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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狗在貓窩圈地盤

  “姓呂,名絕,字守生,字守生…”

  首領一把奪過殺手手中的情報。

  殺手眼尖注意到首領因攥緊用力而泛白的指節,硬著頭皮道:“此人實力未明,但以屬下之能,怕是不太容易將其弄過來。”

  倘若對方只是尋常斥候也就罷了,暗中操作一番也能趁其落單將人打殘帶回,可對方是將軍啊,還是身負不少軍功的將軍。

  己方人手不足,怕是越不過敵方軍陣。

  首領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口中喃喃著“守生”二字。

  倘若只是樣貌酷似,也不能證明就是一個人,然而當她聽到呂絕的字之后,基本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當年的貍力,也是她牽腸掛肚多年的人。她一直以為對方已經死了,畢竟他只是普通人,四寶郡又接連幾次易主,遭遇戰火,而他只是小小奴隸。縱有一身力氣,幾分拳腳功夫,可終究只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

  未曾想,他還活著,還活得不錯。

  她看著畫卷的眸光帶著幾分追憶。

  直到殺手喚回她理智。

  輕聲試探:“首領?”

  她驀地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伸手撫摸畫中人的面龐,指尖被火舌舔舐一般迅速縮回。壓下心緒,吩咐道:“沒什么,去仔細調查這個呂守生,多少都找來。”

  殺手見狀倒是隱約猜到一些內容。

  以前他就有聽說過一些首領的傳聞。

  聽說首領曾經嫁人,跟丈夫鶼鰈情深,奈何兩家關系惡化到水火不容的程度,夫妻二人被迫合離。首領心灰意冷,逐漸縱情聲色,前夫出征傳來死訊,她傷心欲絕就開始絕情棄愛,恰逢故鄉被軍閥攻占,便隨長兄遠走他鄉,一路南下。王都多少青年才俊想上位,結果沒一個能入她的眼,更別說占一席之地。首領這失態的反應,莫非此人…

  殺手腦中浮現一個邏輯通順的猜測。

  首領前夫怕是沒死,而是身受重傷,下落不明,期間也可能有失憶的橋段,與首領錯過了十多年。如今再相見,又是這光景。呂絕的相關資料,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殺手辦事效率高,很快就找來一堆。

  九成九都是參戰軍功相關,少部分涉及個人隱私,殺手送來前都看過:“首領,屬下無能,未查到呂守生妻妾兒女的內容。”

  意思是提醒首領,呂絕還是光棍兒一條。

  說不定,此人心中還掛念著首領。

  結果首領對此并無反應,只是仔細翻閱呂絕這些年參與的大大小小戰役。從調查內容來看,時間線都是從沈幼梨出山開始,在此之前的經歷只字未提。這倒是能理解,嶄露頭角前的呂絕,不過是亂世下最不起眼的小螻蟻,除非他自己宣揚,否則無人知曉。

  首領看了整一炷香,這才抬手掩卷。

  作為首領心腹,殺手的特權比其他人多。

  例如,他敢試探首領八卦。

  “首領與此人有舊?”

  “嗯,認識。”

  殺手再試探:“可能策反?”

  若能將人策反,那簡直贏麻了。相當于不費吹灰之力,往康國核心安插一枚棋子!

  首領視線乜了過來:“策反?”

  殺手道:“與故交敵對,總叫人心痛。”

  要是能化敵為友,就沒這煩惱了。

  首領如何瞧不出他的小聰明?

  搖頭:“旁人或許能策反,他不會。”

  “首領不試一試怎知?”

  殺手回憶自己看過的情報內容,上面不曾有類似“忠義”的評價。此人如今的實力境界不清楚,但從早期記載來看,實力不強,天資應該也很平庸。如今能身居高位,多半是沾了早早追隨姓沈的光,勉強擠入開國心腹行列。然而,軍隊是世間最殘酷赤裸的地方。

  最終還是要靠實力和軍功說話。

  似呂絕這般占巧的,遲早會被排擠出去。

  被排擠冷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首領露面勸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追憶一下往昔恩愛時光,勾勾手指就來了。

  他這個建議換來首領冷眼警告。

  良久,才聽到首領冷笑譏嘲:“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螻蟻想不被人踩死,就要掌控權力、地位、實力。勸降策反?自古以來,陣前投降的降將能有幾個被人瞧得起的?”

  甚少有降將不被猜忌被重用的。

  將軍不被重用,一輩子也走到頭了。

  殺手不知首領為何如此篤定,但也從她這句感慨咂摸出一些敏感內容,他此前的猜測方向似乎不對。呂絕不像是首領前夫。

  首領讓殺手將情報都送回去。

  唯獨留下那幅臨摹的人像。

  殺手看得心中膽顫。

  瞧這架勢,首領才像是深陷其中的?

  還不等他繼續往下想,便聽到首領陰仄危險的聲音,嚇得他心臟都要停了:“不要想這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以為聽不到?”

  殺手訕笑:“…首、首領…”

  他本身也不是專業殺手。

  與其說是殺手,倒不如說是保護首領安全的護衛,是國主賞賜給首領的親衛之一。

  業務能力跟專業殺手相比肯定差一些。

  例如心聲管理方面,總被抓個正著。

  首領似乎在跟他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很期待,有朝一日在俘虜之中看到你。”

  當年,她跟呂絕被大哥棒打鴛鴦。

  兩人都從中得到了血的教訓。

  呂絕渴望權勢地位實力,堂堂正正,不再被人作踐、被人輕視。他當年的身份連當她身邊的男寵玩物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是動真感情。而她,她得到的教訓就更深刻入骨。

  唯有絕對的權力才能讓大哥閉嘴。

  唯有絕對的地位可以將人豢養身邊。

  她的人,她的物,乃至她自己,都能由她說了算!這就是權勢二字的美味之處。

  當年失去的呂絕,如今也能親手奪回。

  殺手耍小聰明,提醒她呂絕還是孤身一人,之于她,完全不重要。守生仍是孤身一人等她也好,嬌妻美妾享受人生也罷,成為俘虜,成為她的戰利品,只會是相同結果。

  殺手看著首領眉眼間的冷色。

  再次否決前夫的猜測,這實在不像是愛人久別重逢,倒像是蜘蛛飽餐一頓前打量毫無知覺的獵物。眼神中的殺意大于愛意。

  首領再次警告:“還想要你的腦袋?”

  真要進食,先剖開他的腦子拿去擺盤。

  殺手縮了縮脖子,急忙退下。

  杏林醫士的手段確實厲害。

  毒素完全祛除,剩下的就只用補血休養。

  落拓文士第二日晚上就能下地。

  崔孝也將他帶回的情報傳給了秦禮。

  這次,他沒忘記帶上刀扇。

  前同僚靠著拐杖才沒摔倒,又通過扇子輕而易舉認出擋自己面前的人身份:“崔善孝,你怎冷不丁出來,險些嚇晚生一跳。”

  崔孝當著他的面翻了白眼。

  “老夫要是不出來,你能從旁邊過去。”

  大活人都看不到,真是眼瞎了。

  落拓文士:“這也能怪晚生?”

  崔孝道:“至少主上就從未忽略。”

  落拓文士:“…”

  呵呵,來跟自己炫耀主君是吧?

  當年朝黎關大戰結束,秦禮在慶功宴向吳賢請辭,投了沈幼梨懷抱,組團跳槽。跟秦禮關系密切的,大部分都跟著離開,但也有少部分沒走,他便是其中之一。倒不是因為旁的原因,他單純覺得姓沈的性格不好。

  聽說此人在會盟期間沒少翻桌子、踹凳子,沖著盟友陶言拳打腳踢,對著敵人鄭喬激情辱罵,由此可見氣性急躁。公肅能忍得了這暴脾氣,他忍不了,這種主君保不齊哪天情緒失控就對下屬施加拳腳…他只想安安穩穩賺一口飯,不想知道主君拳頭硬不硬。

  公肅估摸著是記恨吳昭德了。

  輾轉聯系到自己。

  他作為沒什么存在感的邊緣人物被丟給同樣沒分量的大公子,彼時大公子身邊連像樣的人都沒幾個,自己輕而易舉得到重用。

  一晃就是五六年。

  姓沈的再沒傳出毆打人的傳聞。

  偶爾跟公肅聯絡,公肅道主上甚好。

  好好好,真就是連頭發絲兒都好!

  落拓文士看著從康國那邊流傳過來的話本,面無表情——話本內容暗示某國主跟某少師暗通款曲多年,虐戀情深,上朝之時眼神纏綿,下朝之后耳鬢廝磨,那秦少師生得一副天姿國色、風姿俊秀,對國主百依百順、嬌羞順從,盡管里面沒有一點兒成年人都懂的內容,但架不住書寫者筆鋒大膽新穎。

  每次代入公肅那張清冷的臉…

  再看那句“主上甚好”,他都能腦補出纏綿滋味,嬌羞無限。他從未想過,老友還能這么賢妻良母,啊不,賢夫良父!用話本書寫者的評語,此人不去生兒育女可惜了。

  這般獵奇的話本,有一個系列!

  未婚的男男女女,甚至還有騾子成精。

  這話本還開創了史無前例的連載章回體形式,落拓文士一邊罵一邊私下高價讓人幫忙代購。他心不在焉:“啊對對對,你主上眼神最亮,不看扇子也能認出你這張臉。”

  崔孝不欲與他多計較。

  “公肅回復說…”

  落拓文士環顧左右:“公肅在附近?此前收到消息,說是公肅被予以監國重任。”

  這可是監國啊!

  一般都是子嗣血親才能擔任的。

  五行缺德的獵奇話本不像捕風捉影。

  崔孝:“公肅尚在鳳雒,沒來。不過他回復說此事已轉告給祈元良,西南分社的人下場,這事兒該西北分社的話事人解決。”

  秦禮給祈善轉告了什么話呢?

  最先看到的人不是祈善。

  是幫他拆信的沈棠。

  剛看完,她的眼神就變得古怪幾分。

  祈善耳邊夾著筆,大半身體俯在桌案之上,整個人專注看著下方那張巨大輿圖。

  “秦公肅又罵了難聽的話?”

  秦禮給自己寫信,總要夾帶兩句私貨。

  奈何秦公子罵人詞匯貧瘠,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祈善都能倒背如流了。沈棠捏著信函訕笑道:“公肅倒是沒罵人,只是說西南來了幾條狗在你貓窩撒尿圈地盤,尿騷難聞,讓你回頭找人處理,免得貓窩成了狗窩。”

  祈善抬起頭:“這還不難聽?”

  跟著將手中東西放下。

  用帕子擦手:“西南分社的人?呵呵,這倒是意料之中,眾神會各社的社員最喜歡這種活兒,哪個勢力有坐大苗頭就打壓。西南分社的人,這是準備跟我較量一二了?”

  高國突然發瘋也多半與此有關。

  “里面還說,吳昭德兩子自盡了。”

  祈善挑眉:“主上的意思?”

  沈棠:“好歹送對花圈吧,兄弟兒子死了,我不能去奔喪,派人看熱鬧也行。順便告訴一下大兄弟,給兒子發喪的時候,別忘了多準備自己的棺材,打完北漠就打他!”

  近來跟北漠打了好幾場。

  不過都是小規模沖突。

  沈棠想進一步,對方就退,隔靴搔癢。北漠不像被打破膽子,倒像是在預謀什么。

  突然想說什么事情,又莫名給忘了,容我想想。

  啊,想起來了。

  棠妹本想給顧池話本畫插畫,但被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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