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這么做?”
顧旭微微仰頭,看著面前的銀龍。
光是她那紫色的眼睛,就比他整個人都要大,使他看上去渺小得宛若螻蟻。
“當然,”銀龍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和我姐姐,是世上最親最親的親人。如果換做是我遇到了麻煩,她肯定也會不顧一切地舍命相救。”
“但她已經讓你不要摻和進去。很有可能,你到了那里后,不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跟她一起去送死。”
“但如果不去的話,我會后悔一輩子,”姜照月堅定地說,“若是沒了姐姐,我獨活在世上,那我肯定會難過死的。”
顧旭看著她灼灼有神的紫色眼瞳,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嗯!”銀龍用力地點了點她那巨大的腦袋。
“如果這真的是你鐵了心做出的選擇,那么我只能尊重你的決定。”顧旭沉吟片刻后,輕聲說道。
他設身處地地想,若是他的妻子女兒遇到危險,那么他肯定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那你…”
銀龍看著顧旭,眨了眨眼睛。
她自認為是一條很有契約精神的龍。
雖然紫微那家伙風流成性,好色又貪財,但當她意識到自己離開大荒后,就無法繼續按照約定做他的護道人時,她心頭依然隱隱有些愧疚。
“或許,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顧旭平靜地說,“如果你確實要返回靈霄界的話,我就讓我的分身隨你一起去。
“既然你姐姐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麻煩,那么靈霄界定然發生了驚人的變故——就算不是太上昊天晉升第九境,也必然會改變當下的格局。
“如果再晚些去,等一切已經成為定局,或許我將很難再有帶領大荒翻盤重來的機會了。”
“可你剛才還說,靈霄界很危險,去了很可能就是送死。”姜照月提醒道。
“渾水里才好摸魚呢!”顧旭笑了笑,“反正只是一具分身,大不了就讓它死在靈霄界了。”
說完,顧旭準備轉身返回御書房處理國事。
姜照月的神識傳音忽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叫住了他。
“帝君,等等!”
顧旭腳步頓住,回頭望向她:“姜道友找還有事?”
姜照月靜靜凝視了他片刻,真誠道:“謝謝你,帝君!”
“謝謝?”顧旭有些不解她為何突然要道謝。
“謝謝你及時提醒我,讓我知道姐姐那邊可能出了事兒,讓我還有機會去挽回一切。”
姜照月一字一頓,認真說道。
清都幻境,論道之境。
李昀今天沒有提前約到隊友。
他在多人模式里排了整整一刻鐘的隊,都沒有湊齊人。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去打一對一的擂臺賽。
很快,他就看到了這一次匹配的對手的名字——
“蘇白魚”。
李昀的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他知道“蘇白魚”這人,是“論道之境”中最高連勝記錄的保持者,時至今日未嘗一敗。
每一個試圖戰勝他的人,最終都慘敗而歸。
久而久之,每當有修士在“論道之境”匹配到“蘇白魚”,他們都會不禁發出“我的積分又沒了”、“我又被命運制裁了”之類的哀嚎。
與此同時,“蘇白魚”也是一個極具神秘感的存在。
他在“清都幻境”里聲名顯赫,但在現實中,卻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對于他的身份,“紫府軍”修士做出了不同的猜測——有人覺得他是一個性格孤僻、不喜與人交流的絕頂刀法天才;也有人認為他是因為身懷絕技、實力不俗,而被陛下派遣執行了特殊任務。
當然,以李昀的性格,無論對手是誰,他都會全力以赴,將每一場戰斗都視為對自己的磨礪。
當他背負長劍踏上擂臺時,腰佩彎刀、面容平平無奇的“蘇白魚”已在對面靜靜地等候著他。
戰斗在一陣激昂的鼓聲中拉開序幕。
李昀瞬間拔出長劍,施展出“白鳥寒波步”,身形輕盈如飛鳥,迅疾如鬼魅,直逼“蘇白魚”身側。
在他的劍鋒之上,劍氣凝聚成明亮刺眼的電光,不斷閃爍跳躍,隱約間仿佛能從中幻聽到轟隆隆的雷鳴之聲。
這正是前不久何前輩為他改良的“雷音劍法”,在大荒修行界以驚人的爆發力而出名。經過他近幾個月來的勤奮修煉,其威勢愈發不凡。
然而,就在劍鋒上電芒閃耀的瞬間,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對面的“蘇白魚”突然化作了濃郁的黑煙,緊接著一分為九,幻化成了九個煙霧繚繞、模糊不清的影子,看上去詭異而陰森,猶如從幽冥世界穿越到陽間的亡魂一般。
九個影子分別位于李昀的九個不同方向,使他一時間猶豫不決,不知該將劍刺向何方。
“同僚們不是說,‘蘇白魚’最擅長的是‘耀陽九天刀’和‘破曉流云步’嗎?”李昀皺起眉頭,感到格外困惑,“為什么他今天會使出這樣一套陰氣森森、詭異莫測的身法呢?”
在“論道之境”中,“蘇白魚”雖然因為一場未敗而名氣很大,但是當其他人要討論起他最擅長的是什么武學的時候,卻遲遲無法統一意見。
有人曾說,“蘇白魚”最擅長使用那些毫無花哨的基礎刀式。他的動作看似生疏僵硬,但實際上卻精準而危險,常常能夠一擊斃命。
也有人說,“蘇白魚”就喜歡用復雜且炫技的刀法,比如“繁花春雨刀”、“紫氣東來刀”,起初的時候他會很不熟練很不地道,讓人看了很想發笑,但在簡簡單單過了幾招之后,他就會飛速進步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有章有法的行家。
長期的爭論之下,一些紫府軍的修士便聚集到了一起,他們開始收集并記錄“蘇白魚”的一場場戰斗,隨后對這些戰斗進行了分析和討論。
然后他們發現,“蘇白魚”用得最多的,還是偏向于“陽火”屬性的、大開大合、精準直接的刀法。
“蘇白魚”似乎總是很忙碌。
他在每一場戰斗中似乎都在趕時間,追求以最快的速度戰勝對手。
正因如此,當他今日使出這樣一套與往常風格截然不同的武學,李昀才會感到有些詫異。
但驚訝歸驚訝,李昀的動作并沒有停下。
他放空心神,釋放自己的神念,去探尋這九個影子里,哪一個才是“蘇白魚”的真身。
然后他很快發現,在他的神識感知中,其中一個影子透露出有溫度的生命氣息,而其他的影子則只有徹骨的寒意。
他的劍立刻脫手而出,化作一道耀眼青光,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飛向那個疑似“蘇白魚”真身的影子。
在雷光的震懾下,那個影子立刻麻痹不動了。
李昀邁步向前。
不過就在此刻,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沙啞的笑聲:“你確定?”
話音響起的同時,他的背后似有一陣冷風掠過,令他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愧是‘蘇白魚’,”李昀默默心想,“我就說他不可能這么容易對付,光是這狡猾多端,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李昀的劍在空中頓住。
他抬起手,心念一動,將劍召回,轉身準備對付隱藏在他身后的敵人。
可當劍在空中飛行時,“蘇白魚”除了那個被定住不動的影子之外,其他的影子竟然全部消散不見了。
而這個僅剩下來的“真身”,身上繚繞的黑煙也頃刻間散去。
只見其施展身法,鬼魅般地閃至李昀的另一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刀鋒直指他的脖頸。
“我輸了。”感受到脖頸處金屬傳來的真切而冰涼的觸感,李昀平靜地說道。
輸給“蘇白魚”是正常情況,贏了才是反常之事。
“蘇白魚”收回手中的刀,注視著李昀,用沙啞的嗓音緩緩道:“你一個劍修,修的是以堂堂正正之氣對敵的‘雷音劍法’,講究的是一往無前的堅定,追求的是十蕩十決的勇猛。
“一旦出劍,便不可再反悔。
“這是以此法成道的關鍵。
“今日這場比試,就當是給你上了一課吧!
“我不過是一個第三境的修士,可做不到欺騙你的感知。你出劍之后,就應該堅定自己的本心,怎能因我稍稍使詐,就騙得你猶豫反悔了呢?”
李昀沉默片刻,偏過頭去,看著“蘇白魚”那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龐,問道:“你明明是一個刀修,為何會對劍道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蘇白魚”說話的方式有些似曾相識。
“蘇白魚”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懂的東西很多,不論是刀還是劍,都只是其中之一。”
見李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蘇白魚”繼續說道:“今天這些話,算是‘何前輩’讓我轉達給你的吧!”
“何前輩!竟然是何前輩!”
李昀心頭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這種熟悉的說話方式,是他曾在何逸群前輩那里聽過的!
或許,也只有何前輩這樣誨人不倦的良師,才會在這論道之境里,也想方設法地為他授課,傳授他正確的劍道修行之法。
“蘇道友,你和何前輩的關系,應該很親近吧?”李昀道,“你在見到他的時候,能不能替我向他道一聲謝,感謝他的良苦用心?”
“蘇白魚”沉吟了一會兒,淡淡地答應了一聲:“好。”
待到幻境消散,李昀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他深吸一口氣,理了理外袍,便朝著武英殿的靈氣轉換大陣直奔而去。
一邊奔跑著,他一邊在心中默默分析。
“蘇白魚”是個第三境的修士,而“何前輩”則是第六境的強者。既然“蘇白魚”承認了他與“何前輩”關系親近,那么他們兩人很可能是師徒關系。
“原來,何前輩不愿意收我為徒,是因為我還不夠優秀啊!”他心頭涌起一陣感慨,“像何前輩那樣博學廣聞的老師,估計也只有像蘇白魚那樣精通萬法的學生,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他們師徒倆真是風格統一,都是神神秘秘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懷著這樣的念頭,他很快在武英殿內找了個空閑的蒲團,閉上眼睛,平心靜氣,進入了修行狀態。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的天賦有限。
能把自己手上的這些武學練好,便已經是極限了。
要像“蘇白魚”那樣將各種武學招式都運用得游刃有余,那可是非凡人所能為之。
與此同時,在御書房中。
顧旭收起了“清都令”,神識也隨之回歸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因為即將分身前往靈霄界,所以他剛剛又進入了“論道之境”,并成功取得了十連勝,將最近新練的各種風格迥異的武學都一一鞏固了一遍。
沒料到,在最后一場戰斗中,竟然遇到了李昀這個家伙。
李昀最近在“雷音劍法”以及修為上的進步,都讓顧旭感到有些驚訝。在他劍芒的雷音聲中,顧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神韻。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或許甚至能修出“道”的氣息。
所以顧旭便趁此機會,給了李昀一些指點。
而與此同時,顧旭的心頭再次浮現出他在東海歸墟穿越到過去時,曾經看到的那個身穿紅袍宣讀圣旨的李昀。
他不禁疑惑,為什么自己明明擁有“星盤”,太上昊天的人仍然能夠瞞過他,悄悄地修建通向靈霄界的“通天塔”呢?
而且,摧毀“通天塔”如此重要的事情,按照他一貫的性格,他肯定會親自去做,以確保萬無一失。
可他為何當時沒有在場呢?
為何偏偏選擇假借過去的自己之手?
難道他當時遇到了什么意外的情況,或是被其他更緊迫的事情纏住了,無法親自前往?
顧旭有些想不明白。
他沒有再花更多的時間思考這個復雜的問題。
他心念一動,一個繪制精致的紙人便從“閑云居”中躍出,靜靜地躺在了地面上。
隨著顧旭開始默默吟誦咒文,紙人身上煥發出耀眼的光芒,緩緩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它的身體像氣球一樣開始逐漸膨脹。
很快就不再是一個薄薄的平面,而是變得立體起來。
它臉上畫著的五官,也不再死氣沉沉,而是變得靈活生動。
能微笑,也能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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