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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4敲遍世家竹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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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出鬧劇折騰了半炷香才消停。

  沈棠跟僚屬們角力,累出一額頭的汗。

  她單手拎著那張形變扭曲、看不出原來模樣的青銅桌案,另一手將黏在嘴邊的發絲甩到腦后,氣喘吁吁道:“行行行,我今日不搞死這個龜孫子,但這份恥辱我怎么也咽不下去。世家中人,欺人太甚!不肯出仕就算了,我這個草臺班子也不是缺了他們不能運轉!他們居然還辱我清名,敗壞你們的名聲!今日之恥,必要他們十倍百倍償還!”

  眾人見沈棠稍微冷靜,一時松懈。

  她抓住機會,一腳踹男人屁股。

  渾身都是腳印的昏迷男人吃痛著醒來,在慘叫的背景音中滾出半丈遠,其他人攔都攔不住。沈棠咬牙切齒:“來人,將他捆了!找個新手軍醫看看,別把人醫死就行!”

  她以為自己是給受害者主持正義的青天大老爺,為了還原真相,不惜人力將受害者挖出來對簿公堂。她費這么大勁兒為何?

  因為不論男女皆有人欲,他們或者她們一旦掌控壓迫弱者的能力,不需要有任何引導,力量便會在潛移默化之間,蠱惑所有者如何使用它去獲得利益——錢、權、色!

  女兵行為看著炸裂,但她要是他呢?

  深山老林水潭邊,一女子坐水邊操琴,此時來了名手中持刀還渾身浴血的悍匪。悍匪雖未用強,甚至還很有禮貌詢問她有無婚嫁,愿不愿意跟自己幕天席地野合。悍匪沒威脅,但手中的刀、身上的血,無一不是精神脅迫。性命受威脅,如何敢拒絕?

  同樣的錯,不因性別而有區別對待!

  男人到來前,沈棠自以為想得很周全。

  但見到當事人,她發現她還是想得天真——這男的真心以為人家是白送上門的。即便過程超出他的預期,但也是覺得被人壓制很丟人,絲毫沒有自己是受害者的意識。

  如此,沈棠還能說什么呢?

  她只能將多余精力放在補全女營軍法。

  同樣的空子不能被人鉆兩遍!

  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正常流程應該是沈棠派人將男人送回去,孰料男人張口就將世家拒絕征辟的真相捅了出來。沈棠如何不氣?吃瓜吃到自己的頭上,還是個黃瓜!

  哐的一聲!

  沈棠將捏變形的桌案廢料摔地上,雙手叉腰:“真是豈有此理!非得殺上幾家,來一出殺雞儆猴,讓他們看看我的脾氣!”

  雖說國庫還算充裕,但誰會嫌錢多?更別說她的私庫還背著不知幾年的貸款,干這一票,說不定能讓她提前無債一身輕。

  眾人為阻攔沈棠發飆,都是上了真力氣的,以至于一個個衣衫不整。褚曜坐下略微整理儀容,沉吟片刻,勸道:“殺雞儆猴也無法斷絕謠言,反倒顯得主公惱羞成怒。”

  被殺的雞是閉嘴了。

  但活著的猴兒未必會被震懾。

  否則哪里會有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一說,這事兒光靠武力鎮壓是不行的。

  “不能殺雞儆猴?那真是便宜了他們!”沈棠對褚曜的意見一向比較聽,“但我總不能澄清吧?這事兒怎么澄清?越澄清越澄清不干凈!真是癩蛤蟆趴腳背,不咬人但惡心人!我倒是無所謂,若不是這出,這個離譜謠言也傳不到我耳朵,但對你們不好。”

  君臣的地位從來是不平等的。

  二者間有緋聞,對君主至多批評兩句風流成性、放浪形骸,對臣子就刻薄得多。

  不管臣子日后爬得多高、走得多遠、做了多少政績、賺了多少名聲,在桃色緋聞之下,光芒都會暗淡,甚至會將它們歸功于這段不正經的關系。底層庶民沒多少文化,他們不關心也無法理解超出他們認知的功績,但桃色緋聞不一樣,床笫之事誰不會?

  床笫之事隱晦又不方便拿在大庭廣眾下議論,但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同時也是最簡單的,能帶來刺激的行為。自然也是最容易被理解的,他們散播謠言的同時也會獲得窺探隱秘的滿足和刺激,與人產生共鳴。

  因此,“黃瓜”傳播力度才會那么強。

  一旦被黏上,撕都撕不下來。

  她今日為何這般氣憤?

  三分為自己,七分為帳下僚屬。

  褚曜道:“為何要澄清?”

  顧池幾人也跟著道:“既然越澄清就越澄清不了,那干脆就不澄清了,讓他們拿出證據吧。拿不出證據就有意思了!主公雖未正式昭告天地開國,但也只差那么一步。他們污蔑羞辱國主,夷三族都不算重罰,他們罪有應得。不過,想來他們沒人敢承認。”

  聞言,沈棠也冷靜下來。

  大腦飛速運轉,算盤打得飛起。

  “你們這話有道理,剛才是我被憤怒沖昏頭腦,失了理智。”沈棠叉著腰在營帳來來回回地踱步,口中不忘喃喃自語,“雖說罪名足夠夷三族,但也不能真的將人夷光。但殺雞儆猴又沒有多少震懾力,活著的猴子背地里還不知怎么添油加醋。咱們若要討回這一口惡氣,還能讓他們主動閉嘴…對了,我想到辦法了!對對對!就這么辦!”

  沈棠越說眼睛越亮,那種目光仿佛看到無數的錢從四面八方涌來,讓她心潮澎湃!

  褚曜:“此前拒絕征辟出仕的世家不少,主公可以派人挨個兒上門申斥,以今日之事為由頭加以震懾,讓他們拿出證據。他們拿不出證據,這次謠言也就不攻自破。”

  只要腦子里裝的不是屎尿屁,這一招下去,這些世家豪紳也該識相,乖乖出人!

  秦禮的打算也雷同。

  顧池也想開口聲援,當他聽到自家主公心聲,又默默將含在舌尖的話咽了回去。

  果不其然——

  沈棠搖頭否了這個提議。

  “無晦,這不行的,我不解氣。”她眸光炯炯有神,光芒幾乎能跟金子的光澤相比,“燕州和乾州到處都需要錢和人,咱們公庫有點兒積蓄但也不經花,以后要花錢的地方還多了去了。咱們要想著開源節流,能省的地方要省,能賺錢的地方要努力去摳!”

  看在錢的份上,沈棠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略有些激動地搓搓手:“無晦的辦法確實能讓他們閉嘴,但只能讓他們閉上臉上的嘴,閉不上心里的嘴!必須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們一想起來就肉疼那種!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還是要派人挨家挨戶上門申斥,讓他們拿出證據。敲打一下,也要給一個甜棗。我想好了,讓他們積極捐錢!”

  眾人:“…”

  讓人積極捐錢,這是“甜棗”?

  沈棠揚高聲音:“這怎么不叫‘甜棗’了?我這是給了他們一個寶貴的,被庶民歌功頌德的機會啊!平常人哪有這個待遇?只要他們捐出錢,用他們錢修建的路啊、樓啊、橋啊、河啊、堤壩啊…全部可以刻上他們的名字。不僅寫名,咱們還寫上錢!”

  她從地上扒拉出一片竹片。

  “例如,這張竹片就是石碑!”

  “某年某月某日,某家出資多少錢!”

  “出于對榜一大哥大姐的尊重,按照錢的數目排序,捐錢最多的,刻在榜首!你們想想啊,路過石碑的庶民看到,會不會贊揚他們家風高潔?后世子孫也會記得他們!”

  錢邕腦子一時間繞不過來了。

  話題怎么一下子轉到讓世家捐錢上面?

  他嘀咕:“世家是身上有錢又不是腦子有病。名聲這種東西,他們未必多稀罕。”

  更何況,通過捐錢給沈棠換取名聲的行為,怎么看怎么像是冤大頭!誰愿意做啊?

  錢邕此話一出,沈棠臉色陰沉。

  幽幽地道:“是啊,他們是身上有錢不是腦子有病,但既然腦子沒病為何還信了這個黃謠?他們腦子沒有病,難道我的腦子就有病了?為什么要輕輕揭過夷三族的罪?”

  她拎著竹片搖了搖,冷笑:“他們識相的話,這筆錢就是他們做好人好事的善款,我給他們榜一的榮耀體面!他們要是不識相,那這筆錢就是他們給三族的買命錢了!”

  沈棠不介意被人吃瓜,只要不是冒犯她的,無傷大雅的,權當娛樂,但吃她的“黃”瓜,那就要掂量掂量,有沒有買瓜錢!

  頃刻,她臉色又虹消雨霽,恢復燦爛:“派人放出聲音,我對這件事情非常非常非常震怒,決定要挑三家殺雞儆猴,讓他們三族消消樂。不過具體是哪三族,暫時保密。只要他們祖墳冒青煙,可以不交錢,賭一賭他們祖宗地下有靈,庇護他們沒上名單。”

  這個活動,主打一個你情我愿。

  她沈棠作為主辦方,絕對不勉強。

  褚曜幾人略微思索也贊同。

  這些世家,確實需要狠狠敲打敲打。敲打他們的同時還能創收,何樂而不為呢?

  一想到源源不斷的錢涌來,沈棠的心情明媚不少,散會之前讓褚曜盡快將女營補增條例交上來。同時又留下了秦公肅。

  秦禮還是第一次被留堂。

  “公肅人脈廣,可有不錯的畫師推薦?女兵這事兒,慶幸在鬧大前被發現,但也暴露一個問題,她們沒多少正確的生理知識。我想找個畫師,整一本小冊子給她們。”

  秦禮一聽就知道沈棠的打算。

  疑惑道:“主公不是提議用武氣…”

  他重禮法,臉皮也沒厚到在異性主公面前談及床笫相關的內容,只能含糊其辭。

  沈棠:“但不是人人都是武膽武者。”

  武氣可以讓女性武膽武者控制自身生育,此前提出的國運政策又只針對隴舞郡境內有過生育的婦人,女營的普通女兵不在二者之列。若政策運行良好,日后能將普通女兵納入政策受惠群體,但目前階段還不行。思來想去,沈棠只能加強生理知識教育。

  秦禮略微思索:“人選有。”

  主公說的那種繪圖,秦禮知道是什么,但他不會放下身段去畫,畢竟不是哪個文心文士都跟祈元良一樣放浪形骸不要臉。

  半個時辰之后——

  畫師提著筆,小臉通黃。

  為難地挪著屁股:“真要這么畫?”

  沈棠:“對,不需要含蓄!”

  正常的生理知識,哪值得遮遮掩掩?

  看著畫師,沈棠可惜元良不在。

  若是祈元良出手,小冊子就是王炸!

  幾日后,沈棠捧著小冊子找工匠去刻模板,準備印刷個幾千份,保證人手一份!

  作為主公,她每天忙得飛起,大腦容量被繁重的公務擠壓,關于世家吃黃瓜的事兒逐漸淡去,拋卻腦后。她不惦記這事兒了,但世家卻迎來了一場大地震,損失慘重!

  此事發酵前,已經有人鬧翻天。

  不用說,正是女兵事件當事人家庭。

  這事兒還要從沈棠派兵將人帶走說起,消息傳回之時,男子父親一家正在用膳。

  世家禮儀繁瑣。

  吃飯連筷子不慎碰到餐具的聲音都沒有,安安靜靜,便是靈堂都比這場面熱鬧。

  府上主事腳步打破了安靜。

  坐在上首的長須男子不悅抬起眼。

  主事喘勻了呼吸,小碎步至長須男子身側,彎腰在他耳邊低語:“家長,山中傳來不好消息,大郎君被人強行帶走了…”

  家長臉色一沉,筷子啪得拍桌。

  坐在下首的妻妾兒女紛紛噤聲。

  他道:“是誰做的?”

  主事道:“那伙人打著沈郡守旗幟。”

  家長濃眉倒豎:“沈幼梨?”

  主仆二人聲音雖然小,但架不住現場更安靜,距離男人最近的發妻一時氣急攻心,高喊一聲“吾兒”,翻著白眼昏厥過去。伺候用膳的丫鬟仆婦嚇得亂做了一團…

  一番折騰,夫人才悠悠轉醒。

  當她醒來想起昏迷前聽到的噩耗,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落下,只是她哭了半晌也沒聽到丈夫的回應。她悲戚道:“郎主可要想想辦法,吾兒豈能落入那人手中?”

  明明自家已經拒絕征辟。

  對方派人將她兒子拿走,惱羞成怒了?

  一想到此處,更是悲從中來。

  她丈夫:“時至今日,怎么想辦法?”

  武力硬碰硬,將人搶回來?

  更何況——

  “倘若她真看上大郎,你我只當生了個女兒…”此時才收到消息,人都追不回。

  夫人哭訴:“若她不是看上大郎姿色,而是怨恨郎主此前下她面子,因此遷怒大郎呢?大郎只是普通人,如何熬住酷刑?”

  世家之中瘋傳沈幼梨與帳下僚屬不清不楚,起初相信的人不多,但后來傳回消息,說沈幼梨與那個叫顧望潮的有首尾關系。消息來源很可靠,還是屠龍局盟友提供的!

  眾人將信將疑。

  往下深扒,不得了——

  沈幼梨帳下男女未婚嫁的如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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