“一旦鬧大了,到時候形勢難測!”
他冷眼旁觀,朝廷群臣們的心態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也在推衍著后面的發展變化。
可惜,自己只是一個五品的郎中,說話也沒人聽。
別說自己,便是恩師說話也一樣不管用。
在這件事上,恐怕是皇上拿定了主意,透出風去,然后又合了群臣的心思。
現在是誰勸也沒用的,大勢所趨,無可逆阻。
在他看來,成立南監察司管轄武林各宗,確實是一樁功在千秋的好事,可這件事需要時機。
他覺得現在時機不對。
但皇上卻覺得時機合適,他能做的只有冷眼旁觀。
法空笑道:“徐大人是怕三大宗暗中串聯?”
徐恩知撫髯笑道:“三大宗倒是不會,即使南監察司成立,也管不到三大宗頭上,就怕一些居心叵測的宗門…”
“各路神仙要斗一斗了。”法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