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之際,颶風終于停下。
而下一瞬,云開與月深直接被中年掌柜掃地出門,兩人哪怕早有準備也差一點摔個骨折。
“我的娘,老爺子這是真想把我們往死里整呀。”
月深齜牙咧嘴站了起來,甩了甩胳膊動了動腿,這么狼狽的模樣得虧沒其他人看到。
“知足吧,他能堅持到風停再把我們丟出來,已經不錯了。”
云開對疼痛的忍耐程度早就超乎尋常,所以這么點小摔小打的,根本不叫一回事。
而且,她是真心覺得中年掌柜還算不錯,畢竟她連挖人家兩次心頭寶,斷人錢財猶殺人父母,他們全須全尾的出來,已經挺好。
“嘖,你就是太過善良,把他想得太好了。若無規則限制,你看老爺子會不會直接弄死你。”
月深早就猜得到中年掌柜的大概身份,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覺得這格局氣量到底還是小了些。
賠不起就別來凌云城開店,開了就別怪人家走正常途徑交易走好東西,想要只進不出,那是做生意嗎?
不,那是純粹打劫!
但有些事他不便透露給云開,就算云開自己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總之卻不能是從他嘴里真正泄露而出。
聽到月深說自己“善良”,云開試圖從月深臉上找出半絲虛情假意。
然,并沒有。
所以,月深這是真心覺得她“善良”?
想到這個可能,云開莫名覺得有些怪怪的。
雖然她真不是什么惡人,但要說有多善良,善良到連月深這樣的人都要真心夸贊的話,那還真不至于。
所以,到底是月深的標準過底呢,還是這人演起戲來舍得下本,騙人先騙自己?
“走吧,去別的地方轉轉。”
身為“善良”的人,云開沒打算背地里再討論中年掌柜好與壞。
風停了,街上的人跡漸漸多了起來,兩邊的店鋪也基本上都重新開了門,熱鬧與繁榮仿佛一下子從天而降灑滿人間。
不過,走了好一會兒后,月深終于發現了問題,拉了拉云開的袖子停下腳步道:“我們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轉?”
明明是筆直的街道,明明他們一直往前走,明明兩邊經過的店鋪總有變化,但月深還是察覺到了他們兩人其實一直在原地附近打著轉。
這可比鬼打墻要厲害高明得多,畢竟在此之前,他們自己都很難意識到竟已經走了許久重復之路。
“不僅是原地打轉這么簡單,在你察覺到異常之前,是不是壓根沒動過進哪間店鋪真正瞧瞧的念頭?”
云開比月深更早意識到了問題,清醒得更快,只不過她并沒有急著說破,而是順勢繼續查找真正問題所在。
“咦,還真是,所以剛剛我們壓根忘了真正的目的,真成了不斷在街上閑逛而已?”
月深不由得冒了一頭冷汗,所以他們這是進了特定的幻境中了?
還是說,他們不知何時中了套,被困在某種陣法之中,差點心智都被迷惑住?
“嘖,看來我還真是太過善良了些,把人想得太好。”
云開這會兒已經意識到他們被困一事,絕對是中年掌柜動的手。
所以被掃地出門、摔在街上算什么,眼下的處境才是中年掌柜對她真正的報復。
“那老頭兒干的?沒錯,肯定是他動的手腳,除了他還能有誰!我就說那老頭兒不是個大度的,心眼小著呢!”
月深直接將“老爺子”改成了“老頭兒”,明顯不高興了:“他想干嗎?把咱們一直困在這里頭,斷我們的機遇,不讓我們再有任何所獲?”
不論是幻境還是困陣,目前來看倒不像是沖著他們的性命來的,不過比起直接下黑手弄死他們,一直將他們關在這里頭消消耗他們的時間與積分,明顯更加誅心呀。
“咦,等等,我好像…”
云開突然抬手的斷了月深:“我好像餓了,你呢?”
都已經是金丹修士了,而且又不是呆在禁靈或無靈之地,早就已經辟谷的人,哪里會平白無故突然間像凡人一般感受到餓肚子之類的需要。
“餓了?怎么可能?都已經…”
月深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他神色就已經變了,因為他也同云開一樣餓了:“這,怎么回事,我也突然間餓得緊,這是真的還是幻覺?”
不管真的還是假的,總之餓了便先吃東西,他的儲物戒子里多少還是有靈果之類的可以吃。
發現到月深想做什么,云開又道:“沒用,我剛剛已經試過了,儲物袋通通都打不開,取不出任何東西。
“所以,這不僅是想困死咱們,還想餓死我們?”
月深直接氣笑了,饑餓感增強得很多,且這會兒功夫,他不僅餓了,還渴了。
只怕過不了多久,還會像普通凡人一般,出現累了、困了等情況。
“他膽子可真大,竟敢私自對我們下手,他就不怕被秘境發現,不怕秘境懲處他?”
這種時候,月深也顧不得再替中年掌柜刻意隱瞞身份:“他這是打量我們一定沒命走出這里,所以壓根不怕我能回去告他狀?呵,可真是膽大包天!”
“你想多了,敢這般做,必定是踩著這里頭的規則底線行事,你回哪去告狀也告不著他。”
云開想了想又道:“而且,咱們餓歸餓,渴歸渴,這些感覺雖然足夠真實,但應該只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錯覺,不是真的。所以我們大概也不可能真在這里頭餓死,渴死,最壞的結果,頂多也就是一直被困在這里無法脫身,直到凌云秘境正式關閉。”
“那也夠陰險的,這是要讓我們活活受罪近四十年?”
月深說著,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對,要是再過十來天,咱們不繼續支付留在凌云城的積分,是不是就能直接被送出凌云城,脫離這處困境了?”
“大概不會。興許積分會每月自動劃扣,而我們人卻得繼續留在這里頭。”
云開說道:“除非,我們自己能夠找到這里頭的破綻,脫身而出。”
事實證明,云開的判斷全部正常。
十九天后,也就是他們進入凌云城正好滿一個月的當天,因為他們依然還在這條看似永遠走不完的街道上晃蕩,所以被凌云城主動視為同意繼續留下,每人兩萬積分強行被劃走。
“我可真是佩服老爺子,虧他想得出這么絕的報復辦法。”
月深又累又餓,嗓子更是渴得直冒煙,索性一屁股就在坐到了臺階上休息,哪里還管什么修仙人的形象不形象。
這十九天,他當真是嘗遍了饑渴困苦,要不是中年掌柜還有那么最后一絲人性,到底沒叫他們也得需要像凡人一般定時排泄,他的日子可就更加難熬了。
但云開并不認為這是中年掌柜還有什么最后一絲人性,主要的應該是怕這里頭被弄得臭氣熏天,成而導致將來回收時,惡心到了掌柜自己。
“這樣厲害,不愧是仙家手段。”
云開好一會兒才吱聲。
這些天想盡了辦法,也沒有找到這個地方的破綻,平心而論,以他們兩個現在的實力,幾乎不可能靠自己的本事脫身。
“月道友,這回我可真是把你給連累了,你后悔嗎?”
這些天她還是頭一回問月深有沒有后悔跟著自己同行,最后卻被她連累而困在其中。
“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最開始就是我自己非得要跟著你的,總不能得好處時樂呵呵,倒霉了就怪你吧?”
月深這人小毛病不少,小心思也挺多,但還不至于狹隘不講理:“再說,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一直饑渴困累個幾十年,接下來再無任何收獲罷了。那樣也無妨,反正我已經學會了三十仙文,還得了一枚七步鎖魂丹,這樣已不算白跑一趟。”
“你還挺想得開的。”
云開不由得笑了,也是打這一刻起,真正認了月深這個朋友。
“我不僅想得開,我更相信你!走吧,咱們繼續,我就不信,這個破地方真能一直困著我們。”
月深休息得差不多后,難得主動起身,要求繼續尋找破綻與脫身之法。
這十九天他們可不是在漫無目的亂走亂行,而是真真正正地在堅持不懈地尋找此地破綻。
雖然遲遲沒有什么真正進展,但月深始終堅信,云開必定不會一直做無用功,堅持下去,總會有轉機,總會有突破。
所以,這些天,云開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讓他往哪走就往哪走,讓他留意觀察什么就留意觀察什么,哪怕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用處,都始終沒有半句廢話質疑與消極懈怠情緒,一直堅定不疑地照做。
畢竟他自己是真的沒有辦法,試過各種手段全都無用后,唯一的希望當然全落在云開身上。
“到時辰了,接著再走。”
云開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又算了點什么,而后重新指定了路徑,照著自己這些天摸索出來的步伐與節奏,再次繞著前行。
沒有使用任何高超的道門玄術,沒有采取絲毫破陣之法,云開此時純粹在用她恐怖的腦容量與記憶力不斷重復對比這里頭出現的每一人、每一物、每一景、每一道聲音、每一處變化、甚至于每一個地方光感強度等等。
一遍遍不斷走下去,所經之地每一最細微的點,云開都不曾遺漏,重復的對比記憶,重復的搜查不同,重復的尋找這其中完全可以讓他們忽略卻又當真存在的異樣。
正因為這種完全沒有半點術法含量、純粹只靠腦子的恐怖復盤篩查辦法太過難以想象,所以進展才會慢得如同原地踏地。
但事實上,云開費了這么大的心思心血,又怎么可能當真毫無進展,純粹只是在做無用功?
至少,在上一輪最新比對中,她已經察覺到了幾處微乎其微的異常點,而眼下她需要的是更多的時間繼續大量不斷復盤篩查,從其中挑出那個真正有問題的點。
但凡找出那個點,才能打破眼前的困局。
月深幫了不少忙,更為主要的是,這人讓干什么便干什么,半句廢話都沒有,哪怕長時間如此,也毫無誤解與怨言。
因為月深,云開的速度才大大提升,僅僅十九天便鎖定了最后幾處可能性最大的異常點,這般下去,頂多再有個一兩月左右的時間,他們的處境便將真真得到解決。
“喲,還沒放棄呢?實力不夠毅力湊嗎?”
突然間,熟悉的聲音響起,雖說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一聽便知道是中年掌柜。
云開猛地被打斷,瞬間頭疼欲裂,關鍵是腦中龐大的記憶版圖差點兒因為中年掌柜的聲音干擾而被打亂推倒、功虧一簣。
萬幸那一瞬間云開生生扛了過來,總算是保住了二十多天的汗水成果,這才沒有徹底壞菜。
“老爺子,你可算是冒頭了!說說吧,你到底想干嗎?憑什么把我們困在這里頭?”
月深嘴里這般問,不過心中卻隱隱已對有了些猜測。
中年掌柜壓根理都沒理月深,只繼續開口徑直朝云開說道:“想要脫身離開這里,便將你從我這得去的三件精品至寶,以及三件毒物通通交出來還給我!不然話,你辛辛苦苦生死試煉好不容易進到秘境核心地帶,剩下幾十年只能一直呆在這里頭虛度,什么都撈不著。”
“這樣呀,看來那些東西著實都不簡單,那晚輩可就更不能把東西白白交出去了。”
云開直接拒絕:“前輩這是要明著違背凌云城的交易規則嗎?賣出去的東西哪有說要便要回去的?往后,還有誰敢進這凌云城?凌云城又怎么會讓前輩繼續在這里頭開店交易?”
“誰說我違返了交易規則,這可不就是一筆新的交易?你給我幾樣東西,我便放你們出去,合情合理,哪里有半點問題?”
中年掌柜得意笑道:“你不會真打算一直困在這里四十年吧?要知道,整個秘境核心中的好東西、好機遇多得是,幾十年得到的收獲哪可能是十幾天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